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崖上，一人迎风而立，紫袍玉带，长发飞扬在身后。绝美的脸容却因为那一双寒眸失去原有那份妩媚，全身笼罩着一股寒意。
“父亲。”小小的女孩站在他身后，不明白为何他会将自己单独带到禁地来。即使身为义女的她也不曾踏进这里一步。
“凌落，从今天起，你必须将自己的姓氏隐去。还有不要告诉别人我和你的关系。明天，你必须离开魔宫，回到中原去。”南宫凌霄转过身来，温和地低声嘱咐她。
年幼的凌落一怔，“父亲，为何要如此？凌落虽为一介女流，但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天底下哪有女儿不认父亲之理？”
“傻凌落，你可知道，一旦将你我的关系说出去，你将会成为天下人的靶子。我虽能护你这些年，当也不能一直护着你。如今我意识强弩之末，再也无法护着你。没有武功的你让我如何放心？”
他何尝不珍惜这段父女缘分？看着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又怎么舍得丢下不顾？只是缘尽，为了让她好好活下去，哪怕要自己亲手砍断这段缘分，也在所不惜。
“是昨天来的那些人？”不用他说，大概的原因也猜到。若不是大哥二哥拦着自己，那些人又怎么会平安离开？好一个正义凛然的武林败类。如此卑鄙的手段也使出来，还真的小看他们的无耻。
“凌落，我知道你聪慧，只要你想要，没有人可以从你手中夺走一切。我以父亲的名义，求你一个承诺。”南宫凌霄忧心忡忡看着被杀气笼罩的女孩。即使从小看着她长大，他仍旧被她的杀气所震慑。
不过是一个不懂武功的小孩，却有着足以与自己这个魔头媲美的杀气。幸好她无法习武，不然想要她一生平静生活，恐怕不能。
暗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让自己珍爱的孩子成为第二个魔头，更加不想让她一生困在魔宫之中。不想让她这一生被那些武林正道之人追杀。
凌落仰起头，“父亲想要凌落承诺什么？无论是什么承诺，只要是父亲要，凌落都会承诺，今生今世绝不违背。”他是此生自己最在乎的家人之一，哪怕他要自己杀人，她也不会有任何的异议。
“凌落，我要此生不要让自己沾上鲜血，他们没有资格死在你的手上。我要你帮我看着魔宫，不要让它从黄沙出来，更加不要让心怀不轨的人借着魔宫之名为非作歹。我要魔宫成为我的陪葬。”
他不能让魔宫落在那些歹徒的手里，更加不能让他们设计毁了自己珍爱的女儿。唯今之计能让魔宫消失在世人眼里，让凌落守护着魔宫，在她有生之年必定不会让魔宫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
“父亲，凌落在此承诺，不会追究今天之事，也不会让魔宫重出江湖，更加不会让自己沾上鲜血。若违此誓，永生永世，永坠阿鼻。”凌落双膝跪在他面前。眼中的恨意翻腾，纵有再多不甘也无法让他失望。
南宫凌霄心痛地将她拥入怀中，温和的话语飘散在空中，却是她无法捕捉到的温柔。轻柔将她推开，修长的手指不给她任何的时间发问，利落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纵身跳下百丈绝崖。
“父亲。”凌落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汗。抬头看着发白的天色，熟悉的摆设让她清晰知道那只是一个梦。一个午夜梦回的梦。
父亲，是你回来看女儿吗？你还是不放心女儿对不对？若是真的不放心女儿，为何还要离开女儿？哪怕女儿追到地府也找不到你的踪影，你到底去哪里了？
“凌落？”东方焰小心覆上她的肩膀，让她将视线转到自己身上才敢为她拭去脸上的汗，“做噩梦？”这段时间她总是睡不安稳，人都消瘦不少，再这样下去，她的身子会撑不住。
凌落靠在他怀中，“不是噩梦而是美梦，只是我一直读不出梦中的含义。无法知道父亲在临走之前到底对我说了什么。我是不是错过了很重要的事。”
如果自己能够听见，那么就不会错过最后的话语。只可惜自己是一个聋子，哪怕伪装再怎么像常人，也无法弥补这个缺点。
“也许是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当作是他和你最后的一个秘密，等百年之后，再问他是什么意思。”东方焰安慰她。眼中暗光流动，这几天凌落都是做同一个梦吧？反反复复梦到南宫凌霄是因为心里不安，还是其他原因？
“找不到。不然早就知道父亲在离开之前对我说了什么。”凌落摇头。找到南宫凌霄的尸体，她便匆忙赶往地府，连辰谙也找到父亲的一丝踪迹。
曾经她也想过父亲是不是下凡应劫的仙人，渡劫之后便可以重登仙位，远离凡尘。可是辰谙带给她的信息却让她沉下深渊。没有下凡应劫的仙人，三界不曾有南宫凌霄的存在。
东方焰为她拨开脸上的散发，“不要想太多，或许他一直在你的身边守护着你。天色还早，再多睡一会。”
“不睡了，不是说今天要回去吗？”除夕将近，无论他与东方家有任何的过节，也必须回去一趟。身为他的妻子，自己不可以拖他的后腿。
东方焰态度强硬将她压回被窝里，“下人会准备好需要的用品，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休息，我可不想让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儿累着。”若连小小的事情都办不好，他还需要他们来做什么？
凌落无奈听从他的命令，乖乖躺好，看着他穿衣去准备。等到房间再次回复寂静，“三番四次跑来，我可不认为你真的想要当丫环当上瘾。有什么事大可说出来，若是能够帮上，我自然会帮。”
“帮？现在的你能够帮上什么？”少女飘落在她上空，一头长发依旧覆盖着容貌，“现在的你可是连鬼魂的心愿都无法完成，又怎能完成我的心愿？鬼姬，没想到少了懦弱却变得如此的没头脑。”
“废话少说，我是暂时无法帮鬼魂完成心愿，但并不代表我就不再是鬼姬。”凌落坦然看着她，“辰谙无法查到的事，想必借助你的力量应该可以查到。”
少女弯起唇角，“南宫凌落，你真的很聪明。敢这样对我说话，想必猜到我的身份。我很好奇，我不曾告诉你身份，辰谙也不曾对你有半点的提示。你到底是怎样猜出来？”
地狱那些家伙可不敢在自己的背后议论，因为他们不想再死一次。更何况辰谙也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在背后说三道四。那么她是从哪里得知自己的身份，又是怎样确定自己有那个能力帮她完成心愿？
“辰谙的身边从来不会让人停留。哪怕是她也不曾得到半点的优待。而你却可以躺在他怀里睡觉，随意将他拉走。他却没有半点的不悦，除了他喜欢你之外也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你的身份比他高，能力在他之上。”
凌落舒适地伸展四肢。鬼差看到她可是比看到辰谙还要害怕。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少女，又怎么会让鬼差那么的害怕？即使看在辰谙的面子上也不会如此的畏惧。
“难怪你可以在人间混得风生水起。你可想过，南宫凌霄虽被人所逼，但是他的死也属于自杀行为？”少女飘落在床上，倒栽葱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承受。如果南宫凌霄是自杀，那么凌落绝对无法见到他。
南宫凌霄的鬼魂还没有到三途河就被打入枉死地狱，她完全没有机会将他拉回人间。三途河那么长，地狱又有十八层，而且那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其他的修罗在守着。
身为鬼姬的她自然不是修罗的对手。说不定那些修罗为了不让她找到南宫凌霄的鬼魂而隐瞒不报。
“不可能，十八层地狱我全部走了一趟，没有父亲的身影。修罗也不曾见过父亲。修罗也许会欺骗我，但是他们不敢欺骗辰谙。我敢肯定父亲不在地狱。”凌落一口咬定她的假设不成立。
“啧，这样也骗不了你。”语气之中带着没有掩饰的可惜，“没错，他的确不在地狱，也没有在仙界。正确来说他从来都不是三界的物体，不属于三界，自然是无踪可寻。”
风动影动，毫无力度的手此刻正扼着少女的脖子，“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属三界？”父亲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怎么会不是三界的？一定是她在敷衍自己，为的就是让自己彻底死心。
“信与不信在于你。南宫凌霄的确不属于三界。或许你早就知道，只是不愿意接受。要不然也不会有紫藤山庄的存在。”少女无视脖子上随时可以夺走她性命的手，目光落在外面的大亮的天色。
手无力滑落在锦被上，泪珠滴落在手背，为什么要如此的残忍？父亲，为什么连转世的机会也放弃？女儿不值得你如此的牺牲。
“在他的心中，你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哪怕让他再选一次，他也会做出这种选择。”少女像是在安慰也像是陈述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