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苏青又去找了那人好几次,但是次次他都不说话,不管苏青怎么软磨硬泡就是不开金口。偏生他身边还带着一条速度极快的剧毒蛇,想用强硬手段都不行。所以虽然苏青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却莫可奈何。
过了几日,周邦倒是醒了,一直嚷嚷着喝水。卅九说这毒非常古怪,不动平素倒也看不出来个什么,一动内力整个胸肺就跟火烧了似的,在体内各种沸腾,想收都收不住。
没办法,也只好让周邦自己好好注意着,先不要妄动内力。周邦闻言摊了手,一脸苦哈哈的表情,“将军啊,我还指着用这身武功英雄救美呢,现在不能用了,不是白费了这么多年功夫。我好惨啊,到现在都没有泡到过妞,嗷呜。”
说道最后直接变成了狼嚎。
苏青在旁边坐着,闻言嘴角抽了抽,“命都快没了还想着泡妞儿?我看你是当上左将军之后太闲了,无聊不如去跟卓力格图练练手?”
周邦的脸更苦了,“将军,我那意思明明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您是怎么会觉得我太闲了太闲了的啊。我才不要跟卓力格图打仗去,他吞并了西夷的人马,现在风头正盛,那我不成了上赶着撞上去?那就没我的活路了啊,嗷呜。”
苏青听着无语,孙无雍偏了脑袋,忍不住笑了一下。
后头几日见着,周邦倒也确实没有别的事情了,自个儿估摸着身体差不多了,就拽了孙无雍去玩。孙无雍本来一点都不想去,奈何他不去周邦就一直在他旁边嚎:“嗷呜,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朋友啊,眼瞅着我不能动内力,出去就是被人欺负的,你怎么都不关心我一下啊。而且就出去玩一下子。难道还能比你在屋子里枯坐着无聊?……”
巴拉巴拉巴拉,一开口就是一大通。
孙无雍最后忍无可忍,终于抿唇答应了,就是面色不大好就是了。
没想到周邦什么地方都去。什么青楼屋顶上,什么庙里供案底下,去的地方各种奇怪,就是为了竖起两个耳朵好听好玩的。孙无雍先前已经答应了他,实在没办法,也只是跟着他一起胡闹,被人发现的时候还当他的免费护卫。
苏青发现,孙无雍回来的时候,脸色更糟了。
不过孙无雍是个不怎么会吐苦水的人,所以苏青问他也不说。只是第二天的时候直接把院子的门全部封严了,根本不让周邦进去。
周邦就在外面一边做动作一边嚎:“哎呀孙无雍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为了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让你陪陪我你都不肯,嗷呜。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家伙啊……”
继续巴拉巴拉巴拉。
卅九路过的时候正看见孙无雍忍不住出来,额头上的青筋一条一条的蹦出来,嘴唇抿得死紧。
但是打又打不得,说又说不过,最后孙无雍还是无可奈何的跟着周邦出门去了。不过一直黑着个脸,见人都是一副你欠了我万儿八千还不还的样子,浑身上下煞气滚滚。旁人见了,都退避三舍去了。
卅九回来把这茬跟苏青一说,苏青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一直笑到肚子疼方才肯罢休。
不过她终究有些放不下两桩事,一是周邦身上的毒毕竟没有清。二则是穆梧州现今仍然下落不明。
梧州那边是一点消息都查不到,苏青心里面急得火烧火燎的,却也于事无补。至于第二件事,卅九倒是说东南那边传回来消息已经把信送到卫简手上了,卫简说会发书。让就近的人先过来看看,并且已经在联系江湖中善毒善医的人,想必不日就可以到达。
苏青听了好歹松了一口气,“这毒虽然说诡异了些,但毕竟没有真的要人命,只是周邦现今动用内力不便罢了。倒也幸好幸好。”
卅九只让她宽心。
既然卫简那边已经有了动作,苏青倒也稍稍放下了心来,挑眉看了看卅九,“还是没有梧州的消息么?”
卅九摇了摇头,“我已经发书让我们的人都去查了,但是都没有查到消息,穆老那边也问过了,他也想不出来会是什么人。”
苏青抿了抿唇,“梧州的身世本来鲜有人知道,怎么这次就报出来了?我一直在思索这个人是谁,他会不会跟劫走梧州的那个人有关。”
“但是穆老也说了,他自己也没有什么线索,如果这两件事有关联的话,至少穆老能够想得出来是什么人才是。”
苏青沉吟一下,“对了,楼烦王那边可还有人继续盯着?”
卅九顿了顿,“穆老说了那弓背老人是自己人之后,我们的人就撤了,倒是没怎么注意他了。”
苏青抿了抿唇,“去楼烦王那边看看,要是有什么动静,跟我说一下。——或是问问那个弓背老人也好。”
卅九点了头。
他见苏青面上还是一副沉吟神色,想了想,问道:“主子还是什么不解?”
苏青皱着眉头,道:“你觉得那个人是怎么样?”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转向了东边的那个院子,那里困着和顾女萝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少年。
卅九抿了抿唇,道:“感觉像雕塑。”
“是啊,我也觉得。”苏青走到窗户前,把窗户打开,目光望向东边,那里是一团黑暗。很明显主人家没有点灯,或是睡了,或是依然像白天一样一动不动的在那里发呆。
苏青沉默了半晌方道:“苗疆异动之后必然有个主子在领导,我本来以为就是这个少年,但是现在看来却觉得不像。——这个少年的不动作,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所以每天都只是像石头似的坐在那里,保持一个姿势,每次我进去他都是那个姿势。就连床上被窝的压痕都一模一样。——这样的一个人,难道会是苗疆动作的幕后黑手么?”
卅九静静的听苏青说完,没有说话。
他心中其实也有相同的怀疑,但是如果不是这个少年,那又会是谁呢?
许久,苏青才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先把他带回京罢,究竟是真不是他,还是他一直在伪装,终究会有一日会露出马脚来的。”
苏青说了这话之后没几日,姬篱的圣旨就到了。姬越兴高采烈的从马车上跃下来,手里拿着明黄的丝绸轴卷,笑眯眯的道:“苏大人,我特地宣旨来了。”
苏青看了看他笑得眼睛都不见了的模样,无语的勾了勾嘴角,躬身一弯,翩然拜倒。
身后亦是乌压压跪了一大片。
姬越正了颜色,开始在上面叽里呱啦开念。撇去各种华丽辞藻不谈,这份圣旨就说了两件事:一,苏青和苏赫乌尤谈判劳苦功高,不负皇恩,正好左相晋衡年老体衰要辞官,让她接手晋衡的职位;二,苗疆突变,苏青平复有功,让她重掌原来麾下兵马,并将此兵马纳入兵部,主管京畿。
苏青伏低身子一一听完,见姬越终于念到了尾声,才伸手接过圣旨,道了一句:“臣接旨。”
姬越扶着她站起来,苏青见他念得嗓子冒烟,便让人奉茶来,伸手做请,带着他在院子里的石桌石椅上坐下。
见姬越喝了茶,顿了顿,方才道:“左相是什么时候辞官的?怎么外面一点风声都不闻?”
姬越笑道:“也就我出京的前两日,这事儿陛下没有公布出来,准备等你回去了之后再说。怕右相到时候在朝堂上叨唠,虽然动摇不了什么,但是听着堵心不是。”
苏青跟着笑了笑,把圣旨打开看了看,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姬越笑道:“你是想问兵权的事?”
苏青点了点头,“兵部原来是在右相手里面的,那个他唯一的依仗,会这么轻易交出来?何况这样一来,左相和右相的职务就明显有了偏颇,便达不到制衡的效果了。——这让后世怎么办?”
姬越笑了笑,“这有什么难的?反正你手底下不还有一块肥肉么?户部那么大的势力,你交过去,他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说什么?”
苏青抿唇想了想,忽然笑道:“恐怕不是吧?税收每年能收上来最多的地方就是江宁,现在江宁是宁渊在实施新政,今年的税收恐怕就不那么尽如人意,不仅如此,没准儿官绅里面还有人要在后面给他穿小鞋。现在把这块划给秦南(右相),不是正好给了陛下一个借口?”
姬越闻言抚掌笑道:“就算你知道这一茬也不要说出来啊,不然还有什么惊喜可言?不过这条路也没有走绝,甭忘了,南宛那边还有一个齐商呢。——我知道那是你荐过去的,就是想让他真正做出点拿得出手的事情来。齐商走之前好些事情晋大人都打点了,想必你也有所提点,不就是给秦南留了一条后路么?”
姬越说着微微一笑,“说起来,他也在这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只要他不做什么台过分的事情,还是应该给他留一条后路的。”
苏青闻言只是勾了勾唇角,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