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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检查结果出来那天,是宋成陪6敏之去的医院,杨东被6敏之留在家里照看肖遥。

这一次,6敏之没有拒绝宋成,即使平常再怎么不在意,当真正面临的时候死亡威胁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恐慌,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不管是谁,都会让他踏实一些。

诊断结果:急性肾衰竭。

急性肾衰竭病情进展快速,再加上6敏之又拖延了一段时间,病情已经很严重了,需要尽快进行肾移植手术。

这个结果让6敏之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苦笑不已,虽然不是绝症,也够折腾人的。

肾移植手术的成功率很高,只是肾源难找,医生说,最好能使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中有合适的配型。

作为一个孤儿,打拼多年,现在6敏之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6敏之不死心:“不是说只需要一个肾就能维持人体正常的需求。”

医生答复:“人体有两个肾,只要一个正常就能维持人体的正常生理活动,所以肾衰竭前期症状不明显,等到出现明显症状的时候其实两个肾都已经病变了。”

6敏之想起来,当初拍那场武侠剧的时候从高处掉下来,正好上伤到右腰,他当时只觉得是外伤,并没在怎么在意,也许那个时候就已经埋下了病源。

6敏之忍不住爆粗口,妈的,演员也是高危职业!

找不到肾源,只能维持血液透析维持生命,血液透析就像是毒品一样,只要做了一次,这辈子就离不开了,投入的费用足够拖垮一个收入不错的家庭。不到关键时候,6敏之不想做这个选择。

6敏之很快住进了医院,严格按照医生的嘱咐调养身体,等一找到肾源,立刻手术。

6敏之生病住院的事情没能瞒住肖遥,医院其实算不得是多么**的事情,日常照顾6敏之的护士很年轻,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6敏之生病的消息就这么传出去了。

本来隔了一段时间,6敏之一直不露面,关于他的新闻已经有回落的迹象了,6敏之肾衰竭的消息一出,再次将他推上了议论热潮。

各种嘲讽、怜悯的声音此起彼伏。

“同性恋总是得些奇奇怪怪的命,这没什么奇怪的。”

“被走后门的不是应该得肛瘘吗?怎么肾衰竭了?”

“肾衰竭之后性能力下降,他不会是迫于无奈才……唉,也挺可怜的。”

6敏之气得简直要吐血,他性向曝光的时候都没这么火大!是男人都不能容忍别人对他那方面有质疑。

很快,6敏之就顾不上外界的那些议论了,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整个人也越来越消瘦,脸色青白,眼窝凹陷,形容枯槁,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

有一天,医生通知6敏之找到了合适的肾源,会尽快安排他做手术,6敏之开心的不得了,其他人也为他高兴。

但是,隔天,主治医生很遗憾的告诉他,那个肾源被别人花高价买走了,无论怎么追问,一声就是不说是谁买走了肾源。

众人很愤怒,却又无可奈何。

6敏之大概猜到是谁干的,但是又不确定。

宋成每天都会来看看6敏之,6敏之从一开始的爱答不理,到现在也能和他心平气和的说几句话。

宋成偷偷去做了肾源配型,没有成功,这是杨东告诉6敏之的。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6敏之却庆幸配型没有成功,不是他不想活着,而是若是要了他的肾,他不知道自己要用什么态度来面对这个男人,更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他。

肾源一直没有消息,他又不想做血液透析,那是个无底洞,是填不满的,而且会拖累肖遥。

死亡的威胁越来越近,6敏之考虑良久,终于对宋成说了实话:“我不是6敏之,6敏之已经死了,我只个占据他身体的外来者,其实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就算你拿自己的命换我的,我也不会爱上你。6敏之也不会,因为他已经不在了。”

宋成沉默良久,给6敏之盖上被子,神色平静的说:“你该休息了,睡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6敏之不知道宋成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因为他还是每天都回来看望他,帮他联系肾源。

6敏之心里觉得,他大概是相信了,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是他每次看自己的眼神都像是透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6敏之太闲了,闲着没事就爱琢磨宋成,他觉得也许宋成对那个“6敏之”的感情才是真正的爱情,即使他明知道看到的只是一个假象,仍然不愿打破,面对现实的残酷。

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也许是自己病的太严重,出现了换幻觉。

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怎么会有人相信?

6敏之觉得可能是自己要死了才会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多愁善感到想要姚烈的时候会哭,想到肖遥的时候会哭,想到宋成也会哭。

好吧,他承认他其实是怕死才会哭的,可是,他没觉得怕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所以他就当着来看他的每个人都哭,杨东、宋成、聂靖远、顾海、经纪人,偶尔菱纱也回来,然后搞得大家心情都跟着不好。

6敏之现在形象看起来就像是个病死鬼——虽然他现在还活着——以这个形象对着大伙儿哭,实在没什么美感,所以他有时候哭着哭着就会被自己逗笑,搞得别人以为他受到的打击太大精神错乱。

6敏之唯独不会对着肖遥哭,不知不觉肖遥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离预产期也越来越近,6敏之不敢刺激她。

他想,要是能在死之前见到肖遥的孩子出生就好了,那好歹是自己的干女儿,然后又想,要是自己死的时候还没能到孩子出生,是不是对孩子不太好。

以肖遥的性格,等到他死了,大概还是会让孩子任认他做干爹。

认个死人做干亲是不是不太吉利?

逍遥还不知道6敏之已经病的这么严重,她一直以为只要6敏之做了肾移植手术就能好起来,事实上也是如此,可是她不知道,肾源一直没有消息。

6敏之真的请了律师立了遗嘱,他将房子留给肖遥,然后将这些年的存款三分之二留给了肖遥,三分之一留给了杨东。

他根本没考虑宋成和顾海什么事,因为他们两个都不缺钱。

6敏之对杨东说:“你以后都不需要做我的助理了,但是我付你之前两倍的工资,你帮我照顾肖遥吧!”

以6敏之的存款,杨东的雇佣期最起码长达五年甚至更长,那时候,肖遥的生活差不多就能稳定下来了。

然后,他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四年多的大男孩,当着自己的面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他。

6敏之心里嘀咕,自己花钱找骂,真他妈犯贱,然后悲从心中来,他也跟着哭。

6敏之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中等死,然后,这天他在医院里收到了一个包裹,匿名寄来的。

是一个光盘,看着这个什么封面都没有的的光盘,6敏之突然之间觉得很心慌,是那种比面临死亡还忐忑的感觉。

6敏之突然想起了姚烈,每天笼罩在死亡的阴影里,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想起姚烈了。

6敏之想,难道是姚烈又出意外了?难道他也要死了吗?他坏心的想,死了也好,这样等到了阴曹地府,说不定还能再续前缘,呵呵……

6敏之对杨东说:“找台电脑来,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杨东板着脸说:“病房里不让用电子产品,会影响到仪器运作。你给我吧,我看完了跟你说一说里面的内容。”

6敏之抱着光盘,恶狠狠的看着他:“我要自己看,我都要死了,这破仪器要不要的没什么区别,我不亲眼看到会死不瞑目!”

6敏之在杨东叹息着走出病房时红了眼眶,现在他每天都在任性挥霍着别人的关心,用死亡提醒着别人,也提醒着自己,给别人找不痛快,也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想,也许他真的是病魔折磨的变态了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6敏之面无表情的看着屏幕里热闹的婚礼,浪漫的场景,然后看着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再看着新郎亲吻新娘。

6敏之用自以为控诉的眼神、委屈的表情看着杨东,声音冰冷的没有感情:“他们这是要逼死我!”

6敏之看着6敏之扭曲的怨毒的表情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从来没在6敏之脸上看到过这么吓人的表情,那种似乎连灵魂都扭曲了的丑陋表情,配上他那张消瘦枯黄的脸,简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厉鬼。

杨东给6敏之做了四年助理,亲眼看着6敏之和姚烈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这两人之间没经历过大风大浪,自从确定关系之后感情一直很稳定,让许多等着看好戏的人都感到很惊讶。

没想到,一夕之间惊变发生,短短半年时间,6敏之病入膏肓,姚烈另娶他人。

轻易得来的东西不长久,得到的越容易,失去的也就越快。

6敏之的表情很快恢复平静,若无其事笑道:“算了,连命都没有了,还有什么精力去跟个女人抢男人。”他躺下,对着杨东摆摆手,“拿走拿走,我要休息了。”

6敏之越是表现的不在乎,杨东就越担心,四年的感情,怎么能是说放手就放手的?

杨东迟迟不走,6敏之用被子蒙上头,嘶哑着声音低吼:“出去!”

6敏之不止一次对着杨东哭过,但是从来没觉得像现在这么屈辱过,他以为,走到人生的最后一程,自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看淡了。可是,那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现在却让他心如刀割般的疼。

6敏之知道怨不得姚烈,谁也没预料到姚烈会失忆,可是他心中的不甘和怨愤却不知道要如何发泄。

6敏之想,他到底做下了多少罪孽,上一世不得善终依然不能弥补,这一世还要他承受这些痛苦。

幸好,他这辈子的路又走到了尽头,苦难也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