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想多事。”
韩致远收回目光，“你最好也不要多事，这不是在你那襄阳的小村子里，但凡有事，你都承担不起。”
慕清颜可是糊涂了，“难道嘉王妃与嘉王是貌合神离？”
想想同床共枕的两个人相互猜忌、戒备，也是挺可怕的一件事。
“休得胡言乱语！”韩致远的声音稍微提高了一些，陡然间多了几分厉色。
慕清颜知道自己应该适可而止，回身转到屏风后，倒在那张小，本想琢磨那封密信，却挨不住眼皮打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叔父满脸是血的站在她的面前，陡然从梦中惊醒，一身汗。
天还未亮，屋子里没有一点灯光，映在黎明时的茫茫青灰色中。
慕清颜再也睡不着，起地，绕过屏风。
韩致远正趴在书桌上憩息。桌上并无画像，应该是他画好之后就安排人手去查找了。
慕清颜想，自己睡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韩致远应该也没歇下多长时间。
“这么早就醒了？”韩致远的含含糊糊的问。
“嗯。”慕清颜应了一声。
韩致远坐起身，搓了搓眼睛。
慕清颜出了屋子，不一会儿端着一盆水回来，“井里刚打的，清凉醒脑。”
放下水盆，又转身出了屋子，到了井边，直接就着井水洗了把脸。
有团东西飞过来，落在慕清颜的肩头，来一看，韩致远朝她丢过来一条方帕。
“多谢。”慕清颜拿起帕子把脸擦干。
“井盐！”
周虎从院外跑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团衣物，“这是你的东西吧，在马背上搭着，忘了取下来。”
慕清颜转头一看，确实是自己的那身换掉的湿衣衫，在马背上挂了，都被风干的差不多了。
“是的，周给我吧。”慕清颜从周虎手中接过衣物。
“咦？这是什么？”
那条尺宽的布条掉出来，被周虎扯在手里。
慕清颜两耳滚烫，赶紧拽回来。
“那是她琢磨安南鱼锦用的。”一道正儿八经的声音从旁侧响起。
听着韩致远的解释，慕清颜耳朵的滚烫瞬间蔓延至脸颊，将裹胸迅速团在衣物里。
“哦。”周虎恍悟。
“跑了一趟梅家桥有什么收获？”韩致远走上前，询问周虎。
趁韩致远背对着自己，把周虎隔开，慕清颜赶紧逃离。
幸好天色还未彻亮，这张通红的脸不够显眼。
“公子，我一凶就把他们的实话凶出来啦！他们的女儿，就是那第二个失踪的新娘果然是有孕在先，不过要嫁的人不是那个与新娘私通的男人，而是另外一个，那家人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呢！”周虎回道，“他们随后就会赶来认尸，我先回来报信。”
“知道了。”韩致远在周虎肩膀上拍了一下，“今天要继续辛苦，赶不上休息了，先帮着慕景彦把人安葬。”
“我不累！”周虎伸展了一下双臂，“有活儿干，精神可足着呢！井盐兄弟的事儿就是我的事，一定帮她都张罗妥当。”
……
天刚亮，杠夫就抬着棺材到了刑部，寿衣坊的人送来了寿衣。临安府衙也来了不少大小捕快与衙差，都是慕成安的共事同僚，来送最后一程。
慕成安在临安没有家，平时就都住在衙门里，顺便值夜，现在直接从刑部偏堂出殡。因为涉及到某些影响的问题，葬礼准备的并不隆重，连灵堂也没有搭建。
吴诚儒为“慕成安”换好衣衫，整理了一番之后就将遗体收敛入棺。
棺材抬出刑部偏堂，横穿御街经过孝仁坊向西，绕城墙折向南行，沿山路抵达梵天寺化人场，慕清颜身披孝衣一路持幡，周虎与吴诚儒随其左右。临安府衙有杨捕头带着几人随行，其余人在他们上路之后便散去。
没有哀乐唢呐，没有哭天怆地，唯有一路上的沉闷与凝重。
到了梵天寺，由僧人在特定的化人场安排火葬仪式，被封入棺的尸骨在琅琅诵经声中焚为灰烬（在大宋年间，火葬已蔚然成风，只要家属同意，便可举行这种佛教焚化葬礼）。
最后，慕清颜将遗灰收入陶罐，暂且寄放在梵天寺，说是等待落案之后带回家乡安置。
当然，这一切都是表现给某些人看的。
慕成安从此化为世间的一捧土。这样能让什么人心安？
葬礼结束之后，几拨人分开。杨捕头等人从另一条路返回府衙，经常做丧葬生意的那几个抬棺材的人则要留在梵天寺吃斋饭，慕清颜与周虎、吴诚儒走原路回刑部。
时值午时，阳光格外明媚，接连的几个大好晴天已经将清明沉下的湿气除掉，一路上洋溢着初春的暖意。
周虎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
“周，你在看什么？”慕清颜好奇的问。
“看姑娘。”吴诚儒贼兮兮的补了一句。
“才不是！”周虎好像被针刺了脚，一蹦三尺高，“哪儿有姑娘？哪儿有姑娘？我是觉得好像有人一直跟着我们，又没望到。”
“有人跟着我们？”慕清颜也跟着向后张望。
吴诚儒一听便道，“是不是慕老哥？是慕老哥的魂儿跟着我们？”
“吴叔！”慕清颜低唤。
周虎挠挠头，“真的是慕捕头？”
“周，你别听吴叔瞎扯。”慕清颜继续向前走。
吴诚儒抬手朝周虎脑瓜子敲去，“都是你，疑神疑鬼，疑神疑鬼！”
周虎一步跳开，又向后张望了一次，“我才没有疑神疑鬼，我是真的感觉有人跟着我们。”
“赶紧走！”吴诚儒两手扯住周虎的胳膊，“这路上是太过安静，让人忍不住的发凉，有点风吹草动就慎人的很。刚才就应该跟衙门里的那几个人一起从那条路走，哪怕是绕了远，也比我们自己走强。”
“怕什么！有我呢！”周虎拍拍胸脯。
“周，你不是早就饿了？我们赶紧走啊！”
慕清颜的这声催促很有动力，周虎马上甩开步子。
三个人渐渐走远，距离他们原来停步说话的地方后面不远处，有人从草丛里探出身，盯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影，无声无息的朝另一个方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