因忽发心脏病,商凌志很快被送到了半山最有名的私家全科医院,在全面检查并无生命危险之后,暂时送进了vip病房休息。祝愿所有的考生考试顺利!
商初蕊坐在病床前,望着脸色苍白已经入睡的商凌志。诺大的病房,只有输液管一点一滴液体滴下的声音,寂静得让人心慌。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她叫了十几年爸爸的男人这么虚弱无助地躺在床上,商凌志对她从来都没有父女般的亲呢情感,但不可否认也是因为他才有了今天的商初蕊。
所以,哪怕她心里曾经有过不满于他的无情,但最终她还是悄悄地把那些不满又抛开了。
他其实也是个可怜的人吧?年近五十才娶妻,却没料到挚爱的妻子只陪了他十年。
唯一的女儿从十五岁开始留学,毕业回国之后马上又嫁人了,能陪他身边的机会少之又少。但是他对女儿的关心却从未少过一丝一毫。
如今姐姐却因为他未了的前尘旧事卷入这一场家产争斗中,他心中一定很懊恼没能好好保护唯一的女儿,所以今天才会气成这样。
但愿姐姐不要有事才好!她身上还怀着孩子啊。商初蕊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默默祈祷着。
直到一双大手悄然放到她肩上之后,她才讶然地睁开眼,本来以为是护士进来,在看清来人之后,她别过脸,不好意思地擦掉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又流下来的泪。
“你爸爸不会有事的。”慕容棠轻声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她自己身上的伤半点都没有处理,她坚持着要跟商凌志到医院,坚持着等他做完所有的检查,然后又坚持要守在病床前,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
“我没事,谢谢。”这是她在同一天之内连哭两次都被他撞见了,而且还是在那么狼狈的情况下。
商初蕊不着痕迹地想移开一点,因为他坐下来靠得太近了,近到他的呼吸直接喷到她的脸上,让她很不自在。
“离我这么远干嘛?怕我对你做什么吗?”对于她的小动作慕容棠一目了然,但他的话倒是少了平时的冷嘲热讽,多了一抹看不出来的关心。
“不是,我身上脏……”她身上的衣服除了看起来还算完好之外,又是血又是污渍的,他这样靠近实在是……
“走吧,我带你上药。”慕容棠伸手拉起她。
“不行,姐姐还没有回来,我要守着爸爸。”商初蕊还是倔强地不肯离去。
“蕊蕊……”慕容棠站住,低下头定定地看着那个一脸倔强的女人,在心中叹一口气:“你不累吗?”
这里有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的专业护士,她守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而大嫂那边有大哥在,一定不会出问题的,哪怕真的有什么,她一个弱女子也无济于事的。
他不明白她如此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累吗?她累吗?商初蕊抬起脸,眼眸里水光光闪闪,“姐姐不在,我要替她守着爸爸。”
真是,傻瓜,傻到了极点的傻瓜。
“大嫂没事了。”慕容棠轻声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他是在进来之前才收到慕容家保镖传过来的信息说人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姐姐真的没事了吗?”商初蕊的脸上终于露出惊喜的笑,因为开心,她两只小手主动地握住面前男人的大掌而不自觉。
“正在来医院的路上,你先去把自己弄干净,要不然她看到你这样又该担心了。”商家姐妹情深,他哪会看不出来啊!
“好。”这一次,商初蕊终于松口答应。
在把护士叫进来之后,她与慕容棠一起离开了商凌志的病房。
她身上只是一些皮外伤,但是她又不放心回家换衣服,所以另开一间配套齐全的病房,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洗了个澡之后,她才从浴室出来。
可是,穿着医院宽大的病人服的她,出来看到她的床前坐着的那个男人时,她下意识地就想往浴室里面退。
慕容棠怎么还在这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大好吧?更何况,因为没有换洗的内衣物,她在擦了身子之后,身上除了这宽大的病人服之外,里面可什么也没有。
她还没有这么开放,可以在这种情况下与一个还算不上非常熟的男人呆在一起了,何况这个男人还是……
“我有这么可怕吗?”慕容棠出声阻止了她转身的动作。
“不……不是……我只是……”商初蕊干笑着不知如何回答。
“过来,躺下!”慕容棠坐在床边不动。
“你想干嘛!”商初蕊手上动作反快地拉紧自己已经不能再往上拉的领口。这个风流满天下的死男人,竟然坐在床边说出这种话,真是死性不改。
亏她刚才还很感激他的善意呢!
“你想到哪里去了?护士刚才拿了药进来,你不在,我就让她走了。过来我帮你上药。”
“不用了。叫护士进来就好了。”原来只是想帮她上药啊!她脑子里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她的脸蛋忽然红得不能再红,心跳也已然失控。
何况,他一个大男人要给她上药怎么合适?她的伤大都在背后,让她把衣服脱了给他上药,不如让她跳楼算了。
“快点过来。我比护士还专业。大哥大嫂准备回到医院了。”慕容棠看她不动,从床上站起来,几大步走到她面前,在她来不及挣扎的情况下把她整个人抱到了床上。
“喂,慕容棠,你别想趁机吃我豆腐。”被人强押在床上动弹不得,商初蕊也只能动动嘴皮子了。
这男人是不是真的那么闲啊,还有空来管她是不是要上药?
“你该不会是没交过男朋友吧?”慕容棠手里熟练地拿着棉签沾上药水小心翼翼地她青红交错的后背肌肤上慢慢地擦拭着……
真是可惜了这一大片雪嫩的肌肤了……
“才不是……”商初蕊忍着那股火辣辣的痛硬着嘴道。怎么上药的时候比被人打的时候还痛呢?
“痛就喊出来,别忍着!”看到她苍白着一张脸咬着唇隐忍的样子,让他有些心疼。
“不痛……”怕被他看得出来她的情绪,商初蕊干脆把脸埋进枕头里不再说话。
而慕容棠也不再出声逗她,很轻很轻地帮她涂上一层又一层的药水。
病房里很安静,静得似乎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
直到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商初蕊知道已经上好药了,而他已经不再压着她,所以她很快地从床上翻身起来。
“你要去哪里?”慕容棠放好手中的药水之后转过身子看着就要下床的商初蕊。真是个不安分的女人。
“刚才你不是说姐姐快到医院了吗?我想去看她。”商初蕊低下头寻找着自己的拖鞋,冷不防一双大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蕊蕊,你不累吗?”这是今天他第二次这么问她,她抬眸望着他,沉默。
“或许从董事那天开始就要学会忍耐,就算到后面你到了商家,跟在大嫂身边,凡事还是要忍耐,哪怕是她已经结婚到现在有了孩子,你的生活依然是围着她转,这么长的岁月,你不累吗?”
心里涌上一种很奇怪、很陌生的浪潮,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她忽然没有办法再瞪着眼与他相望,低下头将脸蛋埋入他的胸膛之中,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泪如雨下的模样,太狼狈,太丢脸!
这么长的时间,她终于听到有人问她累不累,原来只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也可以是温暖到让人泪盈于睫。
从小她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从来没有享受过母爱那种暖透人心的感觉,商水晶待她如亲姐妹,但大多数时候,她在她面前,总是担着一种责任。
那种责任让她对自己的事情从来不在乎,凡事都以她为主。她从来没有想过累这个字,哪怕是现在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要在国内国外跑,她也从来不觉得。
但是,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脆弱的原因,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想有个人让她依靠。
“累。”她哽咽着握紧他衬衫的布料,眼皮一阵酸涩。或许不是她不累,只是被她自己忽略掉了。忽略自己还有累的权利和资格,就像她完全不记得有谁还能这样对她如此温柔的呵护。
“累就休息,没有关系。商凌志在医院有二十四小时的专业,你姐姐有姐夫照顾着,不需要你。”他抱着她的那双大手,那么紧、那么温暖,他的怀抱仿佛很陌生却又很熟悉,可引时却又让她如此安心。
“其实我能到商家来,最初我是存心去讨爸爸的欢心。”她低低地说着,将自己从未示人的内心向他展露。
“因为我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他能看中我,我才可以摆脱孤儿院,摆脱贫穷的身份,拥有更美好的未来。他要让我好好照顾姐姐,陪伴她,所以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我。姐姐对我非常非常好,因为她说我第一眼看起来很乖巧听话,很让人心疼。其实我知道,我不是的。”
她抱紧他的腰,喃喃地说道:“我不乖巧也不善良,更不听话。我会记仇,别人对我不好,我会想办法对她还以颜色。我讨好爸爸,装出他喜欢的模样,是为了一直可以留在商家,其实,我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我没有别人认为的那么好。”
“这样不好吗?”他轻轻地抚过她的发丝,“这世上单纯的人之所以能够单纯,是因为有人一直在保护他们,所以他们才可以保持自己的单纯,那么没人保护的人呢?人最初要做的不过是活下去而已。每个人这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是能让自己活得更好一点而已。你没有做错。”
他居然……那么了解她,商初蕊抬眸望向他,心里最深的柔软被他这样不轻不重地戳中,又疼又酸,可却偏偏泛起一丝甜来。
“而且……”他拉着她的身子往上,嘴唇吻上她,将她的泪、她的苦一点点地都吻掉,舌尖爱抚般地擦过她的,温柔地望着她,笑了,“我喜欢这样的你。”
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灰姑娘都是善良的,他喜欢这样一个真实的女人,敢于表达及追求自己所想要的东西,敢于耍心机用手段,这才是人性最真实的一面。
他说,喜欢她。
商初蕊愣愣地望着他,无法反应,半晌,她像是没有听到般娓娓地继续往下说:“可是后来我发现,其实我对他已经渐渐有了一种父亲的感情,虽然他对我从来没有一般父亲对女儿那么的亲呢与疼宠,在他心目中,更是永远只有姐姐一个人才是他的女儿。他对我一直很严格,有时候甚至有些无情,但我已经不再怪他了。因为,我了解到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爱。从他让我唤他爸爸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想,以后我也会关心他、照顾他,陪在他的身边,把他当作是我的亲人。姐姐跟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
那是在没有女儿之前,现在她又多了一个至亲的宝贝,但这个她不会跟他说。
他的唇在她浮肿的眼皮上吻了一下,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道:“商初蕊,你真是让人喜欢。”
喜欢?她沉默了很久,才勉强问出来:“为什么?”
这个世上,千娇百媚的女人何其多?她一个小小的商初蕊何德何能让风流倜傥的慕容三少说喜欢?
她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吗?家世,只是虚有其表而已,外貌,她相信比起他慕容棠交往过的任何一个女人来说,她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他竟然说喜欢她?是呀,为什么呢?其实他也不知道。最初他对她的印象,就真的只是大嫂的妹妹而已,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招惹她。
后来她出现在慕容家的次数多了起来,虽然她还是对他很不屑的样子,但他每次看到她,心里就觉得很愉快,喜欢逗她,看她总是被他逗得冷静全无满脸通红的样子,喜欢看她对某一件事情的专注,喜欢她的固执,也喜欢她的大胆,想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坚持,喜欢听她生气地唤他“慕容棠,你混蛋。”
可其实这些理由,又都算不上理由。她只是让他……心动而已,就这么简单。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在她的掌心吻了吻,“或许,被你打傻了,嗯?”
初次见面,在大哥的婚礼上他当众轻薄了她,后来她跟他上了楼,他再度戏谑地问她,是不是真想跟他开房时,她竟然脱下脚上高跟鞋往他身上砸,这个女人其实有着泼辣的性子,真惹到她生气不管是谁照样会打。
可惜,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对她这一份独特是喜欢的,要不然他不会在他们整整一年没有见面还能清楚地记得当初的她与一年后她的变化。
商初蕊定定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个男人,他很风流、很花心,他有无数的红颜知已与情人,横跨欧亚非都有可能,他也喜爱天下间所有的女人,明知道这样的他永远也不会是她要选择的男人,在两年前她也对自己说过,不会与他再有任何的瓜葛……
可是现在在这一刻,她只想要软弱一下,不想要那么冷静、那么理智,她屈服于他此时的温柔,不去想将来,而且她也明白,他与她不会有将来。
在她与他还没有任何交集的时候,他母亲就已经明正言顺的警告过她不要去妄想她的儿子了。
她不会这么不知趣的。更何况,这辈子,她并未想过要嫁人,反正她已经有了一个可以任她疼任她宠的宝贝,结不结婚对于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但是,他们可以拥有现在。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生平第一次心甘情愿主动地吻一个男人。
她真是个会给人惊喜的女人。他伸出手臂搂住她,迎接她的吻。
当凉意侵袭时,她才朦朦胧胧地惊醒过来,挣扎着不让他继续,“不要……慕容棠……唔,不要……”
这里是医院的病房啊!他们竟然就这样……
他不顾她轻微的反抗把在她的耳边低低地哄:“蕊蕊,我保证会轻一点。别怕,嗯?”
“慕容棠,这里是医院……”
“医院又怎么样?”有谁规定医院不能吗?
就在他想不顾一切的把她压在床上的时候,病房的门打开了,如果不是他动作快拉过被单的话,他们就要被人看笑话了。
“商小姐,对不起!”进来的护士很尴尬地把门掩上,在离去之前才说出进来的目的:“商水晶小姐已经检查完毕,母亲跟宝宝都好。目前在xxx号病房。还有,您的衣服商家管家让人送过来了,放在门口。”
原来是姐姐已经安全回到这里了。
“你下去啦。”商初蕊不知道自己的脸红成什么样了,只能拉过被子捂着脸。她脸红得快要爆炸,他却还在动手动脚的。
“真是可惜了。那个该死的小护士。”那口气里面惋惜的意味太明显,明显到她羞得浑身都颤抖起来,他狠狠了咬住她劲后的细嫩肌肤,惹来她细细地呜咽声,这才缓缓地松开,暗示地低语:“下次。”
下次?下次做什么,不言而喻……
“好。”
“我在门外等你,嗯?”得到床上人儿的应允,慕容棠被打断**而郁闷的心情一挥而散,他一边下床快速地把衣服穿上。
“不要,你先离开。”被人看到多不好啊!虽然刚才已经被护士看到了,但她相信她应该只是看到他的背而已了。
要是被姐姐或者慕容家的其它人知道她跟他……她真是不要活了。
“喂,你是在害羞吗?”慕容棠着迷地看着那张红通通的小脸蛋,虽然左边脸颊有些肿,但他却觉得这样的她分外的勾动他的心。
“滚开啦!”随着娇叫声而来的是一个大大的枕头。
“这个女人,还真是泼辣。”虽然他的语气很埋怨,但唇边的笑意却很明显。
……
在与商初蕊同一个楼层的另一间vip病房里,商水晶静静地坐在病床上,她双眼失神地望着窗外,深陷于无法自拔的沉思中。时值盛夏,房间内冷气十足,商水晶身上的白色病服与她苍白的脸色融为一体,她的唇色看不出一丝红润。
手腕及颈上的伤口早已处理好了,肚子里的宝宝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惊吓完好地呆在她的肚子里。
而爹地那里,她还没有到病房去看他,因为慕容杰暂时不让她过去。房间里很安静很安静,除了商水晶之外,慕容杰正坐到她床边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不说话的人儿。半晌之后,慕容杰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伸手把她的脸扳过来与他面对面,“很晚了,先休息好吗?”
他的声音一如这两年以来的语调,可此时听在商水晶的耳里,却仿佛如同白开水一般清淡。
“你可以先回去,等下让蕊蕊过来陪我。”商水晶咬着唇低下眼不看他。
这是结婚之后,她第一次用这样拒绝的口气与他说话,她的态度如此明显,让慕容杰皱起了眉头,“水晶,你还在跟我闹脾气?”
“我没有闹脾气。你应该还有很多公事要处理吧?我没事了,宝宝也没事了,这几天我想在医院陪爹地。”商水晶淡淡地说道。
他竟然说她在闹脾气?或许真的是吧?但任何女人经历这样的事情之后,她没有权利发脾气吗?虽然她的脾气一直都很好,特别是在他的面前。
“你都要人照顾了还怎么陪人?你爹地已经没事了。”慕容杰从来没有花心思去安抚过任何人,但今天他已经安抚了她两次了,她竟然还用这么冷淡的态度对他,像是要与他划清界线一样,这让他心生浮躁与不满。
“杰,你早就知道苏耀峰跟爹地的关系了?是不是?”商水晶抬头忽然问道。
“是。”他从来不会隐瞒事实的真相,之前他不说,那是因为商凌志并不想让女儿知道,而她也没有明确问过,他当然不会多嘴。
“如果爹地真的把商氏给他,你会怎么做?”
“商氏永远也不会落到他手上。”他慕容杰要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
“那……如果爹地不同意让你插手公司的事情呢?”
“这个问题我会处理。”
她的每个疑问,他都可以毫不迟疑的回答,好像所有的事情他早已胸有成竹般。
“如果……让你选择要商氏还是我,你会怎么做?”明明知道答案或许是不堪的,她偏偏还是要去问。
果然,这个问题让他顿住不出声了。是不愿说还是怕最终答案伤了她?其实她早有答案了,他不愿意把手上的股权让出去就说明了一切,不是吗?
“如果,我不是商凌志的女儿,当初你会想到要与我结婚吗?”
“商水晶……”这不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但声音里的怒气很明显,“我不回答任何假设性的问题。”
对于慕容杰来说,没有‘如果’这个词。她商水晶是商凌志的女儿无可厚非,这辈子都无法改变,她开口这种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而他,向来讨厌讨论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他们已经结婚近两年了,不管当初他们结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现在是一对夫妻的关系这个事实永远不会有任何改变。
“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听得出来他很生气,商水晶闭上眼,懊恼自己任性地去追寻那些对于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答案,但是……“我只是觉得,你根本一点也不喜欢我,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这就是让你困扰,让你生气的理由?觉得我只是为了商氏而娶你?”慕容杰看着她又露出那么委屈的表情,本来不想解释太多的他只能压住心中的烦躁。
她微愕,仰起头,他难道不是吗?他都已经承认了啊!还是,他现在是在间接向她澄清,他其实是爱她的?
这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叶子,也绝对不会有唯一的答案,是吗?
“是吗?水晶。”慕容杰从来就不是走温柔多情路线的那种男人,他实事求是,会主动探问,并且接连问了两次,是不是表示他很重视这件事?
“我、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在你心目中,你在意的只有事业而已……”
慕容杰伸臂将她抱来,安置在大腿上,轻柔环抱。“水晶,在娶你的那一天,我对自己承诺过,这辈子都会对你好,无论如何,永远不要忘记我今天的话。”
即使……不爱她,是吗?她听出言下之意,但是她想要他的爱,怎么办?他能给吗?是不能,不愿意,还是没有?
“对我好?”商水晶低喃着,似乎有些不相信,以前她从来不会去质疑他的话,但今天他说过的那些话却总是让她忘不了。“为什么我感觉不到?”
“水晶……”慕容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女人,他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她还能说出这种气死人的话?存心要吵架是不是?
“如果没事了就好好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你。”看来她的情绪在今晚很难平静下来,慕容杰决定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你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商水晶忍住要流泪的冲动有些赌气道。还说会对她好,连陪陪她都不愿意?
“水晶,我不想跟你吵架。我去叫蕊蕊过来陪你。”深吸一口气,慕容杰刻意忽略她红通通,快要流泪的眼睛起身往门外走去。
商水晶看着他离去的背景,委屈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一串串往下流。
跟他吵架,跟他闹别扭,是她最不愿意的,但是今天……
她用了近两年的时间亲手经营他们的爱情,崩塌的速度却只有短短不到五分钟的。然而,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再强大的童话也只能低头。
这一天晚上,在慕容杰离开之后,商水晶抱着商初蕊哭了很久很久,一直到蕊蕊告诉她哭太多会影响到宝宝,在哽咽许久之后她才总算是平静下来。
然后她们一起到商凌志的病房。
坐在爹地的病床前,握着那双曾经带她长大的大手,商水晶再度洒泪。
每个父亲在女儿的心目中,都是神圣且强大的存在,伟岸不可动摇,仿佛任何力量也不能将之摧毁。
从十岁开始,商水晶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爹地一个人。这个强势的男人,一手可以为她撑起来的整片天空,无坚不摧,气势逼人。而现在,一个从不认输的强者现在只能病恹恹地躺在床上,连气息都变得虚弱。
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爹地倒下了,她怎么办,由他撑起来的天下怎么办?
她是个自私的女儿,从来没有为爹地着想过任何事情,如今爹地倒下了,商氏该怎么办?她又该怎么办?
……
是夜,某间大夏的地下室里,传来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昏暗不明的灯光反映出几道长长的人影。
一直到一扇铁门前,他们才停下来。
“大少爷,人在这里。”其中一名黑衣男子对着站在中间的那道高挺的身影恭敬道。
“开门。”看不清男人的脸,昏暗中传来他清冷的命令声。
铁门很快被打开了,黑衣男子取出手电筒,刺眼的白花射向房间里面。
有些潮湿的地上,躺着三个已经被打得恹恹一息的人影,似乎被眼前的亮光刺激到,地上其中一名男人喘着气抬起头,在看到那张出现在门口的脸时,怒意直线上升,“慕容杰,你买通警方?”
周克霖想不到他们被带到警察局之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竟然被里面的人朦上头,然后没头没脑地打个半死之后就带出了警局,然后上了车,之后他就没有多少意识了。
没想到从警察局里带他们出来的人竟然是慕容杰!
如果他想让他死的话,何必大费周章地让警察来擦手?还是他也怕被上杀人的罪名?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心里知道,他一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周先生,请不要侮辱公职人员。”慕容杰冷冷笑道,然后把手伸向身后的保镖,保镖很快把一把散发着阴冷光芒的短小手枪递到他掌中。
“你要干什么?”周克霖看清他手上的东西,脸色更是惨白。
“慕容杰,要么你今天就打死我,要么让我留着一条命出去,一定不会放过你。”另一名也从恹恹一息中清醒过来的男人咬着牙道。
他的话音刚落,慕容杰手中的枪子弹也飞了出去,落在他面前的地板上,冒起烟。
“洪帮的叛徒,就算我放过你,你觉得十三叔会不会清理门户?”慕容杰举着枪的手直直对着他的脑门。
这个时候还敢威胁他?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很多种,打打杀杀绝对不在他感兴趣的范围之内。今天是个例外。
“你要把我交出去?”龙景日一想到严厉的帮规脸色惨白到底。
他跟在十三叔身边那么久却依然得不到他的全然信任,帮里的最重要最赚钱的生意从来都轮不到他。
他再混下去,混到死恐怕也只能是一个小混混,所以,他在一年前决定挺而走险与周克霖及苏怡清等人合作,想在商凌志身上大赚一笔然后开辟属于自己的地盘,自己做老大。
殊不知,人心总是贪婪的!
这一次,拿出身家性命骗过十三叔绑了商凌志的女儿以为明天之后,未来一片光明,结果……
慕容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把枪重新指向周克霖,再度冷冷地开口:“今晚,你是哪只手敢开枪射向我妻子的?嗯?”
“慕容杰……你……”周克霖想不到慕容杰现在跟他算的会是这笔帐!他看错了吗?他并不在乎商家女儿的呀!那现在又是……
“右手,是吗?”慕容杰食指很快扣下扳机,随着枪声再次响起,阴暗的地下室里马上传来男人痛苦的哀号声。
“你想射向她哪只脚?左脚还是右脚?”
“我……我……只是……吓吓她而已……”周克霖捂着自己被击穿着掌心,此时连话都说不完整。
谁来告诉他,一向只闻慕容杰在商场上凶狠,为了目的不折手段而已,私底怎么也会如此的狠辣?
吓吓她而已?慕容杰站在那里,一向平静的黑色眼眸里冒出火光,他慕容杰的女人是随便能吓的吗?还好她跟孩子都没事,要不然,他一定会把他们都射成峰窝。
但此时,他不仅是要吓他,他要他付出代价。
随后又响起的枪声让周克霖直接晕了过去,而他的两边小腿上各留下了两个血洞。
“不要,不要……”苏怡清已经吓得有些神智不清,一边惊恐着望着地上的血,一边往墙壁后面退,“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慕容杰望着苏怡清,低下眸,把手中的枪交回保镖手上,然后转身离开。
“少爷,那个女人……”
“把她送回警察局之后,让他们问问她用哪只手打了水晶,毁了她那只手。”他一向很少动用手打人,更不要说打女人了。
“是。”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看到他们大少爷会像今天一般与人动刀动枪的。这是他从来都不顾一屑的,只能说今天少奶奶被人绑去真是惹到他心头上的那把火了。
地下室的出口,站着一名穿着黑色衬衫、紧身皮裤的男子,额前的长发遮住半边脸,让人看不清他长得如怎么样。
看到慕容杰出来,扔下嘴里叼着的香烟,脚下的靴子用力踩灭才迎上来,“不到十分钟,动作很快嘛。”
“kevin,谢了。”
“喂,这么心疼老婆啊?”
“话说完了吗?”慕容杰看了一眼韩定琛,心不心疼是他的事情,没必要召告天下。但此时他的心情很差是真的。
因为在医院跟她小小的争执,因为她似乎哭得很惨的小脸,因为……很多他心里头理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我的说完了。你问他还有没有话要说?”韩定琛指了指明显是隐在黑暗中的人。
“如果私事处理完了,我可以把人带回去了吧?”黑暗中的男子并未走出来,声音不远不近正好可以让人听得到。
“十三叔的人让他们自己处理。”慕容杰也用同样的音量说道。“这个人情我先欠着。”
说完之后欲转身就走,却被韩定琛拉住:“要不要去喝一杯?”
“不了。下次我去新加坡再找你。”慕容杰拉下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车子方向而去。
他现在没有喝酒的心情!
“你来的话,我一定记得让我们梦幻巴黎最美的小姐招呼你。”
回应韩定琛的是车子发动而去的声音。
最美的小姐?恐怕在他慕容杰的眼里,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样的,要说例外的话,或许只有他那位美娇妻吧?
瞧他气成这样,还说自己不在乎?
……
第二天在医院的病房醒来时,已经是接近中午时分。
商水晶与商初蕊再度来到商凌志的病房,他已经清醒过来,而jun正在病床前与他谈话。
“十三叔早上亲自来电了,说龙景日想要造反已经按照帮规……”
jun看到她们进来,原本没有说完的话停住了。
“爹地……”商水晶看到商凌志终于能坐在床头,脸色看起来也好多了,眼眶湿润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来。
“水晶,我的宝贝女儿……”商凌志抱住完好如初的女儿,亦是老泪纵横。
“爹地,医生说你劳累过度,加上情绪起伏太大才会这样,出院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辛苦了。”商水晶抬起头坚决说道。
“放心,爹地一定会为了我的宝贝女儿好好地保重身体。瞧你,昨天是不是太受惊了?脸色这么差?这么脸怎么回事?慕容杰呢?”
“jun,你们是不是还要谈公事?”商水晶捂着半边已经消肿得差不多的脸颊,故意避开这个话题,暂时不想与爹地谈他。
“水晶,昨天的事情,jun都告诉我了。”商凌志像是了然于心般叹息道:“现在你知道当初爹地为什么不答应你与他结婚了?”
“爹地……”商水晶眼眶通红。
“别哭了,这次绝对不能轻易原谅他。”慕容杰昨晚说的话,jun转达给他的时候已经尽量用委婉的语气了,但是他又怎么可能猜想不到他说的话有多伤到人心呢?
他这个商氏的创始人都不介意把商氏让给别人了,倒是他竟然这么冷血!
“爹地,公司现在怎么样了?”商水晶接过商初蕊递过来的手帕擦掉泪水,不想再谈他了,说一次会让她伤心一次。
“有爹地在,不会有事的。”商凌志安慰着女儿。
可是商水晶不信,她转身面向低着头不说话的jun:“公司资金是不是出现问题了?”
“水晶……”商凌志与jun同时惊讶道,她怎么会知道?
“昨天……周律师,他说公司一半的可流动资金已经被他们转走了……”
“水晶,公司的事情我会处理。你跟董事长好好聊一会。”jun站起来说道。
“可是……”商水晶还是不放心,一半的流动资金,那该是多么大的一笔巨款。
“没事的,我们已经正式向相关部门检举立案,也让银行冻结了他们的帐号。现在只等精算师把他们故意混乱的帐目理清楚,我们就可以直接告他们了。”走司法程序需要一个过程的。
“蕊蕊,你可以到公司帮忙吗?”
jun知道这个时候,商氏父女需要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所以才开口把蕊蕊带走。而商初蕊自是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马上应道:“好。爸爸,姐,我跟jun哥去公司。”
直到他们离开之后,商凌志握着女儿的手,叹了口气才缓缓道:“水晶,爹地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咪,让你受苦了……”
商水晶知道爹地指的是什么事,她的心情已经由最初的震惊到现在的平静,“爹地,如果……”
“水晶,爹地这辈子只承认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可是他……”不管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怨,那个人跟爹地始终是父子吧?虽然她确实是不想去接受这个现实,但……
“水晶,你听爹地说……”
“好……”
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难以启齿的秘闻。苏怡清是商凌志没有认识楼采萱前的女人,跟在商凌志身边许多年,但商凌志始终没有要与她结婚的意思。
在苏怡清近三十岁的时候,怎么逼商凌志结婚也没有用,心灰意冷之下她让商凌志给了她一笔钱然后到了澳门,据说后来嫁人了。
之后他们便没有了联络,然后大概是分开的八年之后,苏怡清带着儿子从澳门回来,说他是商凌志的儿子,连dna鉴定书都有了。
但是商凌志并未承认他们,而是用钱打发走他们了。
然后商凌志40多岁的时候认识并爱上了楼采萱并与之结婚,而楼采萱与苏怡清却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苏怡情怎么也想不到商凌志最后费尽心思娶的女人会是她。大概是心有不甘,苏怡清几次想把儿子送回商家都商凌志拒绝了。
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心爱的女人与女儿,商凌志动用关系不让他们母子踏上香港。
但最终,为了商氏这一块诱人的蛋糕,他们还是用尽手段回来了,甚至连他商凌志信任了几十年的公司元老也出卖他。
商凌志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这一段历史简单地说了出来。
“水晶,爹地是无情,但没想到最终还是让你牵涉进来了。”他无情,不是那个女人随便拿张所谓的dna鉴定书过来,就能说是他儿子的。
“爹地,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这些问题不该是你担心的。”商凌志拍拍女儿的头,“你跟慕容杰呢?打算怎么办?”
他可不想让女儿回到他身边了,反正话大家都挑明了。
“爹地……都说不想说他的事情了。”商水晶转过脸还是不愿谈。
他们又没有怎么样,只是她现在还是心里有些气而已。
“他现在可是我们商氏的董事之一呢,或许有一天,他与爹地要成为对手呢?”
“爹地,我爱你!”
“也爱他,是不是?”
商凌志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女儿呢!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是不可能把商氏交给他的,而以他对商氏势在必得的决心,他们之间,一定会有一场争斗!
但是,水晶夹在中间,怎么办?
病房里安静下来,没有人再说话。
他们会有这一天吗?商水晶心里忽然一阵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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