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映射天地的阵法已荡然无迹,灵物滚落一地,沾了泥土,看去竟与平凡家用之物无异。粉衣女子神情并无大变,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一副坦然受死的样子。
仙剑泛出几丝紫气,却缓缓下沉,最后斜插在林间的空地上。
逸之道人一步一步走过来,脚步沉稳有力。
“看你区区小妖,竟能催动如此庞大灵物阵法,倒真是小瞧了你。”
女子缓缓抬头,似乎启唇欲言,看着道人一脸凛然的神色,却终是低头不语。
“我有一事相问,你须如实说来。”
“道长请问。”
“这五岳灵物可是你一人盗得?”
女子轻轻摇摇头,“这是我师父多年前交付于我的。”
“你师父?”
女子从怀中取出一帙画卷,小心地展开,“道长一望便知。”
小小的画卷上,烟云飘渺,似有人影映现。
逸之道人收起仙剑,一拂长袖,趋步走近细看。
林间的落叶层层覆在地上,走上去软软的,发出沙沙的轻响。
几片落叶突然向上一扬,有只小动物从中蹿起,一溜烟径直向粉衣女子奔去,逸之道人不禁一楞,脚底却已觉一麻。
年轻女子咯咯笑起来,笑声和她妖魅的身份十分相宜。
一只松鼠般的小貂亲热地在她胸前蹭着,十分欢快得宠的样子。
逸之道人没有时间生气,那麻麻的感觉迅速从脚底升起,他连忙调息护住心脉,并运功抵住侵入体内的毒素。
粉衣女子一边逗着小貂,一边收拾画卷,并将地上的各件灵物一一重新收入腰囊之中。她理了理发鬓,整了整衣裳,扭身向道人轻轻道了个万福,“小女子先行一步,道长保重。”
一道粉色身影飞离林间,虽与原先的轻盈身姿相比滞涩了许多,但亦转瞬远去。
山野又恢复了幽静,过了不久,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逸之道人在雨中静静伫立,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些。先师曾教导过,怒气大盛时便默念南华真经,至心中澄明恬静时方可做事。
脚下踏中的银针上似也不是什么夺人性命的剧毒,但十分古怪,只是让人全身动弹不得,待中毒之人平心静气以对,它又开始渐渐自行消解。
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身上渐渐可以活动自如,逸之道人长出一口气。行走江湖,竟被这种小妖魅摆了一道,总觉得颜面无光。不过,刚才这女子没有乘人之危动手害人,也算是留了点厚道。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山色渐变,天又渐渐放晴,衣袍却已经精湿。
道人拂去面颊上的水珠,登上高处眺望。此处已是太白山地界,与本门天明山脉气相通,相距三百余里。道人暗运内功,一股暖气由丹田生发,全身滚热,衣服上的水汽渐渐散发。
数张黄符从袖中飘出,无火自燃,烟火中隐隐现出变幻的卦图。道人默念口诀,伸指往前一探,只见卦图中“坎卦”方向亮了一下。一丝似有若无的精气,如同草蛇灰线,被逸之道人的心念捕获。寻隐术是他少年时从天明山后山的一位老樵夫处习得,这类奇门法术固然为许多正道修真之人所不屑,但逸之在修习之时却隐隐觉出,此术其实与本门的天明玄真道同出一源,不过是修真大道中的不同分枝罢了,只是在承传过程中流失颇多心法残缺,便渐渐式微了。
幸而此处地处深山,人迹罕至,故方才御空遁去之人留下的极其细微的精气尚可追寻,如若在集镇闹市,人气混杂交错,此法便极难奏效。
沿着那一丝似乎随时都可能消失的精气,逸之道人御空追行。这精气也有些古怪,竟透出若许草木清香,不过待要细究之时,却又无迹可求了。逸之心中不禁暗暗称奇,此妖的道行虽不精深,却全在一个巧字,通灵气以催动阵法,闭真息以藏掩真形,无论是幻术、御空还是催动阵法的真力处处透着一股奇邪,不知其出自何等诡异门派。
一炷香时间过去,那古怪精气蜿蜒至一处香气茂盛之地便藏匿其中无可辨识了。逸之道人落下身形,看那苍莽深林中现出处处飞檐玉壁来,上空香气缭绕。
拾阶而上,只见巍峨的门殿上悬一巨匾,上书四个庄严大字:“天容禅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