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莫颜对眼前的这位静法师早有耳闻，这个庵堂一直闭关不见任何人的住持，但却是第一次见面。
很奇怪，她对这个第一次就见到的人，莫名生出了一种熟悉的信任。
她不明白心静法师为什么让她问问题却又不回答，还问出这样一个毫不相关的的问题，但她还是愿意回答，就因为那份熟悉的信任。
杜莫颜微微想了一想，说道：“半个月要多，不足一月，我入宫不久，自从衣服送去浣洗局就沾染了这个味道。”
杜莫颜说话的时候，看了看红弦，红弦赶紧点头，说道：“是这样的。”
“这个香料的味道，颇为特殊，而且几乎所有的嫔妃身上都有，我还以为这是新制的香料，可静心法师为何会熟悉？难道这香料是来自什么古方？”杜莫颜心有疑惑的说道。
静心师太忽然一笑，这笑容无比的辛酸，让人看见都觉得心里泛出苦味，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遁入空门的出家人，露出这样的笑容？
静心师太抿了抿唇，半晌才从那苦涩的情绪中抽离出来。
“是不是古方，贫尼也不得而知，但贫尼曾经的孩子，也是因为这个香料……”静心师太有些说不下去。
杜莫颜却忽然站了起来，手都在微微发抖，说道：“您是说，我的……孩子，都是因为这个香料？”
“啊！”红弦忽然叫了起来，说道：“小姐，那日元公子来找您，也问过灵松身上的香味，可我们都以为是元公子的玩笑，灵松害羞，就将元公子赶走了。”
此时的红弦也已经顾不得私会不私会的事，只想说出心中的疑惑。
杜莫颜眼中的泪水不自觉的落下，说道：“元瑾？他什么时候开过玩笑……他恐怕连玩笑是何物都不知道。”
“是奴婢的疏忽，是奴婢该死，若是当日叫醒小姐，让元公子见到小姐，也许……也许就……”红弦忽然猛地朝地上扣头，说道：“都是奴婢的错，小姐您罚奴婢吧，您杀了奴婢都行，千万……千万别再苦着自己了。”
“起来吧。”杜莫颜吸了吸鼻子，身子有点摇晃，红弦见状也顾不得磕的红肿的头，跪爬过去，才起身扶住她。
“小姐您快坐下，您没事吧，是不是一直没吃过东西……”红弦紧张的扶住小姐。
杜莫颜被扶着坐下，却忽然一皱眉说道：“若是这香料有毒，就算灵松赶元瑾走，他也不会走的，他绝对不是那种不顾别人生死的人。”
“而且就连皇后娘娘的身上都有这个味道，若不是她，会是谁想要毒害所有的嫔妃？”
静心师太忽然摇了摇头，说道：“这香的特别之处对于普通女子来说，不但无毒，而且有益，能使皮肤白皙嫩滑。”
“但对于身怀有孕的女子却是伤胎的利器，不出半月必会落胎，且很难被察觉，当时的太医之中，只有一人看出这香料有问题。”
“再三调查之后，才发现这香料的秘密，始作俑者的嫔妃已经被打入冷宫，不久就畏罪自尽。”
“这香料是皇上亲自交代，让如今的皇后，当时的贵妃拿去全部销毁，不得保留，而且太医院也不得存留这香料的配方。”
杜莫颜听的清清楚楚，不过短短几句话，里面却包含了太多的信息。
这香料的配方绝对和皇后脱不了干系，而且这样的事情，事关皇家的辛辣秘史，绝对是外人不可能触及的。
就连她这个在后宫呆了五年的人，也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过，可见当时知道此事的人，肯定是被下了非常严格的禁令，这个禁令很可能来自于皇上。
可静心不但知道，还知道的这般清楚，而且她方才说过，她的孩子也是因为这个香料失去的，这样说来，她很可能曾经是后宫的嫔妃。
可后宫的嫔妃，就算是出家修行的，也都是有品级的，无论在哪个佛寺修行，都要登记在册，在后宫怎么都会有所耳闻，可从来不曾有过静心这么一号。
“静心法师也曾经入过宫？”杜莫颜小心的问道。
静心师太微微垂眸，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什么。
“嗯，既然王妃还不曾用饭，不如先去吃些东西，反正你一时也离不开此地，有什么话，稍后再说也不迟。”一直都没有说过话，只是静静的在一边看着他们的牧溪俨此时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杜莫颜又看了静心师太一眼，她的样子，似乎也需要休息，杜莫颜只好点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颜儿先告退。”
牧溪俨拱了拱手，却一点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红弦扶着杜莫颜离开，灵松早就在外面守着呢，看见她们出来，才说道：“小姐可出来了，快回去吃些东西吧，依竹姐都准备好了，再不去就凉了。”
杜莫颜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灵松忽然看见红弦红肿的额头，吓了一跳，红弦赶紧暗自摆手，叫她不要出声惊扰了小姐。
小姐此时伤心伤身，可万不能再受到惊吓，女子小产本该要好生修养，可小姐却劳心伤神，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看见她们离去，牧溪俨看着静心，半晌才说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放不下吗？”
“既然放不下，当时的事情蹊跷颇多，为何不让我继续追查？”
静心再次苦涩一笑，说道：“后宫之事，并不是你这第一贤相该管的事。”
“更何况，他当时如此着急要给我一个交代，就是不想让我继续追查。”
“若是再继续追查下去，也只能是会抓出更多的替罪羊，害了更多无辜之人的性命，他的想保护的人，谁又能查得出。”
牧溪俨忽然愤怒的一拍桌子，说道：“我说过你不适合后宫的生活，你偏不信。你若是当初……”
“不要再提当初，当初我已经不想再想起。”静心双手合十说道。
“不再想起？呵，我却不能不想，你看看这个百澜，还是当初我们拼死守护的百澜吗？我之所以一直不肯离开皇城，不过是一点执念，想看到我们曾经拼命守护的百澜，是如何被他一点点葬送的。”牧溪俨有点激动。
静心师太却再次双手合十，说道：“也许，百澜还有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