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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算计来又算计去(1 / 1)

东郊的狩猎围场,以悬崖峭壁作屏障,森林广袤草木葱隆,林中放养的动物达数百种,是达官贵人最喜爱的狩猎场所。

是日清晨,数万禁军整装而发,身穿铠甲手持利剑,凛凛飒爽,所到之处,路人闻之,无不风声鹤唳。禁军前锋营列队排开,把手出入猎场的几处要塞,守卫之森严犹如铜墙铁壁,大部队人马则一路护卫太子和群臣踏步徐行。

太子姜崇彦一马当先,位列众人之首,穿着象征无限权力的明黄猎装,阳光下金辉熠熠,脚蹬金边黑色马靴,英姿勃发,威风飒飒。由铠甲改良后的狩猎护胸甲,活动起来轻便易行,且设计简单大方,将男子威武阳刚的美态展露无余。

猎装分四等,以明黄为尊,唯皇帝和太子特有,其次是银白式样,皇子和皇室宗亲专用,然后是青铜护甲,郑少轩此类的国戚以及二品以上的高官和公侯权贵均穿这种,最末就是玄铁护甲,虽说等级最低,但也至少是四品官家和三等伯爵以上的贵族才有资格穿戴。

可以说,每年的东猎,集齐了全国所有的王公权贵,是京中最出名的权力比拼盛会。京中稍有名望的世家子弟们,都将冬猎视作崭露头脚的机会,若能一鸣惊人,搏得太子和王公青睐,那么此生前途无忧了。

姜崇彦带领一拨人马走前,宣王领着另一拨慢太子几步跟随。□□和宣王党,维持微妙又敏感的表面和平。

郑少轩罗唯我夏立锦三人并排而行,护在太子身后,罗唯我轻勒缰绳放慢步伐,侧身同郑少轩轻声交谈。

“刘争鸣和梁有怀交头接耳,时而朝这边看一眼,那两眼放光的猥琐样子,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梁有怀,梁毕的嫡子,和刘争鸣蛇鼠一窝,也是个不学无术横行霸市的地痞流氓。

郑少轩眼皮半抬,视线很快往刘梁那边扫了一眼,眼底的嫌弃不加掩饰。这两个人沆瀣一气,从头到脚都是邪气,多看他们一眼都觉得自己也被染脏了。

郑少轩手儿一挥,鞭儿一甩,劲装革履身姿矫健,乏善可陈的青铜护甲穿在他身上,愣是多了份与众不同的洒脱豪爽。他快步追上太子外甥,姜崇彦回头,放慢速度,超前郑少轩半个马身的距离,轻拍身下的坐骑,笑眯眯道:“小舅舅说得对,这马儿就该时常拉出去遛遛,闲置久了,光顾着长膘,都不爱动了。”

“不爱动,那就打到它动为止。”

两人说说笑笑,策马奔驰。

宣王那边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刘争鸣和梁有怀伴在宣王两侧,刘争鸣讨好看着自己的王爷妹夫,低声道:“王爷放心,他们笑不了多久的。”

“多事!”宣王回头,喝斥刘争鸣,扬起马鞭打马先行。

梁有怀被宣王的怒容惊到,小心翼翼询问刘争鸣:“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做,还是不做。”

刘争鸣碰了一鼻子灰,正愁找不到人出气,梁有怀这样一问,刘争鸣压抑着嗓门轻斥他:“做,当然做!”

罗唯我一直默默注意刘梁二人的动向,罗立锦推他胳膊,好奇问道:“隔了这么远,你能听到他们说的话?”

“虽然不中,但也差不多了。”

到了猎场,太子以清酒告慰先灵,抛洒土地之上,众臣照做,等到宣誓过后,狩猎开始。

狩猎用的弓和箭羽由巡场内侍统一分发,弓箭都是一个制式。每名参与狩猎的人都会分到相同数量的箭羽,狩猎完毕,清算猎物的时候,则根据箭身刻的名讳区分成绩。

夏立锦领到自己的弓箭袋,他一支支仔细数,感慨道:“不多不少,三十支,可得省着点用。射偏一只,废一支。”骑在马身上安全,贸然下马拣箭,当心被人视而不见当做猎物一并射杀了。数百名猎手里面,顺手牵羊浑水摸鱼的大有人在。

郑少轩领到弓箭袋直接背到肩上,夏立锦提醒他:“你就不担心别人偷拿你的箭干坏事。”

罗唯我揽过夏立锦,咧嘴道:“真要干坏事,防也没用。”

夏立锦点头:“也对,少轩兄百步穿杨,想拣他的箭,没那么容易。”

郑少轩看着刘争鸣和梁有怀鬼鬼祟祟骑进林子里,偏头嘱咐夏立锦:“你去守住太子,切记寸步不离。”

等夏立锦走远了,郑少轩笑看罗唯我道:“兄弟,看好我的箭,若是掉到了不该掉的地方,唯你是问。”

“得令,我就追着你的箭,它飞到哪里,我就跑到那里。”

郑少轩笑了笑,扬起马鞭,吆喝:“狩猎去了。”

骑马狩猎,享受的是驰骋马背,与猎物赛跑,并于电光石火中一箭迸发的快意豪情。郑少轩是狩猎高手,眼睛准,出手快,命中率高,罗唯我光顾着帮他打理猎物,自己倒是一支箭都没射出。

罗唯我指挥身边的内侍将猎物们悉数不落装进袋中,他守在旁边,一只只数数,数到一头死鹿,他叫止内侍,喝道:“鹿身上的箭呢?”

内侍忙道:“奴才找到这头鹿时便不见鹿身上有箭。”

罗唯我看着鹿身上的血窟窿,暗暗叫糟,该死,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他严厉叮嘱内侍守好猎物,掉头打马去追猎得正兴起的郑少轩。

“不好了,不好了,太子从马背上摔下来了。”声如洪钟,一声高过一声,震人心魄。

这波未平,那波又起。

罗唯我闻声大骇,再次掉转马头往太子出事的方向奔去。

“不好了,不好了,刘公子被郑世子射下马了。”

刘争鸣那孙子被射了,罗唯我第一反应是叫好,但听到是郑少轩射的,又为郑少轩捏了把冷汗。兄弟啊,你难得失误一次就事大发了,怎么捅了这么大的窟窿,这里无数双眼睛盯着,算计人也要不动声色啊。

刘争鸣死不足惜,罗唯我马不停蹄,直奔太子所在地。

禁军早已闻风而动,将太子身边围得滴水不漏,禁军统领许晋面容凝重,手里拿着一支带血的箭矢,见到罗唯我,马上问道:“三公子可知郑世子身在何处。”

夏立锦扶着从马上跌落扭到脚的太子,在许晋背后冲罗唯我使脸色,罗唯我心知事情闹大了,只能懵懂装无知,茫然道:“郑世子啊,他在那边狩猎。”罗唯我指着相反的方向。

“多谢三公子。”许晋拱了拱手,带领身后一干禁军立刻动身去抓人。

“等等!”

罗唯我拦住许晋,继续装傻道:“许统领这是要去哪里。”

许晋举起手中刻有郑少轩名讳的箭矢,朗声道:“郑世子企图射杀太子,罪同弑君,行为恶劣,必须立刻捉拿归案。”

许晋是皇帝精心挑选的禁军统领,他只效忠皇帝,物证面前,秉公执法。

罗唯我拦不住许晋,有点急了。姜崇彦叫住许晋,厉声道:“郑世子对我忠心耿耿,傻子都知道他不可能射杀我,定是有人陷害他,许统领切勿冲动,着了奸人的道。”

许晋正要说话,手下骑着马气喘吁吁奔来,他快速下马,回禀道:“西场角那边,宣王怀疑郑世子射杀刘公子,正要绑了郑世子问罪。”

许晋尚未反应,罗唯我跳起来,率先问道:“刘公子是何时出的事。”

“大概两刻钟前。”气息仍有些喘。

罗唯我看向许晋,笑问:“请问许统领,太子是多久前出的事。”

“和刘公子出事时候差不多。”夏立锦抢答。

罗唯我又让内侍打开装猎物的布袋,指着其中一头死鹿道:“我们在清理猎物时发现这头鹿身上的箭矢不见了,很有可能是贼人偷了这支箭射杀太子。”

许晋沉默,盯着手里的箭,越发觉得事出蹊跷。只把时间对一对,就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栽赃嫁祸郑世子,至于刘公子那边,看来也不简单。这两起意外同时发生,洗脱了郑世子射杀太子的嫌疑,但是,郑世子射伤了刘公子,恐怕也难逃干系。

狩猎就此中止。

太子召回所有人,包括宣王和被宣王绑缚依然傲然站立睥睨众人的郑少轩。

刘争鸣被人抬了回来,面色煞白,额头还浸出冷汗,绑缚小腿的布条已经染满鲜血。太子叫来随行御医为刘争鸣疗伤,刘争鸣被抬到一旁,而其他人则聚拢在太子周遭,看戏的,担忧的,作壁上观的,各有人在。

“皇兄,郑少轩心思歹毒,竟想置刘争鸣于死地,国法当前,罪不可赦,请皇兄严惩不贷。”

“你亲眼所见?”姜崇彦冷眼问道。

宣王愣了愣,道:“若非亲眼所见,臣弟又怎会如此笃定。”

“刘争鸣受伤的时候,我被人射杀,幸亏夏世子从旁扯了我一把,射到的只是受惊的马,否则,我不死也残废了。”姜崇彦疾言厉色,质问皇弟,“我的马是被刻有郑世子名讳的箭矢射杀,那我问你,郑世子是如何同时奔赴两地,既射死了我的马,又射伤了刘争鸣。”

太子这话一出,众人便知太子是要保住郑世子。

何况,这两起事件串在一起,漏洞百出,显然是有人暗中搞鬼。郑世子不可能同时射杀太子和刘争鸣,但是两个事发现场都出现了郑世子的箭,那么,也有可能这两起事件都和郑世子无关,是有人捡了他的箭栽赃嫁祸。

然而,有些人就是看不懂上位者的脸色,抓住点把柄便不依不饶,梁有怀高喊道:“我亲眼见到郑世子拿箭射刘公子,太子明鉴,还望秉公行事,还刘公子一个公道。”

姜崇彦抓住罗立锦的肩膀,抬起未受伤的脚狠狠踹向梁有怀,怒道:“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本宫受伤了,是刘争鸣重要,还是本宫重要。射杀本宫,陷害郑世子的恶人尚未抓到,你口口声声为刘争鸣讨公道,是将本宫置于何地。”

太子编了一顶大帽子扣向梁有怀,梁有怀被太子踹得顺势倒地,面色刹那间全白了,是身体踹痛了,也是被太子的质问惊吓到。

他和刘争鸣计划周全,明明既可以射伤太子,又能够整垮郑少轩,一箭双雕。

岂料,郑少轩竟然飞来一箭,明目张胆射杀刘争鸣,还和太子险些被射伤的时间相撞,借此侥幸逃过一难。而刘争鸣却吃了大亏,被箭术极佳的郑少轩射中小腿,血流如注,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冤大了。太子把话这样一绕,他们更是理屈词穷,连给刘争鸣讨公道都不能了。

怪只怪他们办事不利,找的人射术欠佳,没有一箭射死太子,否则,有宣王在,郑少轩必死无疑。

本想一箭双雕,孰料,中途出了岔子。

难道,郑少轩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计谋,所以射伤刘争鸣,以摆脱射杀太子的罪名。

想到这种可能,梁有怀更是惊骇异常,如果真是这样,郑少轩实在太可怕了。不仅可怕,心也够狠,射伤刘争鸣的那股狠劲,令人惊恐。

见梁有怀白了又白的神色,宣王心里也约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蛋,没杀死太子,反倒把自己折进去,倒还不如死了清净。

“不管怎样,郑少轩射伤刘争鸣是事实,有数人作证,还是先将郑少轩关押,以正国法。”

“哈哈!”

郑少轩忽而仰天长笑,惊呆众人,下一刻,郑少轩指着处于昏迷中的刘争鸣,悲愤道:“奸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语毕,郑少轩口吐鲜血,双眼一翻,轰然倒地。

众人皆愣,连罗唯我和夏立锦也傻了眼。

从郑少轩射伤刘争鸣开始,他们便云里雾里,感觉事态发展已经超乎想象,这会儿郑少轩吐血了,他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脑子乱成麻。

姜崇彦最先反应过来,他立刻大吼:“传御医,快传御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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