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明山猎场,休整了两天,圣熙帝总算命杨丞相选日子比赛狩猎,就是伴驾的余妃突然用三指宽的白绸巾围住脖子。
杨丞相很会挑日子,狩猎比赛那天,万里无云,碧空如洗,特别适合上山打猎。
有志当将军的儿郎,纷纷换上骑装,背着弓箭牵着宝马在明山猎场入口处汇合,个个神采飞扬,就盼着大显身手得皇帝赏识有个光明前程。
“陛下,这狩猎第一的可有彩头?”
“刚谁说话?”敢御前直言讨好处的,圣熙帝只知一人,苏氏之钰。
莫非他也来了?
正好连同杨丞相一块除了。
瞄了眼杨丞相,圣熙帝深以为憾,原本是给三王爷准备的辅佐大臣,能换苏丞相咿颐养天年,可惜看走眼没发现是个用心不良的。
“草民齐鸣参见陛下。”
翩翩白衣青年应声而出,眼藏哀伤,腰悬三尺青锋,牵着匹黑色骏马,活脱脱从话本子中走出的俊美侠客,光彩照人。
“兵部尚书是你什么人?”圣熙帝瞧着眼熟。
“是草民出了五服的族叔。”齐鸣不卑不亢,若非族老有令,他不愿来参加此次明山行猎。
皇帝行事荒唐,多有暴政,不值得效忠。
可见了圣熙帝,只觉身形消瘦,齐鸣又以为传闻有误。
“御林军统领暂时空缺,若你拿第一便是新的御林军统领。”沉吟片刻,圣熙帝立刻将近日争议颇多的统领一职许出去。
御林军中多为世家子弟,不曾上过战场,好歹也是一支兵,杨苏两位丞相争得眼热,都想借助统领一职插手军中事务。
给出朝中大权,圣熙帝并不糊涂,兵权依旧牢牢握在手中,此次行猎同来的大都是忠心耿耿的将军。
“陛下,请三思,御林军统领事关皇家安危,岂能如此儿戏。”杨丞相急了,跳出来阻止。
提出行猎,本就是想借机推自己人上位,得统领一职好掌控皇宫,近日觉余妃办事不利,杨丞相才与苏丞相联手陷害前御林军统领。
为他人作嫁衣,不成。
“丞相不必多言,朕主意已定。”圣熙帝一意孤行,气得杨丞相脸色铁青。
被瞪的余妃委屈。
前朝大事哪里是她个妇道人家能插嘴的。
孰不知杨丞相怪她肚子不争气,想废帝另立新君都没个好人选。
“多谢陛下厚爱,草民一定竭尽全力。”齐鸣大喜过望,草草一拱手,翻身上马混入诸家儿郎中,意气风发。
狩猎开始。
众少年三两结队,四处散去,纵马入山林惊起野兔无数,更有蠢兔子不识路,一头撞死在圣熙帝脚边,被群臣夸成好兆头。
混在文臣中偷懒的三王爷被抓到。
“朕这个皇弟在皇城天天带着人往山上跑,一去就十天半个月的,经常找不到人,现到了明山这正二八经打猎的地方反倒学会躲懒了。”圣熙帝笑话三王爷,意在催促他进山。
听医童一言,又隐姓埋名请其他郎中瞧过,确定五石散无药可医,圣熙帝便偷立三王爷为下任帝王,圣旨藏于御书房横梁上,谁都没露口风。
有三王爷这玉瓶在,圣熙帝不好与杨丞相动手。
“皇兄,臣弟就一闲散人,当不来御林军统领。”早想进明山打猎,一听彩头是当御林军统领,三王爷立刻缩回脚。
能当富贵闲王,绝不作他念。
只要赵国在,就不缺他的荣华富贵,三王爷深知本分二字怎么写。
“滑头,那是齐鸣的彩头。”圣熙帝乐了。
“有皇兄这话,臣弟这就安心上山行猎,定寻只熊瞎子回来。”得了允许,三王爷如脱缰的骏马窜入明山,身手矫健,引武将们注目。
凑在块嘀咕两句,武将们推出位将军来圣熙帝面前套话。
“瞧三王爷利落的身手,陛下当真慧眼如炬,从三王爷回国就知他是员虎将,不知陛下打算什么时候让三王爷到军中历练?”将军憨憨挠头,不会拐弯抹角说话,一开口就暴露目的。
旁边的文臣沉着脸,当大老粗有什么好的,整天就知道喊打喊杀,不如吟诗作对风雅。
“将军这话,下官就不乐意听了,三王爷怎么会就不是当差办事治理一方的料了?你瞧科举案,三王爷多利索,揪出祸首,维护科举的公正,安了天下学子的心,也避免一场动乱。”文官旁征搏引,与武将针尖对麦芒,火药味十足。
“大人怕是忘了科举案非三王爷一人之功。”
世人皆知三王爷求助苏之钰才迅速破了科举案,可怜苏大人无辜,凭空得了牢狱之灾。这些读书人就爱凭着嘴皮子颠倒黑白,将军嗤笑。
气得脸青了又白,文官绞尽脑汁想反驳,却也不敢当着皇帝面提苏之钰,求情的周将军是个什么下场,依旧历历在目。无忧中文网
顿时拍个龙屁都分成两派,文臣武将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唇枪舌战起来,就差挽袖子当场斗殴。
在御书房见惯了,圣熙帝后退一步,让出地方,背着手瞧蓝天白云,忽见远处有黑衣服在灌木丛中晃动,再一看又没了,以为眼花了。
一刻钟后,灌木丛中窜出道寒芒。
“有刺客,快护驾!”
眼尖的武将挤飞文官,一步跨前,挥剑挡住刺客。圣熙帝顺势后退,让文官团团围住,最外面是持刀枪棍棒戒备的武将,很安全。
默不作声的杨丞相顺势扶住圣熙帝,半个身子拦了圣熙帝的后背,问:“陛下可记得杨成还有个叫杨素素的妹妹?”
“当然记得,朕一直命人替爱卿寻找,可惜至今尚未有消息,爱卿怎么突然提起?”见刺客被武将游刃有余地应付,圣熙帝目光微闪。
兴许刺客听命于杨丞相。
“有什么问题不如回明山别院再详细讨论。”不着痕迹地远离杨丞相,圣熙帝发现得太晚,被一刀捅了腰。
“可惜陛下没有这机会了。”
说翻脸就翻脸,舍去短刀,反手一掌拍在圣熙帝心口上,杨丞相借力离开了文臣的包围圈,与武将缠斗在一块。
腰上一刀,心口一掌,圣熙帝活不了。
也算是替杨成报了杀妹之仇,达成目的他只想尽快离开,抽袖弹开武将,及时抽身后退。
见武将还要穷追不舍,杨丞相忽放声大喊,“再不找太医,你们的皇帝都没了,我们走。”
武将迟疑,给了机会。
刺客闻声而退,往地上摔了样东西,竟赶满天烟雾,烟雾散去,杨丞相与刺客皆不见身影。
圣熙帝伤得重,众臣不敢动,只得安营扎寨。
口含血沫不敢吐,圣熙帝平躺在现搭起的床榻上,气若游丝地吩咐,“去将三王爷找来,越快越好,命太医将朕吊住口气,不见三王爷,朕不能有事。”
终究是大意了,算不赢杨丞相,圣熙帝遗憾。
“陛下保重,臣就去找三王爷。”抹去眼泪,武将白着脸出了帐篷,四散开入明山。
太医此时赶到,替圣熙帝号了脉,“陛下请含参片,保留体力,臣尽快研究治疗之法。”
“不必麻烦,朕心里有数。”
短短几个字就耗尽大半心力,圣熙帝半合着眼昏昏欲睡,太医愁眉不展地出帐篷就地起灶熬制参汤,只盼多拖些时间,令皇帝不留遗憾。
文官磨磨唧唧地凑到太医身边打听,“陛下他……”
“尽人事,听天命。”
六字震住碍事的文官,太医命人将熬好的参汤弄温,灌圣熙帝嘴里,还要求速度快。
行医多年,一身医术在太医拔尖,遇到这神仙也束手无策的情况,太医忍不住跟没走的文官多几句嘴。
“陛下本身就身子亏损,服用参汤有害无益,若只是腰后中刀伤了脏器,老夫不用参汤也能保住陛下,偏生胸前受伤心脉俱断,只能用参汤拖一时算一时。”言语间,太医尽是遗憾。
医者生平最恨,空有一身医术无用之地。
巧的是,这番诊断被暗中赶到的苏之钰听见。
“若用柔和内力护住心脉,只有足够研究治疗之法的时间?”他脱口而出。
乍闻圣熙帝将亡,一切仇怨烟消云散。
苏之钰只有一念头,救他。
“若是闻名江湖的毒医倒有二分把握,可毒医行踪成谜,不可能立刻出现,用内力护住心脉也是枉然。”太医沉浸在医术研究中,心无他物。
文官惊骇地望着苏之钰进帐篷。
此时的圣熙帝闭着眼,连分辨声响都作不到,灌下肚的参汤全不管用,苏之钰伸手搭在圣熙帝肩上传内力,令圣熙帝脸色勉强好了一分。
明知传内力护心脉无用,苏之钰不言不语,直至脸色些许发白都不肯停。
“苏大人你这是何必呢?”
感激苏之钰忠义,看不下去的文官出声相劝,“太医让你节哀,切莫伤痛过度。”
苏之钰充耳不闻,一意孤行。
他何尝不知太医诊断!
可眼前躺着的是他的兄弟,生死与共的兄弟,苏之钰泪模糊了世界,忽听文官大喊,“快看陛下的脸色,太医,陛下是不是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