燊云看到洗完澡的钟离誉和林华宴那个黏腻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这次要白跑一趟了。
钟离誉让林华宴先回房间,自己则是拉着燊云在院子里面聊着。
“我想起来了!”钟离誉那样子活像一个小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玩具,眼睛中闪着开心的光芒。他拉着燊云的手说道:“我连你跟冀王的事都想起来了!”
“……”讲真的,燊云并不想钟离誉想起自己和钟离冀的事情,而且这会儿他不仅想起还给自己说他记得了。燊云脸上一贯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他吸了一口气说道:“殿下记起来便最好,那殿下什么时候回宫呢?”
钟离誉嘿嘿笑到:“不知道,如果你着急你可以先回去。”
燊云用力地眯着眼,挤出一个“耐心”的笑容说道:“那我回去就跟太子说,你先不回去可以吗?”
“额……”钟离誉想了想又说到:“能不能先别跟二哥说?”
燊云一眼就看穿他在想什么便斜睨着他说道:“那我回去跟太子说,你还是需要静养可以吗?”
钟离誉一双死鱼眼看着燊云,高兴地点着头。
燊云心想,为什么每次受伤的总是自己……
第二天燊云下山回宫,离开的时候那钟离誉还抱林华宴,两个躺在床上还没醒。
差不多午时,林华宴才慢慢睁开眼睛。五月的宴华林还有些微凉,她轻轻地往钟离誉的怀里贴着,他身上的味道是如此的温暖,安心。那人还没醒来,却以本能把手伸到她背后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闭上眼,带着满意的笑容,打算再睡一个回笼觉。
可是外面忽而一阵骚乱,林华宴听着还有一把如洪钟般的声音传来。
她想了想,突然一下跳了起来,转身就拍着钟离誉的脸说道:“醒啦!醒啦!!快穿衣服!!”
钟离誉被打得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还抱着林华宴的腰打算撒娇。没想到林华宴根本不领情还一脚把他踢了下床,压着声音吼道:“穿衣服!!!”
钟离誉这一滚也彻底醒了,摸着刚磕到的脑袋说道:“怎么回事啊……”
林华宴一脸惊慌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师傅回来了!”
话音刚下就听到房间外阿约大叫道:“师傅!师姐她还没起床你别进去啊!”然后下一刻就听到一声开门的声音伴着声如洪钟的男人声说道:“宴儿的房间不就是我的房间?”
说着,一个童颜鹤发,穿着随意,甚至还有点破烂的老年人应声跨进了房间。一进房门只见林华宴和另一个男人安安分分地坐在案几后,便说:“宴儿!为师回来啦!”
“师傅你回来啦!”林华宴站起来跑到老人面前把老人拉到钟离誉对面坐下,对钟离誉说道:“这是我的师傅林十晏!”
林十晏今年已经是古稀之年,但依然红光满面,在山脚走路上宴华林还没带喘,虽然是白发苍苍,脸上却鲜有皱纹,一把声音如洪钟般响亮地哈哈笑了起来,拉着林华宴的手便问:“这位小兄弟是宴儿的……?”
林华宴脸有点红,她发现她从来没给别人介绍过钟离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介绍。钟离誉看了看她,笑着说道:“师傅您好,我是宴儿的夫君,我叫阿誉。”
“哦?”林十晏看看钟离誉,又抬头看看林华宴,又哈哈地大笑道:“哎呀,宴儿都有夫君啦!”
林华宴皱着眉说道:“我成亲这件事不是给你在信里说过了吗?”你现在这么惊讶,等下让钟离誉以为我觉得他见不得人,故意没跟你说呢!
林十晏仿佛没听到林华宴说话,又继续跟钟离誉说道:“阿誉是做胜行呀?家中可有高堂兄弟姐妹呀?收入如何呀?”
“师傅!”林华宴听着老人的问题越来越多,忍不住娇嗔地打断了他的话。
钟离誉看看二人笑到:“阿誉是在朝中做事。阿爹健在,有四个兄弟,阿誉排行第五,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收入……”额,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他看了看林华宴露出一个难言之色。
林华宴叹了口气说道:“师傅!我在信里跟你提过了!阿誉是五皇子!”
“五皇子?那是胜行?”林十晏有点转不过弯,问了一个特别可笑的问题。
“他是五皇子!大离的五皇子!”林华宴抱着胸又说到:“他爹是钟离川!”
林十晏这才反应过来,一双在花白眉毛下的眼睛突然瞪了起来惊呼道:“你是钟离川儿子!?”
钟离誉不知道林十晏为什么这么大反应,半晌才敢点点头说是。
林华宴坐回钟离誉身旁,一手挽住钟离誉的胳膊说道:“所以,他是你们秦教主的哥,你们秦教主现在是我小姑子了!”
林十晏震惊得往后倒,一手撑住身后的地面说道:“你你你你……长能耐啊!”
林华宴撅着嘴说道:“明明在信里都给说过了,你都不看。”
“不行!我不同意!”林十晏一拍案几就站了起来说道:“我不能让你嫁给那个男人的儿子!”
“哪到你不让!我跟他都已经有名有实了!”林华宴也拍着那案几站了起来,钟离誉连忙扶着那案几,怕它被两个人拍过之后断成两截。林华宴抱着胸说道:“你们秦教主也是跟他一个爹的,凭什么你对你们秦教主言听计从,可就不能让我嫁给阿誉!”
林十晏气得脸都红了,鼻子一直吹着粗气,唇上的白胡子一直在飘。他指着林华宴说道:“总之那个男人的儿子就不行!”
“你蛮不讲理!”林华宴也拉高声音冲着林十晏吼着。
“你!”林十晏挥手就想扇林华宴,可手去到半空还是久久没落下。最后哼的一声,双手负腰一声不吭地走出了林华宴房间。
“额……”钟离誉还想劝架,可林华宴几步走到门口,伸出舌头略略略地,随后啪地一声把门摔上了。
钟离誉皱着眉说道:“宴儿,你这是为了我跟你师傅吵架吗?”
林华宴回头,第一句话便说:“你先把裤子穿上。”
钟离誉这才想起刚刚才匆忙根本连裤子都来不及穿她师傅就进来了,他只能正襟危坐地把腿藏到屁股后面,而且还希望师傅看不出来。钟离誉一边穿裤子,一边问林华宴道:“为什么你师傅这么讨厌我爹?”
林华宴叹了口坐在了钟离誉的怀里说道:“因为你爹当年带兵上玉海神教找秦弄海师傅的时候重伤了秦弄海的师祖啊!而且是大家都以为她死了那种重伤。我师傅用嫦仙子把她救活之后,她没了十年的记忆,最后还跟一个很平凡的人成了亲。我师傅当年对秦弄海师祖的美貌可是垂涎已久,也是为了她才加入玉海神教的。”林华宴拿起钟离誉的手环在自己腰间,撅着嘴又继续说道:“不过都这么久的事了,人家师祖从前都没看他一眼,他但是当人家是他一生挚爱呢,还为了那女人终生不娶。”
钟离誉笑笑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我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你师傅的痴情我也是理解的。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怎么让你师傅接受我?”
林华宴扭腰回头钟离誉,双手抱在他的腰上说道:“管他,他不让我们就回宫,等他让了我们再回来。”
钟离誉知道林华宴是真做得出这事,便苦笑了一声道:“可是我想得到你师傅的祝福啊。”
林华宴撅着嘴,眼睛咕噜地转着说道:“等他下了口气再说,我现在先去洗药泉。”
钟离誉低头,看着林华宴问道:“为什么要洗?”
林华宴的脸突然红了一大半,半晌一手掐在钟离誉的胸口上说道:“还不是你!”
钟离誉想了想就懂了,昨天他们在药泉里面那个,应该是把泉水弄脏了。他也红着脸说道:“我去帮你?”
林华宴撑着他的肩膀站起来说道:“不用,你在这里等师傅消气,他消了气就会过来找你的了。”
林华宴毕竟是跟了林十晏十几年,林十晏的脾性被她摸得一清二楚,没两个时辰林十晏就讪讪地走到房门前开口说道:“聊两句?”
钟离誉连忙站了起来招呼着林十晏坐下。
可两人坐下之后场面却变得安静。钟离誉看着林十晏希望他带头说点说明,林十晏看着地面也不懂在想着什么,两人坐在那里足有半炷香时间,谁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钟离誉被这安静搞得浑身不舒服,他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说到底真的是他爹做错了。他爹带兵上玉山这件事,他也是在他六妹躺在宫里的时候听钟离霍说的。当然他哥也是说得轻描淡写,可他听了之后只觉得一身冷汗。钟离海的师傅,钟离海的小娘娘两个她最亲的人都是因为钟离川而死,作为钟离海对这个爹还能抱有什么期望。这对林十晏也一样,钟离川伤了他最爱的人,间接令那人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作为林十晏来说,这就像他心中的一个黑洞,直指他心中最脆弱的位置,所以他刚刚反应这么大,钟离誉也是明白的。想到这里,他便正襟危坐起来,对林十晏说道:“师傅,我替阿爹跟你说声抱歉。他当年年少气盛做了很多错事,现在就让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说着双手放于地面,就给林十晏磕了头。
林十晏斜睨着钟离誉,只见钟离誉把头埋在双手之中,并没有想起来的意思,应该是等他原谅了再抬头。他装作一副没有好气的样子说道:“好了好了,起来吧。”
钟离誉抬起头,林十晏才真正看清楚他的脸。这张脸说不上英俊,一双死鱼眼上那睫毛长得让人发指,一点都看不出是林华宴喜欢的款。可越是这样,他身上就应该有别的优点是林华宴喜欢的。林十晏侧身靠在案几上说道:“上一代的事跟你们年轻人没关系,刚才是师傅太激动了。”
钟离誉听林十晏这般说,便觉得这两师徒的性格也太像了吧,这气来得快也去得快没有什么隔夜仇。钟离誉笑着说道:“谢谢师傅,师傅喝茶。”说着便给林十晏倒了杯热茶,双手捧杯恭敬地递了过去。
林十晏知道这杯茶意味着什么,他接过杯茶一仰头便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喝下了茶,也代表了自己接受了钟离誉的道歉。其实也是这么久的事了,也罢也罢,更何况这小孩看着比钟离川懂事,也难得林华宴终于不喜欢美男子选了他。林十晏嘿嘿一声便问道:“究竟宴儿喜欢你什么啊?”
钟离誉其实也不知道林华宴喜欢自己什么,但心中微微一想便想起林华宴抱着自己说爱自己的那张脸,忍不住也温暖地笑了笑说道:“那可能要问问她比较好?”
“那你喜欢宴儿什么啊?”林十晏又问,一边问着在腰间的荷包里抓出一把瓜子放在案几上,就开始嗑了起来。
钟离誉看着林十晏坐得歪歪扭扭随意至极的样子就想起林华宴,原来她喜欢到处躺到处坐的习惯竟是来自她师傅。
钟离誉想起之前回承锋宫,如果是好天气,那十有八九都会看到林华宴躺在树上睡觉,阳光连着树叶的斑驳洒满了她的全身,那个画面一开始看觉得粗鲁俗气,可后来竟变得如此美好,他爱的就是这样的林华宴,真实不做作。
他眼睛弯弯,一双死鱼眼也弯成了月牙一般,那和煦的笑容看得林十晏也微微一怔。
他缓缓地说道:“师傅,您知道我是在宫中长大的。我小娘娘天生温婉与世无争,她当然也不希望我惹事。所以她从小就教我要学会观察别人,跟着别人的意愿去说话去做事。”
钟离誉停了停,又继续说道:“但是宴儿她不是,她无拘无束,从不看人脸色做事。我一开始与她相处时我挺惊讶的,为什么有人能够不在乎别人怎么样而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后来才发现她是活得最明白那个,人生在世何必想人家怎么想,自己心安理得才是最重要。所以我也很羡慕她能在这么无拘无束的环境中成长,也很多次跟她说过想见见师傅您,和您多聊聊天。”
林十晏好像听得懂,又好像没听懂,而且最后那句真的是太会聊天了。他忍不住想这小孩虽然长得一般,但说话的本领可真是不一般。就像他说的他从小在宫里长大,虽然说不上阿谀奉承,但是见鬼说鬼话的本领还是不低。难怪林华宴就这么喜欢他,肯定平时没少给林华宴说骚话。
害,自己养这么大的徒弟啊,就这么被这油嘴滑舌的猪给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