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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驱散了朦胧的夜色,恢复了光天化日,王长贵带着孩子们的期待,蕴含着一片赤诚,走在弯弯的充满荆棘的道路上,他没有回头,没有却步一直走着,经过寥寥的村落,袅袅炊烟,包含着麦秸杆燃烧过的灰纤,漂浮在天空,零落的半边瓦房横竖座落在槐树,椿树,秋树,柿树,杏树,桃树,枣树,桑树之间,半边盖着的瓦房,斜着四十五度的山墙,被一个个凹起的小瓦整齐的排列着,像一个个鳞片,每个鱗片坚守着防雨的使命,鱗片结伴在一起组成避雨的体系,遮挡住了大大小小的风风雨雨,使雨水一滴一滴从上直下准确的滴在下面的小凹里,瓦房里居住着善良,憨厚的人们,以大红脸为标志,唱着周公腔,喝着甜甜的深井水,一个个都像王长贵一样踩在黄土台塬上,走的踏踏实实,而问心无悔。脚下的路被遗弃在脑后,看到蜿蜒的后河,盘踞在台塬之间的狭道里,流淌着清澈的溪水,滋润两堓茂盛的植物,使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王长贵来到了李家河,李善存老汉正在门外眺望着眼前熟悉的雾霭,李善存看到王长贵对王长贵说:“你来啦。”王长贵回答:“您好着么?”李善存叹一口气说:“唉!回屋说。”王长贵意识到不好说:“哦。”回到家里李善存给王长贵说:“长贵,咋天夜里来的土匪,把咱骡子拉走了,多亏前几天打的鸽子窝,还藏的人藏的粮食,你进去不要说啥,你姨和云雀正在气头上哩,你姨差点气死,文祥,文燕,这几个娃都受惊了。”
王长贵接着说:“人没事么?我家也去来,大门没砸开,我把门上的结实,没进我家门,还免遭一劫。姨夫你甭愁有我哩,咱们一起想办法,您先把心放宽,我知道您惦记你的骡子,算了,牲畜么,以后再买,您先不要生气,生气伤身体,身体要紧,孩子们还得靠你,您把心放宽,人一辈子谁还没个七灾八难。”
李善存老汉满脸的忧愁去了一半,王长贵想老汉命也悲惨,前年土匪把骡子拉走,还算好,花了十个大洋赎回来。彩凤又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汉只是低着头,一声不肯,在心里默默地自己琢磨着消化,吞咽纠结的苦涩,这次土匪又抢走了骡子,骡子是他的命根子,是一家人的命根子,刘巧儿,周云雀更伤心,老汉给自己宽心,还要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给她们看,给她们宽心,一个男人不能倒下,对不起这个黄土台塬,眨巴一下枯涩的双眼,咬咬牙,路还得走,他鼓起了心劲,听了王长贵的话,觉得王长贵的话还有说服力,李善存老汉和王长贵一起去了刘巧儿住的窑洞里,王长贵看着坐在炕上盘腿打坐的刘巧儿抱着文燕,眼睛隆肿的像核桃一样,眼泪流在脸颊上的痕迹从眼帘下的紫红辐射到腮边,显出满脸的青紫,头发蓬起耷拉在身后,惆怅和压抑压在脑门上,使一个老妪腰弯在炕上,文燕眨巴的眼睛注视在她的脸上,长长的睫毛翘起睒着惶恐不安的情绪,文祥,李富来,低着头靠在炕前,双脚并拢,手摩挲在衣角上,静静地没有出声,像个木墩放在那里,失去了儿童所有的个性特征,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刘巧儿看见王长贵进来,抬起了头,用衣袖擦擦眼泪,急忙说:“你咋来啦。”王长贵说:“土匪昨天晚上也去了我家。”“拿走了什么?文瑞,秋燕咋样?”刘巧儿焦急地问王长贵,王长贵说:“我把门扛的结实土匪没进屋,还没有拿啥,文瑞和秋燕受了些惊吓,没有什么。”刘巧儿这时恢复了平静,喃喃地说:“文瑞和秋燕没事就好,土匪这个挨千刀的,拉走了骡子,叫一家人咋活呀?”“她大婶没事么?”刘巧儿接着问,王长贵说:“我嫂子没事,多亏了人家,把孩子们领到后院,几个孩子受到惊吓都抱在一起,还是嫂子涨的胆。”
李善存给刘巧儿说:“算了,只要人没事就好,长贵来啦,给做点啥吃的。”
文燕看见了王长贵扑在他的怀里,脸色又惊恐变成惊喜,惊恐压抑住了惊喜,使文燕脸色嬗变,文燕没有说话,头埋在了王长贵的胸前,一动不动了。文祥抱着王长贵的一只腿,也没有说什么,刘巧儿下了炕,去了厨房,王长贵抱着文燕靠在炕沿上,李善存走进了窑底。
刘巧儿走进厨房又想起周云雀,怕周云雀还在生气,又走出了厨房,来到了周云雀的房子,周云雀低着头纺着线,听见纺线车的雯雯声焦急的转着的回音,她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手里撤出的线,又盯着线球缠着的瓜儿,看一眼瓜儿接着又看一眼手里,一起一落,撤出的线紧紧地缠在瓜儿上,积累成一块圆圆的线球。
刘巧儿进来她没有一点反应,不知道是没有看见,还是不想说啥,她的手和眼不停的循环在同样的两个焦点上,纺线车焦急的转着转着转下去。翠翠愣着盯着不停的转着的瓜儿在发呆,李富田靠在炕沿,手里不知玩着什么东西低着头,面朝炕沿盯着,注视着手里的玩具,似乎在啜泣着。周云雀看着转动着瓜儿结成的线球想,李录林不在家,她天天盼着李录林回来的惊喜,一次次的落了空,只能看着七颗櫆星发呆,老汉看着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这回又让土匪抢走了骡子,地里的活咋干呀?前年土匪抢了骡子,老汉拼着命都敢闯土匪的山寨;彩凤不在了两个白发人互相给自己安慰,算是渡过一劫;这回的难题咋解决,想着这些,看到刘巧儿进来,看到刘巧儿浮肿的眼睛和脸颊上晱晱的泪,她实在仍不住压抑在内心的痛苦,一霎时喷发了出来,终于丢下手里的纺着的线,起身向刘巧儿扑过来,抱住了刘巧儿,大声痛哭了出来,眼泪像泉一样涌了出来,流在刘巧儿的肩上,流入刘巧儿的脖项里,顺着皮肤流下去,周云雀的手攥着半拳打在刘巧儿的背上,听见刘巧儿大声说:“狠劲打!狠劲打!大声哭!大声哭!哭出来就没事了。”翠翠也哭了起来,李福田也哭了起来,刘巧儿也哭了起来,刘巧儿和周云雀抱的越来越紧。
王长贵听见哭声,抱着文燕也来到这里,文祥和李富来也跟在后面,王长贵看见刘巧儿和周云雀抱头痛哭,停住了脚步,想,要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省得伤身体,文燕看着眼泪也咕噜咕噜的流下来,啜泣声逐渐的越来越多,王长贵给文燕说:“不怕不怕,不哭,不哭。”摩挲着文燕的背部,文祥和李富来呆呆的愣在那里静静地眨着眼盯着。
刘巧儿停了哭声,周云雀的哭声逐渐的少了刘巧儿说:“算了,长贵来了,咱做饭走。”
这时周云雀放开了刘巧儿,用肘擦了一下眼泪,向房子外面走去,看见王长贵点了一下头,去了厨房,翠翠还在哭,刘巧儿抱起了翠翠。
李善存蹲在外面的墙根抽着烟,袅袅的烟随风飘流着,嘴擒着烟锅牙咬着烟嘴,嘴唇施劲地吸着,嘴唇的皱纹一紧一释,一吸一吮,流露李善存老汉已精疲力尽。
这时半崖上的鸽子咕!咕!地叫着,一个个拥挤在鸽子窝的边上,听见恢复了平静,忽然一起飞翔在天上,盘旋在这个家的上空,队形不停的变幻着,一会儿立体,一会儿平行,一会儿无规则,一会儿圆形,一会儿椭圆形,始终保持团结一致,章法娴熟,只能听见翅膀煽起的风,发出呼!呼!的风声,回荡在云雾里,震颤在天地间,王长贵仰视天空,看着这群鸽子的表演,发出了一声惊叹:“啊!”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