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浅抱走刺玫后,并没有走得太远,大概在金花城东边二十里外的大漠上停下了脚步。
原因无他,那一只金钱豹还没有死,鸠浅担心它夜袭金花城。
那个被自己拂了面子的吨多博图,实在是无法让鸠浅信任。
就是说他一气之下直接置金花城中居民与不顾都是有可能的,更别说让他一夜防备未知的敌袭了。
二十里的距离,鸠浅的神识还是能够顾及到的。
西秦夜晚的风沙极大,夜行之人一个不好便会被黄沙吞没。
于是,鸠浅施展五行土术,建造了一间简陋的屋子。
鸠浅喂了刺玫三颗造化玄元丹后,她才渐渐好转了过来。
“怎么样?没伤着根骨一类的重要东西吧?”鸠浅随口问道。
“没有,刚才......”刺玫吱吱呜呜。
“不用谢。”鸠浅以为她是要道谢,直接不客气。
“不是,我是想说刚才你好帅,嗯,很棒!”我很喜欢憋在了嘴中,刺玫没有说出。
“什么意思?”鸠浅挑了挑眉毛,有些诧异。
“没什么,就是崇拜你一下。你现在是我的护卫了,真是出人意料。”刺玫心说护卫啊,你可以帮我暖床吗?
“是的。看你可怜,帮你一把。不要想多了,我可是不喜欢你。我喜欢的......”鸠浅怕她想多,立马澄清。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枢仙公主,我明白的。”刺玫表示我懂。
这时,刺玫不知想到了什么,从储物袋中掏出了几个小瓶子。
“什么东西?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很熟悉的香味儿。”鸠浅有些疑惑,心事重重,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怎么?你吃过这东西吗?”刺玫有些诧异,心头微动。
“这还是吃的?应该没有。”鸠浅也有些诧异,自顾自笑了笑,心说怪不得很熟悉呢,原来是好吃的。
“嗯。”刺玫抿着嘴唇点了点头,“吃的。等一会儿给你一点。”
“一点儿?你不是说好了要犒劳我吗?一点儿哪够啊!”鸠浅挖了挖鼻孔,觉得这个刺玫穷得人都变小气了。
“那待会儿就多给你一点。”刺玫听到鸠浅的话,顿时哑然失笑,心里激动无比。
鸠浅坐在沙漠上,听着耳边沙风呼啸,看着繁星满空觉得别有一番风致。
修士不需要太多的光,夜里便能视物。
此时天上有星星,足够了。
鸠浅本想生火,想想还是算了,觉得没有必要。
“对了,你明天真的要为我跟他决斗吗?”
“诶,说清楚。我不是为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要么死了,要么正在被他摁住胯下生不如死。”
“还是有区别的,我是一个想要活得问心无愧的人。”
“问心无愧很难的,需要绝对强大的实力。否则很容易半路夭折,这个世界......”
“可以了,我刚从北墙下来,不要跟我讲世界是什么样的。”
“我只想说这个世界对我们女人来说很不公平。”刺玫说道。
“乱世不公平,盛世还好吧。”鸠浅点点头。
“都一样,我们生下来仿佛注定就是男人胯下的玩物,不管什么样的情形,都是我们女人受罪。”刺玫说起这个,倒是不避嫌。
“这怎么说?很多男人都是真心爱他的女人的,一辈子不碰女人都是可以的。而且,女人移情别恋的例子也不少啊。”鸠浅随口道。
“终究没有恶心的男人多。”刺玫还是炮轰全体男士。
“有人很恶心是好事,最起码教会了我们分辨什么是不恶心的。就像今天,这哥们最起码告诉你,乱世要谨慎。对吧?”鸠浅打趣道。
“你是在为男人辩驳吗?在我眼里,男人就没几个好东西。”刺玫眉头一簇,觉得鸠浅在替那些该死的男人辩解。
“辩驳倒是没有的,我的朋友里没有一个负心之人。不过,我知道你说的对。这一点,随你怎么样理解都行。”鸠浅心说,反正跟我没有关系。
“抱歉,刚才言辞有些激烈,并不是针对你的。”刺玫以为鸠浅有些不快,解释了一句。
“随便你吧。”鸠浅不在意。
“你明天有把握吗?”刺玫问道。
“没把握不也得打吗?”鸠浅笑道。
“如果没把握,我们逃吧,逃到天涯海角,逍遥一生。”刺玫一个不小心太开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嗯?你在说胡话?”鸠浅觉得他听错了,天涯海角,逍遥一生?开什么玩笑。
“或者我们联手杀了他也行啊,反正一不做二不休。”刺玫补救道。
“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恨他?现在恨不得要杀了他。”鸠浅没打算留下那个人的性命,但是刺玫的语气很激烈,他还是有些好奇。
“他以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目前金花城中最少有三十个女人被他碰过。烂人一个!”刺玫义愤填膺。
“他把她们玩死玩残了吗?”鸠浅下意识地问道。
“没有。但是他侮辱了她们,有的还是强迫的,这是犯罪,西秦明文规定过。”刺玫要不是打不过那个人,早就把他杀了。
“嗯。明白了。”鸠浅点了点头,没有听到想要听到的信息。
“难道你觉得这很正常吗?你的语气告诉我你并不痛恨他这种行为,难道其实你也是他那种人?”刺玫突然对鸠浅感到一阵浓烈的失望,抓住瓶子的手指摁紧了一点。
“为什么说他的时候要提到我?在你眼里,把我已经和他归到一类了吗?”鸠浅很愕然,觉得这种埋怨来得实在让他无法理解。
“你打反应让我很失望。”刺玫直言不讳。
“你的意思就是你觉得我应该很生气,然后跟你一起骂他,对吧?”鸠浅问道。
“难道不对吗?对待罪恶,只是谴责就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你却连谴责都不愿意,这就说明你心里有鬼。”刺玫不知道自己为何这么激动。
“嗯,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我睡了。”鸠浅也不知道她为何这么激动,但是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想理她。
“你其实解释一下我就不会这么生气了,我相信公主殿下也不喜欢你的这种不愿意解释的冷漠态度。”刺玫见鸠浅直言不想理她,心里有些失落,幽幽地说道。
说起秦微凉,鸠浅还是有话说的。
刺玫的话,点醒了鸠浅。
于是,鸠浅想了想,说道:
“第一,说点真实的。他五年睡三十个,就是一年睡六个。你们金花城有多少女人是靠自己的一双手活满了五年的你自己清楚。别说女人了,男的能够活满五年的就不多,此时你们金花城里别的女人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他睡过的都活着。当然,你要提尊严,那我没话说。尊严,我都不一定有这玩意儿。而且,我从小生活在长生林里,只知道修炼然后饿了就吃。你们尊不尊重我,我都没办法去约束你们。”
“第二,目前金花城中的男女比例是二比一。这也就意味着,即使从现在开始一个男人都不死,每个男人也最少需要娶两个女人,这样才能让所有女人都有归宿,最起码可以组成一个家。实际上,打到最后,男女比例会更加失衡,说不定等到北墙破了的时候,五比一,六比一都是有可能会出现的。”
“你跟我说的例子,并不能让我对他生气,或者怎么样的。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其实已经打算打赢他之后就杀了他,你说不说这些事情跟我怎么做基本上是毫无关系。而且你的话里全部都是情绪,充满了对男人的怨恨。”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的被男人伤害过,你恨我干什么呀?我长这么大,一个女人都还没有碰过。今年快三十二岁了,放在你们西秦,如果是个凡人,没准都有一个满月的孙子了。”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生气没有用,与人对战时,气势和冷静才是最有用的,生气只是增加一点敢于出手的勇气。我解释完了。”
“你!”刺玫被鸠浅一大通话堵的顿时有些语塞,不过在听到鸠浅说他一个女人都没有碰过的时候,心头掠过一丝惊喜。
那岂不是意味着他现在还是一个...?
鸠浅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刺玫笑着道:“公主殿下一定不怎么喜欢你吧?而且,你好像也没有什么其他女人喜欢你。”
这最好不过了,刺玫就希望如此。
然而,她想多了。
敢说鸠浅没人喜欢?
鸠浅就是编也要编一个出来!
“谁说的?我看过微凉的记忆,她为我祈祷过,希望能够再次见到我。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但是我觉得她喜欢我。我的直觉向来很准。而且,我有女人喜欢。”听到刺玫的话,鸠浅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口气解释了一大堆,还在心里说道裴青丝和柳郁郁就说过喜欢我。
“谁?”刺玫眉头一挑,继续套话。
“不告诉你,反正有。”鸠浅回过了头。
“她们只是喜欢一个不碍眼的强者而已。”刺玫心说我不用想也知道。
“嗯,这个无所谓,随他们便。”鸠浅对此不介意,心说反正自己也不喜欢她们。
这个无所谓?
这个很重要的好吗?
“你根本不懂女人。”刺玫觉得鸠浅这个人有些奇怪,语气悠悠,言之凿凿。
“我......”鸠浅语塞。
“你敢说你懂吗?”刺玫反问。
“我确实不太懂。不过,我会尝试着懂的。不对,我干嘛要懂你们?我只需要懂秦微凉就行了。”鸠浅妥协后发现了问题,立马改口。
“你也不懂公主殿下。”刺玫发现说鸠浅不懂的时候,鸠浅反应比较大。
“不能说完全不懂吧,还是知道一点的。”鸠浅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自得。
“问你个问题。”刺玫突然说道。
“嗯?”
“我美吗?”
“不美。”鸠浅毫不犹豫。
“你睁大眼睛再看。”刺玫眉头一皱,生平第一次被人说不美。
“不美。”鸠浅看了眼刺玫,回答不曾改变。
刺玫顿时无语,有些怀疑自己的容貌,不会真的不美吧?自己觉得挺美的呀!
“你是不是就是因为公主殿下好看就喜欢她的?”刺玫问道。
“一开始是,现在......”鸠浅说道。
“现在也是。”刺玫抢白道。
“现在不是。”鸠浅瞪了刺玫一眼,十分反感别人帮他发表意见。
“哼,喜欢公主殿下的每一个人都是喜欢她的脸。你以为你能例外吗?你知道公主殿下多少私事就敢说你喜欢她的为人?”刺玫有些火气。
“说不定我知道的比你多多了。”鸠浅得意洋洋,觉得自己一路上跟随秦微凉对她的为人算是很了解了。
“你知道她的身份还是秦枢仙子,她的佩剑其实有自己的灵智等等这些秘密吗?”刺玫猛地发问。
鸠浅眉头骤然一蹙,瞬间一愣。
不知道,这些他都不知道。
什么秦枢仙子?什么佩剑有自己的灵智?
秦微凉从来都没有对鸠浅提到过。
刺玫好似察觉到了自己的话有些多了,顿时有些自责。
“算了,你现在知道了,替我保密吧。我一时说快了。”刺玫补救道,这些都是西秦的机密,怎么一下子就说出来了呢?
“哦!”鸠浅木然的点点头,心里有一丝异样划过。
两人接下来便是半晌无话。
半晌之后,鸠浅悠悠问道:“你说的这些是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不提这个。”
鸠浅顿时闭上了嘴,明白了,就是很重要的事情。
“她不告诉我,其实我并不难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保密并不意味着欺骗。”鸠浅这样说的时候,心里甚至有些愉悦,心说这可能是在保护我。
“等你被秘密伤害到,你就知道意味着什么了。”刺玫不可置否。
鸠浅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不想再跟这个女人说话了。
可以说,鸠浅对刺玫的一丁点好感,在今晚的谈话之后都消失了。
“你真的有把握战胜吨多博图吗?他很强的,你一旦输了,一定会死。”刺玫想了想,还是担心地问了一句。
这已经是刺玫一晚上第三次问鸠浅这个问题,鸠浅都回答得有些烦了。
于是,鸠浅不打算再回答,话锋一转,问道:“军师有没有告诉你,微凉大概在什么时候会炼完丹?”
“怎么?你这么急着见到她吗?”刺玫蹙了蹙眉,反问道。
“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怎么一直问我?我先问你的。”鸠浅心说我急不急关你毛事?顿时不爽。
他发现了,刺玫的话变得多了很多,真是奇怪的很。
“你不回答我不回答,反正我知道答案。”刺玫有恃无恐。
鸠浅眉头立马皱到了一起,真是后悔当时多手,居然心软救了她,这个女人太可恶了,故意知道还不告诉他。
不过,鸠浅是一个有脾气的人。
大不了不知道了。
先回答你的问题是不可能的!
鸠浅有些不快,转过了头。
刺玫有些意外,没有想到鸠浅这么有骨气。
“你也知道自己的要求不被人满足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了?刚才我生气的时候你还不是一样的冷漠。”刺玫幽幽地说道,收回了瓶子。
鸠浅对此没有说话。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
鸠浅突然记起一件事情。
“喂,说好的犒劳我呢?你那个小瓶子里装的是啥?好像可以喝,我渴了,我想喝。”
鸠浅一边说,一边对着刺玫伸出了手。
白天为金花城下了一场雨,后来还帮金花城阻挡了一波兽潮,傍晚还救了刺玫一命。
三恩报喜,不得来一点实际的玩意儿犒劳自己一下啊?
要是一点酬劳都没有就太过分啦。
鸠浅觉得不行,一定要拿回一点安慰一下自己的苦劳。
意思意思一下也行啊,聊胜于无。
刺玫看着鸠浅伸过来的手,万万没有想到一切会这样发展。
这可是你自己要的哦?
我刚才都已经收进去了,再出了什么事情,可不能怪我!
刺玫犹豫了一下下,便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三个小瓶子。
“这是什么啊?有点香香的。”鸠浅目测,三瓶也只够他一口闷。
刺玫咬着牙齿,觉得很刺激,浑身战栗,没有说话。
鸠浅一把拿过三瓶,仔细端量了一下,觉得在北墙哪里见过的样子。
一时半会刚好记不起来了,于是说道:“你还有吧,我都喝了啊?”
刺玫猛地一抖,瞧见鸠浅没有反应过来,立即点头。
鸠浅一把拔开三个瓶塞,问了一口,心旷神怡,一口就喝完了。
“嗯?只有香味,没有味道?不会是假酒吧?你金花城怎么这么穷,居然还搞假酒,呕~”
鸠浅有幸在北墙的一家客栈里喝到过假酒,顿假酒这玩意儿是深恶痛绝,顿时干呕。
然而,令鸠浅意外的是,这三瓶饮料入腹即消,一下子就变得无影无踪。
好似融入了体内,毫无违和感,那感觉之自然就像原本就是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没有一丁点异样。
鸠浅眉头皱了皱,盯着三个瓶子左看右看,丝毫没有发现刺玫的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红得耳垂都要滴血了。
直到十几息之后鸠浅感到一股沉沉的睡意,心里猛地一慌,明白了过来。
鸠浅临倒之前难以置信地指向刺玫,惊恐地喊道:“这就是你犒劳我的方式?我......”
不知道鸠浅下面还要说什么,他在没有说完之时,便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刺玫深深吸了一口,记起了秦豪的话:遵从本心。
于是,她将鸠浅抱进了屋子。
一夜骑马声。
......
翌日。
不,星夜未散之时。
鸠浅从昏睡中醒来,看着身上缠绕着自己的躯体。
刹那间,他万念俱灰。
“刺玫,我要杀了你!”
鸠浅动了真怒,一把掐住刺玫的脖子,将她举了起来。
刺玫本就一夜未眠,此时像一个死人一样任由鸠浅掐住自己,反抗都懒得反抗了。
见到刺玫毫无反抗的征兆,鸠浅在掐的她快要断气的前一刹那,松开了手。
鸠浅自顾自地穿上衣服,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出了屋子。
能够活下来,刺玫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是在黑夜中看见了曙光。
一切都有了希望。
只是,鸠浅却是觉得糟糕透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了。
鸠浅就呆呆地坐在小屋外面,一言不发。
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的情绪是什么样的。
他就像一瞬间没有了灵魂,变成了一具空壳儿。
不多时,重新穿戴好衣衫的刺玫走了出来。
她轻轻地坐在鸠浅身边,想要贴上他。
鸠浅立即一个凶恶的眼神,瞪向了她。
然而,刺玫死都不怕,岂会害怕一个眼神?
她只是在愣了一下之后,便贴住了鸠浅。
鸠浅看着自己清醒的时候还要这样做的刺玫,顿时崩溃,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摔在地上,咆哮。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你还敢贴过来?”
刺玫静静地看着鸠浅,半晌之后说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你就会记住我一辈子了,那样我就完美了。”
说完,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鸠浅用下了一丝力气,一下子将刺玫掐得浑身抽搐。
刺玫下意识地挣扎,双手抓住鸠浅的手,眼珠暴突。
然而,刺玫的挣扎无济于事。
就在刺玫真的快要翻出了白眼的时候,鸠浅松开了手。
刺玫大脑再次充血,心里闪过一丝失落。
鸠浅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不知道想通了什么,仰天长呼了一口气。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要跟我说你喜欢。我昨天才见你第一面。”
鸠浅看着刺玫这个女人,怒火忍不住地往上冲,胸口中揪心的痛。
刺玫郑重地对鸠浅点点头,之后再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有说。
鸠浅觉得他的梦碎了,碎在了一个路人的身上。
此时,天色已经拂晓,天边第一道黎明的曙光投射而来。
鸠浅沐浴在阳光中,一步轻点跳上高空,缓缓地朝着金花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