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多了尊大佛,宫人们只能谨慎伺候,天知道这位爷跟陛下较个什么劲。总避着不是办法,又有余妃软语相劝,圣熙帝施施然回了御书房。
“身体不好就在府中好好养着,有什么尽管吩咐下人,不必亲自跑一趟。”
熟练地关心苏之钰,圣熙帝坐在案牍后开始处理奏折。
当皇帝很忙,有诸位大臣帮忙还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能歇脚。
除去必须他亲自批复却可有可无的请安折子,剩下的都是说各地官员调动军中将士升迁,还有暗卫们例行汇报,这些都不容忽略,他叹气,又得挑灯夜战。
“臣怕臣不亲自走一趟,陛下都见不着臣的折子。”苏之钰慢吞吞上交辞官折子。
且不说与皇帝逐渐面和心不合,他敢夸口赵国官员中无人敢拦他的折子,偏偏四封折子一封都没进御书房,说没圣熙帝的意思,苏之钰都不行。
可这官,他辞定了。
“臣最近越感身体不适,以前留下的老毛病频繁发作,尤其是两条腿时常如侵泡在冰水中难受,又被太医叮嘱须静养,怕辜负了陛下的厚望,特地请辞。”
苏之钰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炉火纯青,晃点人都是同一个调调,不带换的。
拿折子的手一顿,圣熙帝面无表情。
他特别想见这位备受苏之钰青睐的太医,问一问师从何人。
全都是误人子弟的庸医!
辞官话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特别进御书房前刚从暗卫那得知苏之钰与三王爷约着城外狩猎,圣熙帝深呼吸说:“辞官的话休提,身体不适就静养,养好了就继续为朕效力。”
立刻白了脸虚弱起来,实力派影帝苏之钰边咳边说:“臣也想为陛下分忧,可臣的身体不允许,恳请陛下成全。”
静静看着苏之钰演,圣熙帝大手一挥,苏府就多了位常驻太医。
苏之钰扼腕,失策。
辞官一事不了了之,却给圣熙帝提了个醒。
不能拿名望重的苏之钰如何,却能明升暗降地分了苏之钰的权,圣熙帝琢磨起合适位置来,找来找去还真找到个合适的。
太子太傅,专门教导皇子皇孙的,听起来备受尊崇,却圣熙帝膝下无子成了闲职。
让苏之钰成为太子太傅,既能达成目的又不被言官戳着脊梁骨骂亏待忠臣,圣熙帝兴冲冲地写了圣旨递往苏府。
“这谁出馊主意?”苏之钰讶然。
太子太傅可是帝师,受天下读书人尊崇,凡是读书人都得给三分薄面,试问朝廷百官有谁不是读书人?
受命来辞的暗卫假装没听见。
圣熙帝总算想起将苏之钰手中的这支暗卫调走。接了圣旨后,苏之钰不是在苏府与杜若楠闲话家常,就是与三王爷林凡尘约着上山打猎,一点都不像要静养的人。
每天需向陛下汇报的太医愁白了头。
前朝不再剑拔弩张,后宫又突生事端,得从余妃与苏明月的交集说起。
自从发现圣熙帝不管后妃与苏明月的往来,余妃就成了椒房殿的常客,一来是她羡慕苏明月与圣熙帝的年少情深,二来是她需要通过模仿苏明月得到圣熙帝的宠爱。
五石散那东西好用归好用,却不能多用,以防被抓到把柄。余妃纳闷,在已相信苏之钰有篡位意图的情况下,圣熙帝为什么不愿动手?
就凭苏之钰的好口碑?
余妃不信。
只要得手了,是非曲直就皇帝的一句话。
她决定帮圣熙帝下决心。
确认圣熙帝没工夫来后宫溜达,余妃果断带人前去椒房殿,如往常般与苏明月说家常。
“臣妾刚得了批好料子,娘娘看有没有喜欢的?”招呼宫人将布料抬进椒房殿,余妃亲昵地挽着苏明月说。
时不时来椒房殿坐坐,余妃留意到苏明月说起布料容光焕发。
想一击必中,就得投其所好,余妃特意从圣熙帝私库里找来了织锦缎。
织锦缎是赵国南方地区的料子,颜色单一却手感柔软厚重,极受绣娘们的喜爱。这料子只要选对了颜色,再经绣娘的巧手添上精美图案,看起来花团锦簇格外漂亮。
听闻一身好的织锦衣裳费时不少,根据绣娘花费的精力价格从百两到千两白银不等。
这次挑的颜色有黄有红有绿,余妃笃定,苏明月会上钩。
一看布料,苏明月喜不自胜。
“这春水绿的料子实在漂亮,若楠看了一定喜欢,来人快去将……”话音未落,苏明月僵住。
她忘了她是个被囚禁的皇后,没有后印,离被废只差道圣旨。
别说请人入宫,连自保都成问题。人人读
“杜姑娘会喜欢?臣妾这就让人送去苏府。”余妃特别善解人意。
苏明月喜笑颜开,拉着余妃一定要帮她做衣裳,“本宫和若楠都爱印染制衣,这蔷薇粉的织锦缎衬得你越发娇艳动人,本宫亲自动手为你做一身。”
“多谢娘娘赏赐。”余妃笑容略僵,找借口匆匆离了椒房殿。
半月后,余妃收到苏明月亲手制作的织锦衣裳。
着人往衣裳上染了有害香料,余妃哭哭啼啼地找圣熙帝。
“请陛下为臣妾做主,臣妾惦记着娘娘在椒房殿多有不便,时常前往椒房殿陪伴,没想到娘娘竟如此待我……”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余妃见圣熙帝不为所动,心生一计。
“衣裳熏有令人虚弱的香料,想来是娘娘记恨臣妾不肯听她的为苏大人说话。”
“臣妾句句肺腑,不敢欺瞒陛下。”
对余妃的哭诉,圣熙帝信了一半。
信的是苏明月想为苏之钰说话,不信的是苏明月谋害余妃。
多年夫妻,圣熙帝了解苏明月,知道她不屑使用此等龌龊手段,可听到苏明月自身难保都还牵挂苏之钰,他忽然不想分辨真伪。
好生安抚余妃,圣熙帝一道废后圣旨送往椒房殿。
拿着圣旨,苏明月什么都没问就收拾东西出宫,夫妻多年终到这一步。
送苏明月出宫,椒房殿的宫人们哭得一塌糊涂,甚至有人因痛骂圣熙帝被关进了慎刑司。
最先收到消息的是茹娅,她匆忙赶到苏府。
“杜姐姐答应我,不管听到什么都得冷静。”茹娅抓紧杜若楠,生怕她知道后冲进宫找圣熙帝拼命。
听到苏明月因谋害妃嫔被废时,茹娅只有一个感觉。
皇帝他疯了。
谋害妃嫔?这不该是苏明月被废的罪名。
世人皆知帝后情深,满宫妃嫔皆为虚设,苏明月没有理由去为难一群从不得夫婿宠爱的弱女子,更何况众朝臣逐渐认可她这皇后正是因为她善待后宫妃嫔,处事不偏不倚。
满朝文武,谁家没有个在后宫挣扎求生的姊妹女儿。
“荒谬至极,皇帝怎能因余妃一言薄待明月,我这就进宫找皇帝说理去。”得知苏明月被废,杜若楠火冒三丈,立刻让丫鬟去拿品级大服。
好歹是先皇亲封的皇商御赐的诰命,虽不曾上朝过,但苏丞相这等朝中重臣见了也得礼让三分,杜若楠冷笑,她进宫皇帝不得不见。
“糊涂,你不能去!”
“找人打听过,谋害妃嫔只是幌子,真实原因是因为皇后想从中周旋缓和圣熙帝与苏府的关系。”
赶紧说出真正缘由,茹娅也觉得可笑。
圣熙帝竟会如此忌惮苏之钰,明明是后背相托性命相交的异姓兄弟。
瞬间被抽去精气神,杜若楠跌坐在椅中,泪流满面,“是我和之钰害了明月。”
“别说胡话,娘娘不会这么想,你别忙着反驳,可以亲自去问娘娘。”茹娅及时打断杜若楠,她是来报信的,不是来让杜若楠自责的,“陛下将娘娘安置在皇家别院,守卫森严,想见上一面也不是难事,杜姐姐你想见我去帮你打点。”
“那就拜托茹娅了,我去准备准备。”
峰回路转,喜上眉梢,杜若楠板着手指算,什么都想准备。
吃的用的穿的哪一样都需要考虑,一时挑花了眼,杜若楠拉着苏之钰上街做参谋,劝都劝不住。
“娘娘在的是皇家别院,用的都是顶好的,不必担心。”尽量挑着好听的说,苏之钰被掐着腰掐得眉头直跳。
宫里多踩高捧低的,苏明月在宫里就受委屈,出了宫只会有更多委屈。
“这话你自己信几分?快帮着挑东西。”
杜若楠连声催促,让苏之钰别掉队。
两人为苏明月处境处出思量,苏府来了批心怀杀意的访客。
光天化日之下,这群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干脆利落地让苏府再无一活口,血腥味都飘到一街之外。
“好重的腥味,哪来的?”
“像是从苏大人的府邸传来,过去瞧瞧。”
被惊扰的百姓纷纷四处寻找,最后寻到苏府前。
上前拍了拍门无人应声,众人直犯嘀咕,赶快分人去通知苏之钰与杜若楠。
收到消息,杜若楠茫然地望着苏之钰问:“你有吩咐厨房烹羊宰牛?”
“杜姑娘快别愣着,回去看看吧,就你府里的血腥味重的,只杀一头牛一只羊都不够。”报信的比谁都好奇苏府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