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漓淡淡地答道：“太妃心善，怜惜清漓。”
同样是人，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康宁公主眼睛微眯，冷哼道：“太妃年轻时候是行走江湖的侠女，平生最喜欢管闲事。但是沈清漓，本宫也要告诉你，即便是太妃再喜欢你，但是你别指望能依仗太妃胡作非为！”
沈清漓轻轻一笑，道：“清漓尚且不知胡作非为四个字怎么写呢，不如请教一下公主？”
言语之中满满都是讥诮，胡作非为，说的不正是康宁公主自己吗？仗着自己是公主。以寡居之身，二嫁与有妇之夫，这不是胡作非为是什么！
在大兴，一个人的言行举止，既不得违背律法，又有道德相约束。而康宁公主的所作所为，道德上直接就能被人们的口水淹死，即便是在律法上，也同样不合格。按照大兴的祖制，皇帝可以金口玉言，但是康宁公主这样的做法还真的没有先例可循，永宁帝的金口玉言甚是勉强。
“放肆！”康宁公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沈清漓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小姐……”寒霜忍不住唤出声来，手不禁握成了拳。
沈清漓悄悄朝寒霜比手势，示意她不要动。
然后正眼看向康宁公主，嫣然一笑：“公主何必动怒，清漓还以为依着公主的性子，既然做了就是做了，才不怕别人说什么呢。”
康宁公主缓缓放开了手，冷哼一声，笑道：“你很聪明。”
没错，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她想要的东西凭什么得不到，她就是看上了沈安，她就是要沈安做她的驸马。不管有多少风言风语，她都一定要嫁给沈安为妻，因为这是她喜欢的。
“这么多年了，第一个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居然是你。”康宁公主看向沈清漓，语气里再没有方才的怒意与杀气。
沈清轻轻揉了揉下巴，这个女人下手倒是不轻，方才那么一抓，现在还有些肉疼。
康宁公主将沈清漓的反应看在眼里，轻叹一声：“从前倒是本宫忽略了，你居然还有这份眼力劲儿，这么灵慧的丫头，可惜投错了胎！”
“沈清漓，你走吧，今日本宫暂且放过你！”康宁公主一挥衣袖，用着“本宫恩赐于你”口吻说道。
康宁公主今日居然就这么放过沈清漓了？沈千柔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不是说好回府就教训沈清漓，出一口恶气的吗？怎么这就算了？
沈清漓朝康宁公主莞尔一笑，“长公主殿下，来日方长，清漓告退。”
刚走了两步，沈清漓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康宁公主一眼，道：“虽然公主您未必肯听，但是清漓觉得还是有必要说一句，欠了的债终究要还，你们好自为之。”
沈千柔眉头紧皱，她分明感觉到，沈清漓转头的时候，最后一刻，目光是在看她。
“母亲，您怎么就放她走了呢？”沈千柔不服气了，连忙拽着康宁公主的胳膊撒娇，“母亲，您眼下才刚回来，您这个时候不能示弱啊。”
沈安只觉异常尴尬，听着自己的一个女儿，当着自己的面，说要给两个女人下马威。若是他是真心疼爱沈千柔也就罢了，可是在沈安何曾是像一个父亲爱自己的女儿一样真心相对呢？
而沈千柔呢，则是完全无事了沈安的存在，她私下里怎么和康宁公主说话的，现在还是这么说。
岳嬷嬷眼尖，连忙拉着沈千柔，笑着说道：“县主，您刚回来，想必也累了，奴婢送你回房间休息吧。”
说时，岳嬷嬷还一个劲儿的给沈千柔使眼色，眼下康宁公主最想看到的人是沈安，她们还是赶紧退下比较好。
沈千柔当然不愿意走，嫡母回府第一天，就先来个下马威，这样才对啊。
“县主，快走。”岳嬷嬷见沈千柔还没有动静儿，连忙压低了声音提醒道。
康宁公主没说话，但是岳嬷嬷这声音她肯定是听见了，所以说，其实康宁公主也是希望她离开的。无奈之下，沈千柔只好随岳嬷嬷离开了正厅。
走到自己房间，沈千柔满腹牢骚：“母亲久不回府，府里的人眼里还不知道有没有母亲这个当家主母呢，此时不立威，更待何时！”
岳嬷嬷劝道：“县主啊，您别着急，公主的身份摆在那儿的，公主不在的时候，也就罢了，眼下公主既然回来了，那么全府上下，莫不是以公主为尊，那些个不长眼的直接打发出气就是了。”
“话虽如此说，但是你看看那个沈清漓，她得了太妃的喜欢，尾巴都快翘上天了，还敢和母亲叫板。”沈千柔想起康宁公主今日居然这么轻松地放走了沈清漓，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母亲为何就放过了沈清漓呢？那个贱人，那般讽刺母亲，母亲居然还放过她！真是气死我了！”沈千柔越想越生气，猛灌了一杯茶水，可还是觉得气不顺。
岳嬷嬷劝道：“县主，公主这么做肯定有她的道理，眼下公主刚回府，若是一回来就和沈清漓闹起来，那公主和县主您恐怕又要受委屈了。陛下原本就有些恼了公主，眼下沈清漓又得太妃喜欢，是有些麻烦。县主，您也要理解一下。”
沈千柔眉头都快拧到一处了：“我倒是努力理解了，可是嬷嬷，我心不甘啊，区区一个沈清漓，一个本该被我踩到脚底下的人，她凭什么和我叫板！”
她才是身份尊贵的人，看着从前任由她欺负的人，眼下居然奈何不得，沈千柔一口气就顺不了。
“就因为太妃那莫名其妙的喜欢，我就要受沈清漓的气？”
岳嬷嬷答道：“县主，您可不能这么想，太妃在皇室宗亲中地位极高，而且太妃的儿子晋王又被誉为大兴的战神，位高权重，深得陛下的信任，千万是得罪不得的啊。”
沈千柔愤愤地说道：“那母亲还是陛下的嫡亲妹妹呢，这关系可比晋王亲多了吧！”
永宁帝怎么就会恼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呢？沈千柔到现在还是没有明白。很多女子可以十分聪明，但是她们却未必看得清前朝之事，而沈千柔正好就是这很多女子中的一个。
相比之于，在宫中破爬滚打过的岳嬷嬷，反而对于前朝之事有些体会，当即说道：“县主，不是您这么论的啊，是嫡亲妹妹不错，但是咱们公主品级再高，也只是公主，是女眷，女眷并无建树，即便是嫡亲妹妹，那也是再一点一点消耗情分。”
没有什么是必然的，正如康宁公主以血脉亲缘为由，求陛下答应这个，答应那个，实际上都是在消耗兄妹情分，还有陛下的耐心，而上一次陛下的发怒，其实就是情分和耐心到了边缘。
这个道理，出身底层的岳嬷嬷懂，但是奈何身份尊贵的主子却不懂，尤其是康宁公主。
“那难道就要任由沈清漓得意吗？”沈千柔冷声说道，“嬷嬷。你也看到了那个沈清漓眼下得了太妃的喜欢，越发的得意了！”
岳嬷嬷低声说道：“太妃的喜欢又不是万能的，沈家自己的事情，太妃也未必会插手，但是怕就怕……”
“怕什么？”沈千柔连忙问道。
“晋王事母极为孝顺，而晋王不喜女色，听说晋王府连个通房都没有，更没有要立妃的打算，此次太妃回京，只怕多半是要操心晋王的婚事。”岳嬷嬷忧心忡忡地说道，“太妃如此喜欢沈清漓，据说好像是有将让晋王娶沈清漓为妃之意。”
“什么！”沈千柔心下一惊，眼睛睁得老大，“不可能，沈清漓这身份怎么配得上晋王呢？太妃是老糊涂了么！”
岳嬷嬷摇了摇头，道：“县主，您有所不知，太妃本人出身乡野，是个江湖女子，她恐怕未必想找一个世家贵女做儿媳，况且，沈清漓的身份……”
“她身份低贱！”沈千柔扬头说道。
岳嬷嬷顿了顿，迟疑片刻，仍旧说道：“沈清漓她身份虽然尴尬，但是从前可是许给太子殿下的人，这身份也不至于太低。”
虽然这话沈千柔不爱听，但是岳嬷嬷觉得她必须要将实情告知沈千柔了，不然她还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以为是，完全看不到对手是如何一步步强大起来的。
沈千柔手指捏的紧紧的：“每次想到她曾经未来太子妃，我就生气！”
太子妃，即便是前面还有未来二字，沈千柔还是忍不了。
“县主，您若是想要真正将她踩下去，那么您就要做那个最尊贵的女人。”岳嬷嬷语重心长地说道，“因为您是女眷，所以您不能如同男儿一样建功立业，但是您却可以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千柔唇角轻扬，摸了摸肩头的秀发，笑道：“嬷嬷你说的不错，我总是忙着和沈清漓较劲儿，倒是忽略了我原本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