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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无心人(1 / 1)

晨间的阳光特别明媚动人,特别是早上九点之前的太阳,柔得就像三月里迎风灿笑的江南小女子,没有正午之后的刚烈刺激,没有黄昏那时的迟暮薄凉,并不尽情挥洒,只絮絮落在每一处,将那柔和温婉,阳光烂漫装点出匠心独运的彩色胶卷。

几日不见,他在眼前,比梦中每一次相见更引动她心跳“砰砰”,苏格格手指尖触到穿过云层斜斜射到她身上的一束五彩阳光,微愕,如触及雷电,立刻缩了回来,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僵直着声音冷冷道:“你来做什么?”

当她伸出手的那一刻,许皓伦知道自己这么些天并不是自做其事毫无意义的,她有想着他,有念着他,人的身体通常都比嘴巴诚实,尤其是她。明明想了,念了,爱了,可就是连一丁点欢喜都不让他有,许皓伦一刹那的欢喜转变成恨,死死盯着她,真想剖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沉默像无所不在的毒蛇,缠绕在深陷其中的人身上,至死方休。尽管怨恨,许皓伦仍是受不了她这样不声不响,当他不存在,甚至当她自己都不存在的样子,一个心狠,倾过身体,横压着半边圆桌,长手掠过去一下箍住苏格格的下巴,硬让她正面直对他。有什么不满当着面好好说个清楚,憋在心里她就不怕把自己给憋出病来!

“说!”

许皓伦一字定音,看她的眼是强硬,逼迫,心疼,还有,藏在眼底深处的心伤。他待她全心全意,她却总想将他置之度外。

闭闭眼睛,再度睁开,苏格格将所有心绪强放在心底,再睁开的眼里已是全无所谓,偏昂头一点不避讳的看进他眼睛里,装得糊涂:“说什么?”

她这副死活随你的破罐子破摔样儿,许皓伦却是真没有办法,哼笑一声放开她,摇头,慢慢将手放进口袋:“你是假糊涂还是真狠心?你和苏慕雪的亲戚身份公开是为了保护你,难道你心里不明白是谁在网上放那些东西?而现在,你却恨我?恨我!”

替她得罪人,为她四处奔波。网站上那些事她当真以为就苏慕雪一个刚回C城的留学生能敢下手?许皓伦越说越大火气,一脚踹在藤椅上,藤椅当下晃了下身侧倒在地。

“究竟我做了什么让你恨我?”

“我们不合适。”

不似许皓伦的怒火翻腾,苏格格像是丝毫未听到他的怒,他的不甘,看着手心的眼木木的,说话轻声悠悠,全失了以往的生气:“我以为,我们可以,但是,对不起。”

慢慢合起手心,藏进眼睛看不见的地方,藏进没人看得见的地方,用力握紧,越握越紧,指甲戳进掌心里,越痛越深刻。她不是不愿努力不肯走出去,可是,好难,太难了。

“你,”浑身一窒,顿如落入冰窖,所有怒火都消了声息,许皓伦不相信的弯腰意图看着她眼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费尽心思,小心谨慎,可她,这句话还是说出口了?她还是反悔了?许皓伦握拳一下砸在圆桌上,震得早点簌簌而动,无论如何,他到底还是下不了狠。转身而走,不再停留一刻。

当他身影消失在玻璃窗后的那一瞬苏格格强忍的眼泪还是落了下来,滴在她摊开的掌心,一滴滴晕开,都像烫到心底里。

有人握住她的手,覆上她掌心那片潮湿。苏格格一惊,慌忙抬头。

“后悔了吗?”

来人是姚君兰,只是姚君兰。

眼皮慢慢垂落下去,刚起的那点生气顿时被抽了去。

“何必呢?这是何必呢?”

姚君兰曲下身体抱住自己女儿,问着,痛着。

苏格格双臂紧紧环着她,死咬着嘴唇,眼泪直往下掉,却不肯有一声呜咽哼出来。

自那日走后许皓伦未再到苏家来过,苏复兴好不容易接受了女儿将要被人讹走的打算,那小子却突然不来了,诧异不满之余不免检讨是不是自己这副债主样儿吓跑了女儿的姻缘,遂问起姚君兰,姚君兰却只是摇头,说这和人小伙子没关系,要怪只能怪造物弄人。苏复兴便有感觉其中枝节许是有和他们这几辈纠葛难缠的恩怨有关,虽不知具体,但想到他那个父亲和他那所谓名义上的妹妹,想到父亲前几天打来兴师问罪的电话,唯有沉默不语。

苏格格这些天越加沉默,返校的事情也没人在她面前提起。姚君兰心疼女儿,与丈夫再三说项。念及她最近情绪低落,和往常简直是两个人的性子,苏复兴尽管不情愿也还是同意了妻子的建议,答应格格之前提过的休学计划。

每天晨起夕落,世界不因任何人的喜怒哀乐而作息有紊,你开心他是一日,你伤心他仍是不紧不慢的踱着步子一日。

熙熙攘攘的校门口,三五情侣比肩而过,十指紧扣,或垂首相拥,絮絮耳语,呼吸着对方的呼吸,甜蜜一整季,只因你在我身边,到处都是缤纷的所在。

苏格格蓦的有些怅然若失,立在校门口久久未动,胸口隐隐作痛,如千万虫蚂啃噬,不得安生。俯手在心脏那处,重重锤了两下,就不能安静?安静……

“格格你回来啦,好长时间不见你了,最近好吗?”

心痛碾转间忽然有人冲她大声招呼,蓦然回首却是张不甚熟悉的面孔。

见苏格格一脸茫然,前来搭讪的女生自觉讪讪,也就不待苏格格回话,礼貌的笑笑走开。

苏格格木讷讷看着她的背影半晌,这才想起是同一个系的女生,平日常在他们班隔壁上课,偶有相遇却也从未大过招呼,如今却……潸然一笑,想来也是因为许皓伦的关系。

念及此处,又是一阵抽搐伤痛。细雨润物,从来都无声无息,无意的靠近,尝试的温暖,明明平常,明明普通,明明以为不会那么深刻,剥离的一瞬间才发现,我爱你,已经这么久。

校长办公室在行政楼的第三层,越过行政楼用来观景兼流通的楼梯展台,苏格格从底下的大厅里面穿过去,走室内楼梯到三楼。和谭校长说了休学的事,因为之前苏复兴和姚君兰已亲自和谭校长聊过这件事,所以苏格格这趟来不过是做些必要的场面功夫和手续。待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苏格格礼貌的招呼一声便打算先走,谭校长却像唤住了苏格格,犹豫着方开口问她有没有意向出国去,学校近来和各国外院校有些合作计划,去国外的学校换个环境,或许她会改变休学的想法。苏格格自认没这资格,未加考虑便含糊其辞搪塞了一番与校长告辞。

途中走着倒想起之前托孟愉的事儿,眼下既然已经告于段落,理该打了个电话和孟愉说清楚,让她不用再别找人来替演戏骗校长休学了,所有事都尘埃落定了。

接到苏格格电话孟愉倒并不惊讶,只问能不能抽个时间见面谈,苏格格看了时间,离午餐也近了,就定在了学校附近的小餐馆里。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孟愉来了,苏格格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她,身姿妖娆举手投足都是魅力,不过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和以往不同了,以前的孟愉是走到哪里都少不了爱慕眼光的明媚吸引人,现在她一样的吸引人,却不只是但看着外表迷人,那种由内透出来的性感,苏格格自踏进学校第一次露出笑来,孟愉该不会是恋爱了?

被叶子衡纠缠半天,孟愉在门口跺跺脚,像要赶走那点晦气,推开门进去,一眼看见苏格格,顿时笑容满面。

“吃了吗?我来晚了,你该先吃,别饿着了。”

“早吃了,谁等你啊。”

孟愉笑着点头,一边点餐一边贫嘴道:“是是是,老大。”

点的餐上来,随便吃了几口孟愉就说饱了,把东西推到一边,刚刚谈笑的轻松一扫而去,严肃取而代之。

苏格格抿唇噙笑,甚不以为然:“怎么?我没质问你交了男友也不通知一声摆饭局你倒板起脸来了。”

“那些臭男人我可没兴趣理会!”

孟愉傲气的反驳,和平常一样只要谈起男生就是鄙夷不屑,但这次不同在,她的耳垂红了,苏格格发现这点细微的差别,心里替她高兴,却不打算跟她争,孟愉这个人骄傲,要强,越是反驳她,她越是要一争高下,苏格格可没破坏人姻缘的念头,故而闭嘴不谈。

“那你找我什么事?总不会是多天不见想我了。”

苏格格无心的话听在孟愉耳朵里却是别样的味道,这么多天她居然没有想过要去找她,没有一次在梦里梦见她,反倒是那个跟屁虫粘人精一再的出现,此时苏格格只一提,她就能在头脑里迅速勾勒出他的样子,孟愉心中一惊,手边刚上来的青柠水差点翻倒。

“我……格格你真打算休学?”

快手扶住杯子没出岔子,孟愉喝了口水压压惊,极快的换了话题。

“其实你没必要为了谁放下学业,那个女人,我可以试着把她调到其他校区去,”对上苏格格惊诧的眼光,孟愉苦笑着摇摇头,“一直没告诉你和梓心,孟家在这学校还是有一席之地的,虽然我平时不在我爸和我哥眼里,但那是我懒得和他们耗,有必要的时候我自然有手段让他们做我想让他们做的事。”

“鱼鱼……”听她这般轻描淡写说着她本极不愿提及的事,苏格格不禁皱起眉头。

“两个以玩乐,女人为生活所有重心,带着画家面具的猥琐男人,我没办法以他们为荣到处和人说我们是一家人。”

彼此相交,苏格格却从未问过孟愉的家事,如今听到她说这些,不禁想起自己,那些难以跨过的坎儿。并不是只有她苏格格承受丢不开的包袱和痛苦,只是每一个人都比她掩饰得更好,假装活得潇洒自在。

“休学不止是因为不想见苏慕雪。”

不小心沾到手上的水冰冰凉,苏格格拿纸巾擦了擦,抬头对上孟愉炯亮双眼:“只是为了纠正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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