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含笑,花香鸟语,云雾缭绕,千姿万态。
葱茏苍翠间,如龙如虎,如万马奔腾,像鱼像蚌,像河流湖泽,盖地遮天。
云卷云舒,云海翻腾,似坐似立,或眺望期待又相逢……
云里雾里,真是变幻莫测。
凌恒便是如此,云里雾里,身在其中,心亦在其中。却非常疑惑,因为根本感应不到云雾的存在,看得见,也摸得着,用手捞一团,便从指缝间散去,这和修行又有什么关系?
“娥皇姐姐说天地人,地天泰卦象,太真一院长送给我‘天心双箸’……”
“四季。”
“自然。”
“气象。”
“三才。”
……
凌恒便在沉思中,花了足有一天的时间认识云雾,当夜便在云雾中静坐,感应,睡眠。好象云雾深处有无穷的力量,能够给予他无尽的精力,他开始忘记了身处何处,忘记自己。
打坐之处,是云雾的世界,侧躺之中,是云雾的海洋。
第二日,他认识了云,雾也认识了他。
第二日,夜,他的身体内外都被云雾包裹,充实,似吞云吐雾。
第三日,他感觉云变了,雾也变了,已不是认识的云和雾,似乎蕴涵着其它。
第三日,夜,他认识了“不认识的云和雾”,看云不是云,看雾不再是雾。云雾缭绕中有轻盈、飘扬、悬浮、弥漫,有人之初,有善良、积极、向上、乐观、温和、慈爱……
第四日,他感觉云还是云,雾也仍旧是雾,还是本来的面目,仍旧缭绕、充实、飘零,超脱而淡然。
第四日,夜,他明白了,对云雾不再只是感觉,而是清楚的认知,云就是云,雾便是雾。
第五日,晨,他悟了。
第五日,午,云雾里来了个姑娘。
“凌师叔,我师傅有请。”
来人是个少女,声音很是娇娆,非常熟悉,凌恒一听便听了出来,吓得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虽然五日来在云雾中性情已然圆润许多,可是这个少女一出现,却是忍不住的心悸。
“你……你来了?”
少女娇笑,回道:“我奉师傅之命,不能来吗?”
“能,能来,来,来得好。”凌恒有点语无伦次。
少女道:“那就跟我走吧。”
“走,去哪?”凌恒问道:“前几天实在不好意思,希望你不要怪罪。”
“不怪,不怪罪。”少女脸色很正经,“走吧,过来,一起走。”
“我还是和你保持一定距离吧,我感觉……”
“嘿,看我不杀了你。”凌恒话没说完,少女脸色乍变,手中长剑蓦地幻作长弘,顿时直刺凌恒头部。
知道凌恒罩门在头部的,没有一个,和他有仇还想要杀他的少女,只有一个。
颜洛并不确定凌恒的罩门在头部,只是含恨时固执地认为而刺剑,势必至他于死地。
凌恒的修为已然提升至神通三重归一境,眼力、感觉、心境都高于往日许多,乍见颜洛长剑刺来,不躲不避,忽然双臂伸直,只望准长剑剑身击去,竟然有点数日前师芙蕖灵犀一指夹住江少施青纱的意味。
不过,师芙蕖的“灵犀一指”是两个手指出招夹住对方兵器,而凌恒用的是双掌。
他双掌合十间,颜洛的长剑如同飞速运动的齿轮突然被卡住一般,一瞬间静止下来。
颜洛连身体也顿时静止,还有她持剑的右手,心念却是无比飞速的运转:“为什么他一次比一次厉害?这一次我又落在了他手里,他又会怎么轻薄于我?”
其实倒不是凌恒厉害,谁让颜洛自己不修炼,修真十多年了,花在恶作剧的时间上就不下一半的时间,以至于一介真传弟子竟然还不是金丹修为,也只有李道一才能收她这样的泼辣女子当弟子,否则以她的资质,恐怕一直都是徘徊于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之间。
凌恒显然知道颜洛的修为,夹住长剑的双掌就势望自己身前一拉,不知是用力过大,还是颜洛猝不提防,那颜洛“啊”一声大叫,整个身体有意无意地就往凌恒身上压了下来。
凌恒本意拿开长剑,防止她再刺,料想这一拉之下,颜洛非撒手不可,哪知她竟然呆了。
凌恒也是一呆,全然忘记躲闪,或者原本就不需要躲闪。
“铛”一声响,长剑落在地上。
而持剑的少女已躺在地上,面朝大地,背向苍天,而凌恒竟然被她压在身下。
似乎时间在此刻停止,云雾在此刻聚集。
瞬间的惊慌与麻木过后,是一股酥软、冲动、压抑、狂躁的感觉。
凌恒只觉香风扑鼻,软玉温柔,而且前胸似被两团柔软紧紧贴住,这是一种前所未有、从未发生过的经历,便是当年岳州太守府的房内,怀抱小姐姐时也远远没有这种刺激的享受。
凌恒竟然呆了,与之而来的除了触电之外,身体瞬间有了反应,下身正顶在颜洛的小腹处,可是,他却说不了话,发不出声音来。
因为颜洛的唇堵住了他的嘴,是如此充实、美妙,突然的投入。
“唔唔唔。”凌恒估摸着是假装的叫喊,似发自内心销魂的声音。
经他叫声一喊,颜洛已双手撑地,突然爬起身来,赶忙推开凌恒,“轰轰”几下,一顿粉拳直砸在凌恒胸上,可是她这一砸之后,马上痛得哭泣大叫。她纤手如玉,而凌恒钢筋铁骨,这几拳锤下去,好像锤在坚硬的石头上,如何能不疼痛。
“臭小子,你要死了,我要杀了你。”颜洛忍着疼痛,蓦地起身,就要找长剑刺死凌恒。
凌恒忙道:“颜,颜,颜姐姐,我,我不是故意的。”
“谁是你姐姐?”颜洛骂道:“你是个混蛋,你咋不喊你娘作姐姐?”她虽一时受气,却狠毒与泼辣不减,直接问候别人母亲。
“真不是故意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待怎样?”凌恒忍受不住,索性摊开了说个明白。
颜洛闻言似有威胁之意,厉声道:“我清白的身子,被你这般作弄,日后我何以见人?你还问我想怎样?我该问你,你想怎样?”
“我未曾对你怎样,我能怎样?你莫不是想讹我?”
“讹你?”颜洛蹙眉,气得大骂:“你个混蛋,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告诉你,这事不解决,我跟你没完。”
“我说姑娘,你总说解决解决,却是说个解决的方法来,你到底想如何解决?”凌恒觉得颜洛简直就是个娘们,实在是太过罗嗦。
颜洛道:“是你求我解决的,我可没有逼你,既然你自己提出来,那你就得遵守。”
“我求你?”凌恒似乎突然发现这是一个局,逐渐被颜洛拉了进来,心想:“这妖女身体压我看上去是真的,这会提出来解决的话,却不说解决的方式,到底想如何?”
其实以他初谙情事的年纪与心计而言,又如何能够知道一个少女的矜持,颜洛并没有达到使美人计、以自己身体为饵而诱惑于人的地步。只是,事情已经发生,十六七岁的颜洛立时便有了主意。
只听颜洛娇羞地望着凌恒,竟然含情脉脉地道:“你以后不需有别的女子,也不许和别的女子相好,千秋万代,你都只能,只能看着我,只能是我。”说完此话,红云瞬间爬上脖颈、脸上,滚烫般的火辣。
此言只如晴天霹雳,炸得凌恒六神无主,颜洛对他的好感,他是知道的,只是颜洛这话的意思就是直接地表白,而且是如此霸道,如此强悍,还只能是唯一。
凌恒似乎没有理由拒绝,无论是以连日来发生的种种,还是来自于碧玉年华的少女的表白,或者是少女的贞洁,虽然没有跨越禁区,但是,持剑逼迫一个女子脱靴、脱外衣而逃命,这样的事情,虽是符合少年心境,却总是带着猥亵的意味。
凌恒心想:“千秋万代,都不许和别的女子相好,这,这肯定不行。”慎重地道:“颜洛姐姐,我确实做过对不住你的事情,都是不得已而为,你这个……我……”
“不用说了,我全知道了。”颜洛突然打断凌恒的话,大声地哭了出来。
凌恒最见不得女子哭泣,忙道:“我与芙蕖大姐姐的妹妹茯苓小姐姐有三年之期的婚约。”
“你,你,你!”颜洛哭声更大,嘶吼着盖过凌恒的声音,是歇斯底里的痛,心痛、头胀脑晕,悲痛欲绝,撕心裂肺。
“婚约,婚约,婚约……”如利剑般在颜洛的脑海中无限地回荡,仿佛有一个少女就站在她的面前,趾高气扬地道:“颜洛,凌恒哥哥是我的,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和我抢我的恒哥哥。”
颜洛如魔怔般泪眼凄迷地望着凌恒,心里却已经下定决心,泣血般的宣誓:“师茯苓,我告诉你,我颜洛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终有一日,我要亲手毁掉这个男人,一定,绝对。”
女人都是疯狂的,平时温柔的女子一旦触犯其逆鳞,她们发狠的时候也是绝对的疯狂,更何况颜洛这个原本表面刚强,实际心底温柔的火掌。
这一刻,她萌生了惊天动地的恨,许下爱情的诺言,咬牙切齿,义无返顾地离去,再没有看凌恒一眼,仿佛诀别,不再相见。
凌恒哪里能够知道颜洛已决定对自己痛下杀手,只是一脸的茫然,一脸的无可奈何,在层层云雾中,久久不能平静。
良久,方才稍稍平复,起身回到府邸中,沐浴更衣,调整心情,准备参加明日的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