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子镇?”
“真是个奇怪的名字!”林峰细声嘟囔了些,几个颤抖,扎到了街头的一家茶棚下面。
手指一扣,排了两三枚铜板儿,歪了歪脑袋,店家是个佝偻的汉子,一头白发稀疏可数,眯着眼睛,连个支应的话儿都没有。
“这老头子!”
林峰心里暗了一声,手指狠狠的敲在了小桌子上,老头子惊了些,眼睛里顿时透亮了不少,翻了个骨碌,一碗清茶已经随手放到了林峰手边儿。
“怠慢小哥儿啦!”老头子翻了身,把铜壶沏满了水,这才拉了一把小凳子,晃在了林峰眼前。
手里一张破旧的蒲扇晃了晃,闪着一抹淡淡的汗臭味儿,林峰喉咙里干涩,急急忙忙灌了小半碗儿,这才抹了去嘴巴,眼睛里带了微笑。
“这无子镇怎地这般荒芜?怎么地连个吃饭歇脚的地方都不有?”
“你这小娃娃,管这些事情做什么?”
“吃了茶水,快快回家去吧!”老头子咂了咂嘴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几颗花生,手指一抠,开了黄皮子。
嘴巴开了一条缝儿,一个闪动,丢到了嘴里,几个使劲,终于和着清水咽了下去,勾了一眼林峰。
低声劝道。
“你这老头子可真是奇怪,人家吃了你的茶水又不是不给你钱,问你个当地的话儿你都不愿说,是不是欺负我们外地人实诚?”林峰会心,从袖子里又弹出了十几个铜板,往桌上一压,挪了挪小板凳儿,凑了过去。
“你一个外地人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嘛!能在天黑之前寻个去处就抓紧时间找个住宿的地儿,免得误了时辰,到时候少了胳膊腿儿,以后麻烦!”老头子混浊的眼睛里略一瞥,黑黄的手指头已经勾了去。
在铜板上细细**了些许,捻了捻大胡须,脸上抹出了些善意,把铜板收了几个,回头又给林峰添了一碗儿。
手里不闲着,你知道从哪里拾掇个破盘子,大袖子一甩,半盘子老花生,稳稳当当的搁到了林峰手边儿。
“老汉也不欺负你们外地娃娃,这镇子上确实没个吃食的地儿,这是老汉自家炒的花生,这也到了饭点儿,你小子权且将就将就吧……”
“我看这街上零落,是个人都行色匆匆,怎么您老人家还能支起这茶水摊子?”林峰随手剥了一颗,干涩邦邦硬,放到嘴里直咯牙。
难怪老家伙吃的那般艰难。
“老汉快入土的人了,还怕他们掳了小命不成?”说到这里,老家伙的脸上颤了颤,回了身子,手里的蒲扇急急摇了几下,带了一丝暖风。
阳光正好,地上的影子短了不少,林峰已经喝了三四碗清茶,肚子里倒是充实了些,只是这话儿,还是一知半解,再多问几句,老家伙也只是晃着脑袋,沉默不说话。
“小哥不嫌弃的话,随老汉往家里走一遭,这几日外边不安全,你个小娃娃可没个谱儿!”林峰已经憋了一肚子尿,刚要起身,已经被老汉搭上了肩膀,四周瞅了几眼,浅浅叹了句。
“这茶摊子也没个成事儿,收了也好,免得在这支应,也没个人来人往!”林峰歪了歪脖子,远处的姜寒山已经没了踪影。
说好的只是问话的当儿,那老家伙又不知道云游到了哪里!
“真是个不靠谱的老东西!”林峰心里咒骂了一句,胳膊勤快,已经随手帮上了忙儿。
这时候他才看清楚了些,不远处拴着条杂毛老驴,几声呜哑,正无聊的撂着大蹶子。
“老汉家里也没个招待人的吃食,这是前两天烙的老炊饼,不知道能不能凑和了……”
两间草屋,一间算作了驴棚,一间里面搭了个简易的床铺,算作了主人家栖身的地方,整个屋子不大,也就丈余,当堂摆着一张八仙桌儿,漆红发黑,已经显得破旧了许多。
虽然如此,也算得是整个屋子里最成功的家具了,墙上还挂着半只野兔子,招了不少苍蝇。
一个三尺大小的窗户撑着,屋子里总算光亮了些,林峰哑然,手里邦邦硬的炊饼似石头一般,放嘴里使了不少劲儿,愣是没个动静,只是饼面儿上浅了几个淡淡的牙印儿……
“不好啃吧?”
老家伙手里拎着个大斧子,一把勾去了他手里的炊饼,放在了桌角,斧头凌空直下,巴掌大的炊饼散成了七八块儿,老汉随手一勾,放到了大磁碗里,歪了歪身子,已经窜出了身子。
一勺热汤浇上,还抓了一把不知名的碎叶子,晃了几晃,小心翼翼放到了八仙桌上……
“山野人家,让小哥见笑了……”老汉尴尬的抹了一把细汗,灶台里热汽腾腾,随手又加了一把柴禾。
“你一个外地人家,怎地流落到了这等荒僻的地方?”几经折腾,老汉又端上了两碗儿稠糊糊。
里面飘着几片绿叶子,大桌子中央盘着一碟儿炒肉,咸腥咸腥,也没个油水滋润,兔肉黑焦黑焦的,简直不成了模样。
“随老伯伯采药来的,在山里迷了路子,这才误打误撞到了贵地方……”林峰强忍了胃里翻腾,脸上抹出了些尴尬。
他就是在魏府做下人都不曾吃过这等难以下咽的肉疙瘩,歪了歪脑袋,终也忍不住干呕,几个晃荡,窜到了门外。
“老汉不中用,糟践了小哥呐!”身后一声轻响,老头子手里磕了半碗清水,送到了林峰手边儿。
“自打俺那不孝的儿子没个音信之后,这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老汉年纪大了,不似中年青年,有那使不完的力气,前些时候,俺那唯一的小孙子上山打猎也没了踪影儿……”
“镇子上原本可热闹了,俺听远走的人说呐,比长安洛阳都不差嘞!”老汉蹲在了地上,一手轻轻拍着林峰的肩膀,混浊的眼睛里渗出了些湿润,随手一抹,淡淡叹道。
“俺们这镇子原本可不叫无子镇,原来叫五福镇,听说呐,早年间,有五个丁壮的汉子逃难来此,见得此地山明水秀,便安居在此……”
“说也奇怪,那五家丁壮不多不少,儿女都是五人,再多一胎,不出百日间,要么夭亡,要么失踪……”
“后来呐,年岁久了,俺这个地方也兴旺了起来,也就成了五福镇!”老汉抬头远望,夕阳已经沉了不少,一片红霞掩映,似烈火焚烧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