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如血,舰队浩浩荡荡的飞行在多佛尔海的上空。
古洛抱着莫莉久久都不肯放手,他害怕再次把她弄丢了,这样一来就没法向他死去的妻子交代。
“爸爸,你要抱我到什么时候呀?”怀里的女儿问道。
古洛慢慢地放开了莫莉,但双手还是抓着她的胳膊,一遍又一遍的从头到脚打量着女儿,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是爸爸不好,爸爸再也不会丢下你了。”古洛有些激动地说道。
莫莉懂事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帮古洛擦去了古洛的眼泪,带着天真的笑容说道:“爸爸这么大还哭鼻子,真不害臊。”
古洛赶忙擦了擦眼泪,也带着微笑哄道:“爸爸这是高兴,你是爸爸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请原谅我这个粗心的爸爸把你弄丢了。”
“那妈妈呢?妈妈对于爸爸来说,就不是最重要的人吗?”莫莉眨了眨眼睛问道。
“不不。妈妈也是最重要的人,原谅爸爸没有照顾好你们,真的对不起,莫莉。”
“那妈妈人呢?”
古洛被女儿一下子问得说不出话来,好久他才继续笑着说道:“妈妈在很安全的地方等着我们。”
“很安全的地方?”
“嗯,那里没有打仗,没有坏人,邻居们都很友好,妈妈现在很安全。”古洛的心在滴血,但是在女儿面前那依然保持着慈祥的笑容。
“妈妈是不是死了?我知道广场爆炸了,然后死了好多人,我被一个叔叔抱着跑了出去,但是妈妈没有。她应该是死了吧。”
这番话,让古洛目瞪口呆,女儿不仅仅说出了他想法设防隐瞒的真相,而且语气平静得可怕。
古洛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抬头看了看在场的王大福和埃尔顿,埃尔顿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然后交叉着双臂看着舷窗外的风景;王大福则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低下头露出了一丝羞愧的表情。
古洛的目光回到了女儿的脸上,拉着她的两只手说道:“都过去了,莫莉已经长大了,变得懂事了,爸爸答应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的,相信爸爸,好吗?”
莫莉抿了抿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突然,古洛在莫莉的身上看到了一些怪异的东西:有些绿色的光晕正在女儿的手腕上忽明忽暗,来回游走。与他在异族士兵的脸上看到过的那些泛着祖母绿色彩的状态一样。一阵莫名的恐惧笼罩在了他的心头。他一把抓住了女儿的手腕,瞪大眼睛仔细地看了起来。
“爸爸,你弄疼我了!”莫莉感到有些疼痛。
古洛又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女儿的脸,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你们谁能告诉我,我女儿的手腕是怎么回事。”古洛低沉地对着王大福和埃尔顿问道。
埃尔顿没有理他,继续看着舷窗外,默默地点了一根烟,烟味很快就在小房间里扩散,让人觉得有些刺鼻。
而王大福对着古洛呵呵的憨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你们父女要不先去洗个澡?这么脏能受得了吗?”很显然他也不想正面回答古洛的问题,而是插科打诨地把话题引向别处。
“说!怎么回事!”古洛愤怒的提高了分贝。
“古老师,您就别为难他们了,他们没这个能耐。”
门口又传来一个声音,有些尖细但是和洪亮,和王大福一样,他的阿克伦语里带着一丝夜莺谷人的口音,但是口音却要比王大福淡了许多,只有长期生活在阿克伦王国的当地人才能分辨的出来。古洛扭头望去,一个个头将将过一米七的男子,穿着着一身很罕见的法袍,留着一头浓密而精炼的短发,从额头沿着右眼一道显眼的伤疤贯穿到了右脸颊,黑色的眼睛和黄色的皮肤证明了他和王大福一样,也是一个夜莺谷人。
“大将军。”埃尔顿赶紧在舷窗上熄灭了自己的烟头,和王大福毕恭毕敬地对着刚进门的这个男人微微行了个鞠躬礼。
“我说多少次了。密闭空间别抽烟别抽烟,这味谁受得了啊?这儿还有小朋友呐,二手烟有害健康你难道不知道吗?”大将军皱着眉头捂着嘴,另一只手夸张的在空中摆动着,“大老远我就闻到了,啥上瘾不好偏染个烟瘾,我的天,嚯~~咳咳~哎哟。”说完又夸张地咳嗽了起来。
“对不起,大将军,下回我一定注意。实在是烟瘾上来了心里直发痒,一下子放松了对自己的要求。”埃尔顿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地大将军恭恭敬敬,腰板挺得趣÷阁直的站在原地。
“算啦,大家都出生入死的兄弟。下回可真注意啊,去外面你使劲抽也没人管你,屋子里你可真得注意,尤其我在的时候。”大将军爽朗地说道。
然后,他对着古洛眯缝着眼打量了一番,连忙像对待一位贵宾一样的伸出双手去搀扶古洛。
“古老师快快请起。地上容易着凉!”
古洛对他的这一举动有些费解,一把抱住莫莉,警觉地问道:“你要做什么?希望我加入你们么?恐怕没有这个可能。”
“哪儿的话古老师,来者便是客,尤其是您这样的人才,纵然我求贤若渴,也不会强迫你入伙的。快快请起。”大将军似乎对古洛的敌意没有半点介意,还是十分热情地去搀扶古洛。
古洛心想既然你们没有在码头当场杀了我,恐怕也不会这会儿对我不利,我倒是想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便被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手拉着女儿坐在了屋子中间的椅子上。
“告诉我吧,你们在哪儿找到我的女儿的?她手腕上的绿光是怎么回事?你们是不是在她体内输入了什么东西?大将军能给我解释一下吗?”古洛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
想不到,大将军倒也不遮遮掩掩,很坦然的告诉了古洛,在码头登陆后对多佛尔搜刮的两天里,多佛尔依旧有小部分自发的反抗军跟他们的部队打起了游击战,东躲西藏让他们吃了一些苦头,有些士兵因为嫌搜刮的街道离码头的舰队太远,晚上懒得回去,就地在屋子里过夜,结果趁着他们睡着时,被反抗军各种骚扰,甚至在睡梦中被火烧死,被手榴弹炸死的都不在少数。一怒之下,他下令第二天先清剿这些反抗军,所以就集合全部兵力对多佛尔进行了地毯式的扫荡,而古洛的女儿正跟着其中一支三十几人的部队正在四处躲藏,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把这支反抗军剿灭在了多佛尔丁皇家学院的图书馆附近,只留下了两个俘虏,其中一个就是古洛的女儿莫莉。
“那么她手腕上是什么东西呢?”古洛听完这番话,想着自己的母校和家乡被侵略者这般肆意蹂躏,心中感到了万分屈辱,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么跟您说吧。”大将军从长袍的衣领里拿出一只方形的袖珍酒壶,小小的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子弹无眼,刀剑无情。可能在剿灭的过程中,误伤了你的女儿,见到她时,已经奄奄一息了。”
古洛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停顿了一会儿,赶紧检查莫莉的伤口。
“你!”他有些愤怒的说道。
“伤口应该在背上,直穿肺部。但如你所见,她已经痊愈了。”大将军说完又仰脖喝了一口。
古洛隔着女儿的衣服,摸了摸她的背部,在右侧蝴蝶骨附近,果然有些凹凸不平,他有些惊讶,但是强装淡定地叱问道:“如果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才几天就能恢复了吗?你是在天方夜谭吧?”
大将军把酒壶细致的拧上盖子,揣在了怀疑,然后笑着对古洛说道:“这就是为什么她的手腕上会有绿光的原因。”
古洛轻轻地发出了一声疑问,声音小到连自己都几乎听不到。
“这是桑达魔法,我救了她,所以她的体能会有绿色的光晕游走,可能手腕这里皮肤比较薄吧,血管里的魔法因子比较容易看得出来。”大将军解释道。
“你还不赶紧谢谢大将军!”王大福站在大将军的身后,走上前一步说道。
“女儿的救命之恩,我照理是应该万分感激大将军的。”古洛顿了顿,“但是这件事,你们的开头就是错误的,如果没有侵略,就不会发生这一切。哪怕如这位埃尔顿将军所说,你们是为了复仇。”
大将军低下头,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道:“是啊,我们也记不清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了,但是它就是这样发生了,人生就是这样奇妙,不是么?”
“你们与多佛尔甚至阿克伦王国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我现在也不想多问,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请求你们放过我们父女。”
大将军听完古洛这席话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有些让古洛感到莫名其妙。
“古洛老师,我甚至叫你一声古洛法师都不为过,以你的能力,你想过平凡的生活恐怕都不可能了,就算现在我们把你们送到一个安静的村庄,你们父女相依为命的想过平静的生活,也马上会有其他变故的。”大将军继续说道,“退斯特法力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崇高魔法,如果魔法也分三六九等,那么它就是至高级,你听过大魔法师之间的灵力互通之术吗?”
古洛有些木讷地摇了摇头。
“你在码头施展退斯特法力的那一瞬间,不知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早有大魔法师已经觉察到了,而且不止是兰比斯大陆,有可能是来自地底的世界,有可能是大海的深处,有可能是大海的另一头的未知世界,甚至是来自其他位面其他空间的。你跑的了吗?你体能的潜力就真真实实的摆在这儿,你想躲也躲不掉的。”
古洛对大将军这番玄之又玄的表述听得云里雾里,但是后背冒出了阵阵冷汗。他看了看身边也有些感到害怕的莫莉,再次紧紧地抱住了她。眼睛的余光却再次看到了她手腕上荧荧闪烁的绿气。
“你的桑达魔法,在莫莉体能要逗留到什么时候?”古洛问道。
“不知道,但你不用担心。”
“那它总有什么危害吧?我是说有什么副作用,我可不想让莫莉也沾染到这么可怕的东西。”
大将军再次露出了他有些让古洛感到不舒服的微笑,走近古洛跟前,压低声音对着他说道:“桑达魔法不是什么有危害的东西,有多少人都还求之不得呢。但是你非要说他有什么副作用的话,那就是……”
突然,大将军伸出右手,像一只铁钳一样的抓住了古洛的手腕,同时他的手掌急速的飘出了阵阵绿气,把古洛的手腕也映衬地泛起了祖母绿的光芒,就好像在码头见到的那群士兵的脸一样。
莫莉并没有大哭大闹,而是沉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平静地注视着父亲所遭遇的一切,这让古洛大感意外,心中也笼罩着不安。
“那就是,谁得到了我的桑达魔法,谁就会乖乖地臣服于我。你也一样,古洛法师。”
古洛看到自己的手腕血管里的绿气开始快速的游走,但体能的蓝色的退斯特法力本能地和这股绿气对抗,蓝绿光芒在大将军和古洛的手腕上开始了激烈的交锋,就像两团势不两立的火焰一样交错燃烧,周围的人都往后退了几步,中间的区域只留下了他们两个人。古洛的额头渗出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他透过蓝绿色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眼前笑眯眯的大将军,只觉得大将军的脸开始扭曲变形,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而蓝色的火焰正在一点一点的微弱,直到最后完全被绿色取代,古洛感到脑袋一沉,一阵睡意袭来,从椅子上径直向一侧倒在了地上。
“恭喜大将军又得一名大将!”王大福笑盈盈地上前说道。
大将军整理了一番自己的长袍,对着叉手站在舷窗边的埃尔顿笑了笑,说道:“布福,你是不是又要怪我乱用法力了?”
埃尔顿耸了耸肩膀说道:“这对父女,我总觉得和我们降服的其他任何人都不太一样,很特别。我相信你也有这样的感觉吧,褚鑫?”
大将军笑着摸了摸莫莉的头,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