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是御林军统领。
他带走了大半的皇家别院守卫。
当夜,林凡尘带人蒙着脸摸进皇家别院,与杜若楠顺利汇合。看看府卫背上裹得黑乎乎的大长条,杜若楠发毛地往后退了两步,压低声音问:“这是什么?”
“金蝉脱壳的壳。”林凡尘不愿多说,怕吓倒杜若楠。
特意派府卫往八百里外寻来的病逝女尸,身形与苏明月有五分相似,往火里一放也就分辨不出真假,林凡尘听着府卫回报就头疼,好在死者新逝放冰中运来也不引人注目。
“病死的,死者长辈那也打点封口了,旁人问起也只会说自家女儿与人合了阴亲,不会走漏口风。”简单解释两句,林凡尘一个劲催杜若楠带路。
府卫不用吩咐,自个散开,挑了个远离苏明月寝宫的园子,装行刺的江西余孽,顿时皇家别院喧闹起来,连睡得迷糊的苏明月都被吵醒。
报着衣裳,苏明月起身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兴许是闹毛贼了,娘娘尽管安心,有奴婢在外面守着。”嬷嬷大声应答,将赶来看情况的丫鬟仆役都打发走,自己站门口,等杜若楠前来。
既是娘娘允诺的,她拼着老命也要帮娘娘达成,嬷嬷心里明镜似的,八成这动静也是杜姑娘闹的。见寝宫外守卫增多,她特意往小厨房走了一趟。
一刻钟后,嬷嬷笑眯眯地听着。
“小厨房走水啦!”
守卫们慌忙地前往救火,宫人披头散发地去帮忙,这正给了杜若楠林凡尘可趁之机。
留府卫看门,嬤嬷引着众人进屋。
男子止步屏风前,由杜若楠先进里屋当杜若楠说话。
“若楠来了,嬷嬷快伺候我更衣。”苏明月惊喜,以为杜若楠来与她说贴心话的,连忙拉着杜若楠坐梳妆镜前,镜台上的匣子里装着她画的织锦花样子,上次忘给杜若楠了。
见嬷嬷挑宫装常服,杜若楠连忙阻拦,“嬷嬷选身不打眼的宫人衣裳,今晚我就带娘娘离开。”
“姑娘放心,奴婢早已备好,用娘娘旧衣改的,青色的料子实不显眼。”嬷嬷乐呵呵地服侍苏明月,更用胭脂水粉替苏明月遮掩了容貌,保证让人认不出来。
这就要走了?
怔怔望着镜子,苏明月半晌不回神。
真到要离开了,她反而舍不得,反悔的话到嘴边囫囵吞下去,实在不忍杜若楠失望,就这不远千里来接她的情谊辜负不得。
“我知你舍不得陛下,可再呆下去,你连自己和孩子都保不住,拿什么来念陛下?接你去蓝政东城图的就是你能安心休养顺利生产,等养好了身子你想回来就回来。”拿好话哄着苏明月,杜若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不想勉强苏明月,也不能由苏明月留下。
就皇家别院今晚的动作,准能让圣熙帝震怒,再加前朝后宫有余妃苏丞相联手,苏明月不会有活路。前两天听太医为苏明月看诊,杜若楠根本不敢提这些事。
“明月你若不愿,大可直说。”
杜若楠再给苏明月一次选择机会。
只要苏明月说不,杜若楠立刻和林凡尘离开,善后之事另作他论。
“现在就走,我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抹去不舍,苏明月不愿辜负杜若楠,由嬷嬷殷勤地送出屋。认真磕了三响头,嬷嬷退回屋与府卫进行下一步布置。
府卫前后开道,林凡尘护佑在身后,杜若楠一行人有惊无险地离开皇家别院。信号弹弹上夜空,别院里的府卫纷纷边打边退,害得守卫满腹疑问。
这来别院一院图什么?
“图娘娘一路平安顺遂,小哥你尽管离开,奴婢自有办法。”拒绝府卫的好意,嬷嬷笑眯眯地守在床榻边,她该为娘娘做最后一件事。
小厨房的走水,有宫人在,已得控制。
如何能烧得着娘娘?
她拿起烛火,踩着床榻去拉床帘,突然手一歪,烛火顺着帘子烧起来,烧得十分厉害又无人发觉。等宫人发觉扑灭大火,嬷嬷与女尸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搜狗书库
白幡扬起,哭声震天。
马车布置得再好,也难免颠簸,苏明月半途中体力不支发起烧来,额头烫得根本没法碰,众人不得不选择在最近的城镇落脚请郎中。
命婢女时刻不停用烈酒替苏明月擦身,杜若楠恨不得以身替之,恍惚中在城镇露了痕迹,引来了杨成的爪牙,幸好林凡尘反应快先将苏明月转移了。
“我留下拖住杨成爪牙,你先带着明月回蓝政,捡着小路走,眼下蓝政还不该与赵国撕破脸。”眼见城镇戒严,杜若楠主动提出兵分两路,早想会一会杨成。
曾在北地见过杨成,有才,疼妹妹疼到骨子里,如今成圣熙帝的左膀右臂,该已知杨素素因何而亡,杜若楠不信他当真会对圣熙帝忠心耿耿。
只要见杨成一面,杜若楠便有法脱身。
“这不成,我答应苏之钰将你平安带回去。”林凡尘第一个反对,让杜若楠落杨成手中只会拖后腿,浪费了苏之钰在北地现身的苦心。
若非圣熙帝急切想抓到苏之钰,抽走了皇家别院大半守卫,他们也不能顺利地带苏明月离开,如今要赔了夫人折了兵,不合算。
只想让苏明月顺利抵达蓝政,杜若楠一意孤行,吃完睌饭便带人主动去见杨成。事后收得消息,林凡尘叹气,只得先将苏明月送回蓝政,再回头想法子救人,谁料杜若楠竟先一步抵达东城。
“杨成怎么会放你先回来?”蓝雨儿纳闷。
笑而不语地拉着蓝雨儿上酒楼,站在二楼,杜若楠指着堂中伙计装扮的明安说:“瞧见这人没?这就是杨成松口的缘由,也多夸你这酒楼将人留住,我才能有和杨成一谈的资本。”
一国血脉,私人仇怨,总有打动人的。
见蓝雨儿听不明白,杜若楠也不多说,看了会就带着人去见苏明月,精神比皇家别院好,就是人瘦,衣裳空荡荡的,仿佛随时会去了。
安置苏明月的宅子与重华楼只有一墙之隔,样式相同,几步路就到,平时走动往来都方便。趁蓝雨儿指挥着仆役收拾院子,苏明月拉着杜若楠说私房话。
听苏明月小心翼翼地为圣熙帝说好话,杜若楠心疼地不知从何安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明月尽管安心住下,想与人说话了就往隔壁派人支会声。”
“可他近些日子做的事实在令我愧疚,赵国欠你与苏之钰良好,我都不知怎么弥补还要拖累你为我操劳。”苏明月歪在椅子里,眉眼间皆是疲倦。
“有空胡思乱想,不如看看雨儿选的院子,想想做什么营生,我刚来蓝政时也爱胡思乱想,多亏雨儿提议重开布庄我才有了主心骨,她自个也开了酒楼消磨时间。”杜若楠引着苏明月不关注赵国的事。
见苏明月还想再说,杜若楠借口叉开话题,又派人请蓝雨儿来。有蓝雨儿在,要强的苏明月自会打起精神来,只是郁结于心难办了。
蓝雨儿一来,就带来个惊天消息。
“得亏苏之钰去了趟北地,不然谁都不知道北地姓了杨。”急冲冲得连口茶都忙不赢吃,蓝雨儿眉飞色舞地说着从林凡尘那听来的北地消息。
杨成是个有才且野心勃勃的。
北地在他的打理下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一副春和景明的盛世景象。倘若挑一百姓寻问,先言苏之钰再说杨成,一旦提及圣熙帝就一问三不知。
如今,杨成成了圣熙帝得意的大红人。
“赵国皇帝信谗言说苏之钰意图谋反,探子去的怕就是北地,就杨成的心计谋划,杜姐姐,你家苏之钰这锅背得不冤。”一条条列举杨成的作为,蓝雨儿啧啧称奇。
这皇帝当的,自断耳目。
“陛下对杨成就没半点怀疑?”苏明月连声追问,试图找到半点能为圣熙帝说好话的余地。
可圣熙帝做得实在令人失望。
“探子传来消息说赵国已有苏丞相,皇帝突发奇想又设一丞相,封的就是杨成,朝野上下都乱成一锅粥,苏丞相已气得告病不上朝。”还有许多信件在林凡尘案牍上,蓝雨儿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林凡尘哄着出了书房。
她也不遗憾,仅另立丞相一事就足够骇人听闻。一时间,谁都没注意到,苏明月脸色煞白额冒冷汗。
及至用膳,苏明月推脱没胃口,由杜若楠送回里屋休息。她拉着杜若楠久久不语,忽悲从中来,泪珠滚滚,“若楠你说,这好好的人怎么说变就变了?”
仔细替苏明月抹去眼泪,杜若楠叹气,也想知道圣熙帝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变成这样。她记得,当年二皇子打动苏之钰的便是一句望家人和睦天下河清海晏。
忽想起苏之钰曾提过一嘴五石散的事,杜若楠柔声院:“明月多想,兴许是陛下有难言苦衷才犯了糊涂,一步错,步步错,已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别说了。”苏明月自嘲一笑。
有什么苦衷能让人改性换了心?分明是陛下自个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