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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无病手中的锄头“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脖子僵硬地慢慢地回过头去,见陆文龙似笑非笑看着他,眼中不乏讽刺,辛无病神色窘迫心里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惊喜,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爷爷…爷爷……你没…没……”
陆文龙沉着脸道:“怎么,臭小子,你想爷爷死呀,臭小子你良心大大的坏。”
辛无病赶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爷爷…我是…我是……”结结巴巴半天,却不知所云。
陆文龙望了一眼地上的深坑,哈哈一笑,嘴里调侃道:“臭小子,要是爷爷迟醒来一会,你不是要把爷爷给给活埋了。”
辛无病只听得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好险,好险!脸上却红红的,说不出一句话来。半天才嗫嚅道:“爷爷,我以为…我以为……”
陆文龙却出乎意料地称赞辛无病道:“臭小子,还算有一点良心,知道把爷爷给埋了,不让爷爷给野狼拖了。”陆文龙说到这里,眼色变得柔和起来。
辛无病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就遮掩道:“爷爷,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一点吃的。”边说边站了起来,准备去取一点烤好的狼肉过来,这才想起爷爷要吃蚂蚁,就迟疑地又站住了。
陆文龙也猜到辛无病停下的原因,就微笑着道:“臭小子,你去给爷爷取一点狼肉过来,爷爷真饿了,你没听说饥不择食吗?爷爷现在不管什么东西都能吃下去的。”
辛无病这才走了出去,把烤好的狼肉又放在架子上给陆文龙烤热了,这才拿了进来,陆文龙也不客气,辛无病见陆文龙吃狼肉,怕他病刚刚好,太油腻了,又出去给陆文龙烧了一点开水。
陆爷爷可能是年纪大了的原因,并没有吃多少,不过他喝了开水后,脸色好多了,辛无病心里才松了,这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雪了,纷纷扬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让空气变得更加冷冽了,辛无病又升起一堆火,两个人就在火边取暖。
两个人坐在暖洋洋的火堆旁烤火,熊熊的火光照着两个人忽明忽暗的脸。由于先前他们之间的冲突,两个人都感有些尴尬,一时也找不到话来说,气氛自然显得有些冷寂,辛无病有很多话想问陆文龙,又怕他讥笑、嘲讽,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
陆文龙见辛无病神情怏怏的,欲言又止的样子,陆文龙是过来人,如何不懂得。臭小子肯定想问小丫头的情况。陆文龙心里清楚,小丫头之所以替自己挡了一剑,还不是想救这臭小子,小丫头心里的那一点小九九,别人看不出来,陆文龙却门清。
陆文龙的前半生,都是在疆场之上厮杀出来的,早就心硬如铁,对这儿女私情,向来不以为然,也不甚了解,今见小丫头舍命救臭小子,自己对这小丫头的为人非常清楚,此女自私而又凶残,却为了这个“情”字甘愿去死,终觉有些震撼。
辛无病犹豫了半晌,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红着脸有些讪讪地问陆文龙道:“爷爷…爷爷…她…她……”
陆文龙眉头一皱,没好气地道:“臭小子,你问的是谁?”忽然恍然大悟道:“哦,你想问小丫头?这可不好说,老妖狐刺小丫头那一剑可不轻,多半无药可救!”
陆文龙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很好!这狗咬狗真他娘的痛快!”
辛无病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随之眼圈也红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爷爷,您…您……”
陆文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口气阴霾地道:“臭小子,你什么意思?怪老夫偷小丫头的欢喜?”辛无病咬着牙没有吭声,可那脸上鄙夷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文龙勃然大怒,提起了手掌,似乎一掌要击碎辛无病的天灵盖,他凶狠地瞪着辛无病,见辛无病并无惧色,突地又发出几声大笑又缓缓地把掌收了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怨恨老夫恩将仇报,心里不服,好今日老夫就和你说道、说道!”
陆文龙道:“臭小子,你知老夫为何要杀那母女二人?”
辛无病轻声道:“爷爷恨她们反叛了怀柔大师?”
陆文龙道:“你小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吗?”
辛无病没有吭声,陆文龙道:“老夫一把年纪了,早就无欲无恨了,老夫要杀她母女二人,绝非个人恩怨,是为了整个大汉民族,为天下苍生计。”
陆文龙又道:“我华夏民族自三皇五帝开创大业始,便民风淳厚,从不主动欺负他人,可是这些胡人,仗着他们的铁骑,千百年来屡屡犯我边界,烧杀抢掠、占我山河,意欲把我华夏民族赶尽杀绝,我华夏民族该不该反抗!”
辛无病哑了声,虽觉得陆爷爷说得有理,但心里想到小妖狐对自己的好,还是有说不出的难过,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陆文龙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严厉了些,臭小子毕竟还是个孩子,又和小丫头历经患难,有点伤感也是正常的。
陆文龙就放软口气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臭小子,小丫头死了我知你很是伤心,但你们不是一路人,即使她活着你们有一天也会翻脸成仇的,多想无益,还是为了吧。”
辛无病心中却暗道冰儿姑娘已经答应我不再乱杀人了,她就不是坏人了,我们为什么会翻脸成仇?爷爷这样说她有失公允,可在陆文龙的积威之下,还是不敢反驳,心里却很是反感。
陆文龙见辛无病的神色,知他心里不服气,心中很是气恼,转念一想,还是得疏通这小子的思想,不然自己即使有心栽培他,还是会教个叛逆出来,就道:“臭小子,你可能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爷爷这一生,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还不知这些胡人的凶残吗?”
陆文龙说到这里,动了感情,就道:“当初,爷爷也在金国做过大将,亲眼目睹了金兵的凶残,他们兵锋所指,无不是尸积如山,血流成河,他们屠杀百姓,抢劫财物,凡是他们到过的地方,就是烧光、抢光、杀光。”
辛无病只听得目瞪口呆,陆文龙又道:“当年,要不是元帅告诉了我真像,我还蒙在鼓里,助纣为虐,是元帅让我知晓了我的杀父仇人,让我明白了什么是国家民族,什么是家仇国恨!”
辛无病本来就听过这段故事,知陆文龙不是在骗他,就道:“爷爷,辛无病虽不屑,如何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个道理,只是…只是……”
陆文龙一笑,又趁热打铁道:“臭小子,爷爷知你心地善良,不愿伤人性命,但这也得分人,这老妖狐母女俩,为何千里迢迢地出现在这秦岭山中,你难道认为她们母女是来游山玩水的?她们肯定有对我大宋不利的阴谋诡计!”
辛无病不答,心里却知陆文龙说得对,陆文龙又道:“元帅当年说过,一个人在国家民族面前,个人的利益无足轻重,得让位于国家民族,元帅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你明白了元帅的话,你就明白爷爷为什么要杀她们娘俩了。”
辛无病无语,陆文龙又道:“臭小子,你好好想一想元帅的话吧,爷爷累了,要睡一会。”
辛无病原以为陆爷爷那么好的武功,平时精神头又那么好,这次和老妖狐相斗,虽然受了一点内伤,对他这样的大英雄来说,不过是个小病,过几天病就会好的,谁知过了几天,陆文龙的病情却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到后来居然站不起来了。
辛无病心里很是着急,但又找不到医治的方法,他却不知陆文龙的年纪太大了,那天和老妖狐相斗,消耗了他太多的内力,一时之间无法补起来,再加上老妖狐暗中施毒,又是天山派毒性最强的“蜘蛛功”,这种毒蜘蛛是天山雪域的特产,毒性特别厉害,粘上就无药可救,陆文龙身上虽有黑蚁汤的抗体,但仍然无法抵御,此时已经像枯干的油灯,快到生命的尽头了。
陆文龙倒是看得很开,每天和辛无病说说笑笑,讲一些当年他和岳元帅抗金的往事,对自己的病情显得并不在意,经常安慰辛无病说,人总是要死的,自己能够在世上苟活这么多年,已经心满意足了,没有什么遗憾的,弄得辛无病成天眼泪汪汪的。
那段时间天气特别冷,从早到晚都下着鹅毛般的大雪,那天上的云也是黑沉沉的,根本就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辛无病一心一意地照顾陆文龙,在他心里总盼望发生奇迹,陆爷爷能够慢慢地好起来。
由于天气太冷,屋子里根本就不敢断火,可是陆文龙积累的柴禾却不多,辛无病每天还得冒着大雪出去打柴,更要命的是狼肉已快告罄,这大雪封山的日子里,要找一点吃的,真是艰难无比。
陆文龙已知自己的大限到了,他就给辛无病传授一些内功的基础心法,并督促辛无病修练,没有吃的时,他就让辛无病杀他养的蛇,辛无病心里清楚这些蛇是陆爷爷的宝贝,陆爷爷如此慷慨,是不想他饿死在这大山之中。
吃了蛇肉之后,陆文龙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辛无病自己也感到身体暖洋洋的,无意中抵御了刺骨的寒意,辛无病才知陆爷爷其实对他很好的,心中很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