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拿走吴顺海的文牒,如果是因为担心吴顺海暴露,那么,也就应该同时担心家禽私贩一事的真正目的被识破,毕竟只有洞悉私贩家禽的目的之后才会查到吴顺海的头上。如此说来,岂不是应该更早的转移那些携毒家禽,而不该等到河道被严防之后才动手?”
“结合他们在利用我之前曾派人刺杀我一事,前后有所变动,显得安排匆忙,倒像是临时起意。那么,吴顺海的文牒被取走,就不像是在提前为家禽走私暴露之后而做准备,更像是本来他们要用文牒有其他打算,而跟着家禽私运一事暴露临时起意,调整了安排。这个打算,绝对不是像吴顺海所说,口书吴是为了拿去他的文牒做什么简单的登记。可又是为了什么?”
“不错,这又是一大疑问。”韩致远道。在问审吴成父子的时候,他就特意重复了一遍这件事。
“身份文碟的作用就是证明所持之人的身份,吴顺海的身份文牒落入他人之手,是为了谁去假证身份?如果真有谁冒充他人在临安招摇,这个人是最危险的。”
“这可就不好查了。”周虎听了慕清颜的话,也道,“他们的身份文碟都是真的,歹人很容易蒙哄过关。”
“嗯。”慕清颜点点头,“周大哥说的是。”
“这是最明显的此地无银!”韩致远唇角轻翘,扬起一抹自信,眼中骤然闪过一道晶亮。
慕清颜眨眨眼,几乎与周虎异口同声,“什么意思?”
“我知道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了。”韩致远眼睛微眯,两道狭长而透亮的缝隙如同两枚隐在暗中的蓄势待发的箭。
慕清颜重新审看自己为吴成父子录下的口供,“瓦肆?杂耍?之前找的那两名还没有下落的望仙桥围观‘路人’据查也曾出现在瓦肆一带。”
“还有林记绸缎庄也在瓦子街。”周虎补充道,“难道动手的地方是在瓦子街?”
“不是,应该是有人准备混在杂耍艺人当中暗中行事,是不是最近将要举行盛大表演?难道是在迎接安南国使者抵达临安的时候?皇城之中?还是在哪处要地?”慕清颜盯着韩致远询问。
她最不如韩致远的地方,就是对临安,对皇城中的事很不熟悉。原本,她仅关心的是自己的亲人,念着的是叔父,想着的是自己的将来,什么时候在乎过皇家要做什么事,要见什么人?
大宋如今虽然退守临安,上有金人虎视眈眈,可是她一直以为经过百年修整,如今的大宋还算安定兴盛,与金人也未大战,她庆幸自己并没有生在那动荡颠簸的年代,流离失所,虽然自己不幸失去了一个个亲人,可还有个归根之地。
直到陷入案中,迈进深处,她才渐渐的看到一张华丽的幕布之下隐藏的疮孔,体会到阵阵悲凉。
临安不是她所见到的繁华,百姓们的日子也不是她想象中的安乐。这些将自己等同都人,自视上等的大宋子民,生活在这座养着大宋皇室的富贵之城中,日子远远还不如她在家乡襄阳那般消停。
“井盐,你有所不知,即使身份文碟都没问题,也不能随便进入皇城宫中,临安举行盛事,肯定是在宫外,比如上元灯会,端午龙舟,圣上乘御辇出宫,与百姓同乐。”周虎对此倒是很清楚,“不过,这回准备怎样欢迎安南国使者的到来,我还不知道。公子,宫里定下了什么?”
“对这种事我是向来不关心,这回可不得不凑个热闹了。宫里具体怎样安排我也没问过,不过想知道并不难。给我纸笔。”
慕清颜将纸笔推到韩致远跟前。
韩致远提笔写了封信,“周虎,你连夜将这封信送到嘉王手上。”
“是!”周虎将信收好。
“我跟你说……”韩致远起身,勾住周虎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
“这……知道了。”周虎听完一脸茫然不解,却毫无异议的答应。
待周虎出了院门,听得候在外面的差役跟周虎打招呼,韩致远朝慕清颜招招手。
慕清颜收起口供,疑惑地站起身,随他轻手轻脚的出了正屋,来到西厢房。
根据在隔壁李家见到的位置,韩致远推开紧贴西墙的立柜,果然露出了一扇小门。
门上着锁,韩致远从袖中抽出一根铁钗,三两下便将锁子撬开。
打开门,韩致远先让慕清颜进了李家的东房,然后将立柜又带回原位,随后一起来到李家。
李家的人都还没睡,听到东房有动静,李大郎拿起锄头等在门口,结果见出来的是韩致远与一名仆役,“韩公子,是你!”
“韩公子,你怎么从这里过来了?”李老春夫妇也迎上前。
慕清颜见到这对老夫妇,才知道原来是到了李三娘的家。
虽然在审问吴家父子的时候,知道是他们帮助李三娘与假王坤密会,可具体的情况她还不清楚,仅知道李三娘家也在梅家桥一带,却不想跟吴顺海家紧挨着,更没想到二人密会靠的只是这扇穿通两家的小门。
“先给我们找两身衣衫换。此事要保密。”韩致远交代。
“好,好。”李老春二话不说就点头应道,“可先委屈公子换用大郎的衣衫,只是这位小哥身量小一些……”
“给她换你家儿媳的。”韩致远道。
“这……好,既然公子这般说,”李老春对李大郎道,“快去取你跟你娘子的衣衫来。”
不一会儿,李大郎就取来两身衣衫交给韩致远,韩致远顺手便将女衫丢给慕清颜,“赶紧套上。”
然后,自顾将李大郎的粗衣套在了身上。
慕清颜不知道韩致远到底想做什么,满腹疑惑地看看手中的衣衫,依样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与李大郎的娘子高低差不多,衣衫穿着倒也合适,又裹上了头巾,把高挽的男式发髻遮起来,成了当家做活的妇人装扮。
再看韩致远,身着粗布衣衫,腰间绑了根麻布绳,脖子上搭了条汗巾,又从旁边墙上摘了顶草帽往头上一扣,俨然像是个干粗活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