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气的不行,“感情你七八年前就已经知道此事了!”却不上报实情给他,还在这里埋怨他没有允许女子当官!
手底下有这样的下属,徐茂清真想把这个名义上的左右手,直接开除大理寺,让他到外面逍遥快活去。
梁音轻轻一叹,“假使我当时便告诉大人了,大人会记得一个丫头的名字吗?”
也许就是反驳的话很清淡,却很有力,徐茂清的怒火已经超出忍耐的范围了。
“当年的案子是你接手的,时隔多年你毫无进展。若不是这次因缘巧合,谁还知道会埋藏在地下多少年?你且在这里反思吧,等案情发白,真凶的人头落地,你……好自为之!”
徐茂清说完,拂袖而去。
留下梁音在流水潺潺,雕梁画栋的房间里,独自眺望着窗外。一只白鸽展翅飞翔,高高的扑闪着翅膀,飞快地飞离了这栋在大湖中央的小岛。
看完了被拘禁的前任大理寺丞,徐茂清撸起袖子,早已暗暗下定了决心,要把这尘封多年的案子,办成铁案大案,效果轰动全国,到十多年之后还会有人提起,啧啧称赞他办案如神,如青天在世。
周至柔这里的证人口供取得不太顺利,这无关紧要。本来她也只是当事人之一,还是那幕后贼凶的的亲妹妹,立场如何还难以确定。其他的证人陆陆续续已经到达京城了,这起大案的序幕到了拉开的时候了。
“开~堂!”
大理寺是最高级别的审判官衙,在这里审判的案件通常都是涉及重要的官员,甚至是皇家子孙,极少是对外开放,给普通民众看的。
但香枫里纵火案不同一般。首先是伤亡人数特别大,超过了一百三十多人丧生在那个夜晚。
其次是死者的身份有奴婢和家奴,也有普通的良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若说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这些人真是死得太冤了。所以冤情必须要得到昭雪。
最后一个原因是因为此案的最大苦主——金氏,却是一个神奇的女子。出生只是低贱的商户,却硬生生把家产扩大了数十倍。她培养出来的人才,最高做到邻国的户部高官。
审理此案更是能给邻国传递一个信号,继而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
不管案件的最终结果如何,肯定会让两国的民众都十分关注。
这就是官场上的青云梯呀,都已经递到了他面前,徐茂清怎么会不抓紧机会?
为了万无一失,别说是倚重多年的左右臂膀,就是他的至亲好友,也休想阻拦他的问案之路!
证人已经准备就绪,那么此案的苦主呢?若说金氏,她早已经病逝了。而金氏的女儿周至柔又……
亏的徐茂清精明,千方百计终于找到了最适合的人选。
“堂下所跪何人?”
“回禀大人,草民程山。这是草民的妹妹,程小妹!”
“你二人有何冤情,速速呈上诉状!”
“回禀大人,草民和妹妹是甘州甘泉县草蒲村的村民,本该过着贫寒却父母双亲健在的日子。谁曾想一场大火烧死了父母,草民和妹妹也变成了流浪的孤儿,不得不自卖其身,寄人篱下。求青天大老爷为草民和妹妹做主!”
“你二人的境遇的确可怜。只是水火无情,除非能查到是有人故意纵火,害你父母身亡,不然本官也无能为力。”
“启禀大人,香枫里大火就是有人故意纵火啊!草民的父母还有村民,还有很多很多的人都是被冤屈烧死的!”
“香枫里大火,本官记得,多年前看过这个卷宗。乃是江洋大盗,途经甘泉,起意谋夺金银珠宝,才随手放了一场大火。”
“不是的大人!放火的另有其人啊!”
“哦,那你说是谁!”
“草民,草民不敢说!”
“为什么不敢说?”
“因为放火的这个贼人,身份不同寻常。草民怕说出来后会遭到打击报复!”
徐茂清一拍惊堂木,“因为害怕打击报复,所以你坐视父母的冤屈不管吗?那你还来告状作甚!”
“呜呜呜呜,草民错了。草民日日夜夜都在想着手任仇人,替父母报仇雪恨。只是身份犹如云泥之差,眼看那人青云直上,草民想起去世的父母心如刀绞。罢了,不过百多斤,为了替父母报仇,草莓就是死了,也能含笑去见父母了!”
程山把磕头磕得砰砰响,然后在徐茂清的谆谆善诱,外加提供保护之下,终于说出了凶手的名字——
“周瑛!”
围观的百姓本来是看热闹的,嗑着瓜子喝着花露,第一次可以去大理寺旁听审案,多么好玩的事啊。看完之后可以回去吹嘘吹嘘。怎么也没想到这案子峰回路转,竟然扯到周家了?
“我恍惚记得,周家……周探花之前的女人,就是香枫里病逝的金氏?”
“你没有记错!周瑛当年还是金氏抚养的呢,这下有热闹可以看了!”
百姓们吃瓜围观的念头越发炽热了,一个个瞪大眼睛等待着下文。不多久,第一个证人带到。
这最先出场的证人要先声夺人,不然只是普普通通,毫无力度的证词,不仅不能把周家的周瑛锤倒,反而会让围观者产生逆反心理,认为这是无辜的陷害——官场黑暗,多少老百姓不愿意去打官司,就是讨厌总是被盘问,好像受害的人反而有问题,闹来闹去都是自己的毛病。最后苦主变成被告,白白浪费了精力和钱,一无所有。
众人都瞪大眼睛等着看。
这第一位证人也的确没有让大家失望。
他自称叫徐大牛,没听过?没听过就对了。因为他从来没有用真名示人。人们通常提起时都说他的绰号,“牛鬼!”
“什么,大良山的匪头子,牛鬼!”
这可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啊。这位的事迹可多的是,名声都传到京城来了。谁不知道大良山有一个大土匪,来无影去无踪。抓了二十年都没有抓到。
现在可奇了,竟然因为纵火案而被大理寺给抓住了,并且是以证人的身份,来提供证词的?
往年怪事多多,今年怪事最多。
徐大牛一出场就受到了京城百姓的炙热欢迎。
“杀人不眨眼的的贼凶,怎么不把她名正典刑啊?”
“对啊,大理寺抓到这种人犯不立刻五马分尸,凌迟处死,居然还留着过夜?”
“他办的案子太大了吧,要查明被他杀害的受害者,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真是可恨!”
徐茂清重重的一排惊堂木,“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徐大牛牛声牛气道,“小的徐大牛,大老爷,你不是知道老牛的名字吗,怎么还问来问去的。”
“没让你说话,不准说话!来人,先打十板子!”
重重的木棍和肉相击的声音,让围观的百姓安静了一下下。大家才想起这是庄重肃穆的审判场所,稍不留意是会被惩罚的。
挨打了,徐大牛显得老实多了。
“小的知道了,大老爷问什么小的就回答什么!”
“本官问你,十年前是否途经甘州甘泉县?”
“是。”
“你在甘泉县办下了一场大案,杀害了一百多人?是也不是?”
“没有啊,大人!青天大老爷在上,这个案子真不是小人做的!”
徐茂清再次重重的拍一下惊堂木,“不是你还有何人还不如实交代?”
“大人,这件事啊,说来话就长了……”
徐大牛说,他虽然是个土匪山贼,却根本没有悬赏告示里说的那个穷凶极恶。十年前他还只是刚刚落草,迫于生活的压力,做了一点打家劫舍的生意。
最开始他其实不伤人命的,因为当初他娘老子都还活着。老人家嘱咐他不可以杀人,他是个孝子,自然听他父母的。
可没想到他放过了别人,别人不肯放过他。若是那人对着他报仇,怎么着都可以,哪怕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呢。可千不该万不该伤害的娘老子。
老娘已经八十岁了,还能活几天?老头子也腿脚不利,牙齿都掉光了。他唯一的想法,就是让二老能在世上多想两天清福。万万没想到他放过的“肥羊”,事后竟然带着家伙,把他的娘老子活活折磨死。
亲眼看到老实淳朴,一辈子没争没抢的爹娘落得这个下场,徐大牛也是没有什么畏惧的了。他杀人放火什么都干了。但最初,也就是十年前在甘泉县,他娘老子还受过金氏的礼,怎么可能在人家尸骨未寒的时候,就冲进去杀人呢?
“大胆狂族,简直一派胡言!”
徐茂清横眉竖眼,“既然香枫里纵火案不是你犯下的,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亡命天涯,从来没有出声反驳过?而是默认了?现在才来喊冤,不觉得迟了吗?”
徐大牛道,“小人为了生存,跟着几个当家犯下了不少案子,要杀要剐,早就知道会有这个下场了。没反驳是因为没地方说啊,再说多这一个案子合适,少一个案子也没什么影响了。”
“呜呜,但是对草民兄妹两个人来说就是不一样的。请牛鬼大人告诉草民兄妹,纵火案的真凶是谁?草民的父母在天之灵,才能瞑目啊!”
徐大牛纠结了一下,便痛快地说,“是周大郎。”
“胡言乱语,人家是书香门第的读书种子,岂容你胡乱攀咬?”
徐大牛磕了一个头,开始交代他和周瑛的相识过程。
金氏是个慈善人,香枫里是她久居的场所。方圆百里,哪个村落受了灾,哪户人家受了穷揭不开锅,她都上门问候。年节也送上米粮柴等等,所以在周围人的口中很有名声。
徐大牛自己是落草为寇了,但他父母没有。听说娘老子得了某人的好处,徐大牛孤身一人去了香枫里,向金氏展示了自己威武的身躯,留下一句话,以后有什么困难,风里来,雨里去,只要一句话。
谁知道金氏反而被吓坏了呢?然后勉强接受他的好意。她当时带着儿子,小小少年对他很是好奇。送他出门的时候聊了很多。还问他有紧急事的话,怎么联系他。
他是真心想报恩的啊,当然就说了。
之后没多久,周瑛真的联系他,说他母亲死的奇怪,怀疑是有些奴仆联手害死了他母亲。
恩人竟然莫名死了,还没报答恩情呢!周瑛当时哭得好不伤心,流着泪对他拱手行礼,希望得到他帮忙,找出害死他母亲的凶手。
这样也算报恩的吧?徐大牛一口答应了。
之后种种完全是听周瑛计划。
“什么计划?”
徐大牛迟疑了一会儿,“大人啊,我说了你别不信啊!”
“别废话了,还不如实招来!”
“事实是小人这就说!小人跟周家大郎定了计划,他让小人派着人,把香枫里几个出入口全部围住,如果看到有带着包袱逃脱的下人就把他绑起来。因为晚上是不会有人带着包袱出门的,正常出门办事儿也是白天。晚上带包袱的肯定是偷摸夹带,趁着主人刚死,偷偷的把钱财带出去。”
“然后呢?”
“小人就按周家大郎定的计划做了啊!”
徐茂清震怒,又一次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前言不搭后语,简直一派胡言。按你所说,你既然是去报恩的,那为何现场有你兄弟的尸体?”
徐大牛面容有点麻木,“因为周家大郎还和我的兄弟也做了计划。”
“不对,是周家大郎暗示透露了,香枫里有宝库,那些奴仆不忠心,暗地里偷偷转移了不少。与其给这些背叛的,不如结交我这些兄弟,日后有事还能请他们帮忙出手。”
“这几个兄弟也太蠢了吧,都知道香枫里有钱,就他们冲上去不知好歹的冲杀,还以为遇到的只是手无寸铁的老弱病残。哪里知道人家早就等着了呢!”
徐茂清:“周瑛骗了你?”
徐大牛想了想,摇摇头。
“倒也说不上骗,怪就怪我当时脑子蠢笨,让我干啥就干啥,也没想到人家小小的年纪,一副鬼肚子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