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三爷家吃饭,除了自家长辈之外,还不少在外地打工的堂兄堂妹,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们自然也从外地赶了回来。
当然,并不是所有在外地打工的年轻人都赶了回来,有的因为各种原因还处在赶回来的路上,还有的便是这些年在外地混得并不怎么好,今年过年不准备回家。
总的来说,晚饭三爷家很热闹,只是这热闹的气氛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喜庆,反而显得沉闷压抑,以及一股失去亲人的悲伤。
晚饭结束后,杨浩然没有立刻离开,他目光盯着他二叔的棺材,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时间快接近午夜,杨浩然才彻底放下心来,确定是自己想多了,然后才从三爷家离开,回到了自己家里。
他之所以晚饭结束没有立刻离开,并不是喜欢那种悲伤压抑的气氛,而是他心里始终有些担心,至于在担心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但直到时间接近午夜,二叔的棺材依旧安安静静摆在那里,周大师盘膝坐在棺材前依旧念诵着经文,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这才让他放心下来,确定是自己想太多了。
他是跟父母一同回家的,当二老看到那辆霸气的越野时,二老都愣在了原地。
在得知这辆车属于自己宝贝儿子时,杨父那张板着的脸露出笑容,目光甚是欣慰。
而杨母,则是一个劲儿的夸赞自己儿子有本事,这些年在外面终于混出了名堂,并且一再提醒杨浩然明日去相亲一定要开着此车过去,按照杨母的说法,如果让女方看到了这辆大家伙,那么相亲成功的几率会提升很多。
对此,杨浩然不置可否的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倒不是杨母物质,而是现实本就如此,你如果只是一个整日无所事事的穷光蛋,对方凭什么把家里的女娃托付给你,且不说女方愿意不愿意,但女方长辈十有八九是不愿意的。
穿得破破烂烂光着脚去相亲,跟穿得体面开一辆车去相亲,效果绝对不同,至少后者给对方家里长辈留下的印象要远远好过前者。
回到家,取出带回来的死神神像后,午夜十二点,杨浩然在自己父母诧异的目光下准时祭拜,然后随便给自己父母解释了几句,便以明天要相亲为由,倒头大睡。
他本来是想偷偷溜出去,看看杨家湾附近有没有亡灵需要接引,但为了不让自己父母担心,他并没有这样做。
一夜无话,第二天杨浩然早早起床,他便准备去厨房为父母准备早餐,平时无法陪伴在父母左右,现在既然回来了,那么自然要尽可能的为父母多分担一些。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来到厨房时,发现自己母亲已经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又是烧火又是做菜,并且还一同煮着家里几头肥猪需要吃的猪食。
一个人同时做这么多事,杨母不仅没有手忙脚乱,反而十分熟练,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这不是天生就会的,而是这样的日子过久了,自然而然就熟练了。
发现杨浩然,杨母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一边忙着手中事,一边开口说道:“去叫你爸起床吃饭了。”
杨浩然一边朝着灶台走去,一边开口回应道:“天还没亮,这么早就吃早饭了?”
说着,杨浩然往两个灶孔里添了一些干柴,这两个灶孔之上各有一口锅,一口是做给人吃的,一口是做给猪吃的。
“还早?今天事多得很,我和你爸都要去你三爷家帮忙,不早点把早饭吃了,到时候哪有时间。而且你还要去相亲,早点过去能让别人看到你的诚意,你要过去太晚了,别人还以为你是过去蹭午饭的,那可把我们杨家的脸丢尽了。”杨母嘴里说着,但手中动作却没有停下来。
杨浩然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一个劲儿的往灶孔里添加着干柴。
“傻小子,这饭菜马上就好了,你还往灶孔里放那么多的柴火做什么?你就不要在我这里瞎捣乱帮倒忙,赶紧去叫你爸起床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睡!”
杨浩然不敢忤逆自己老妈的意思,应了一声后,就去叫自己老爸起床,片刻的工夫,杨浩然便又回到了厨房,他本想再帮自己母亲做些什么,但还没有开口,杨母便抢在他前面开口了。
“不要在这里杵着,赶紧去洗漱,真是的,都这么大个人了,做事一点计划都没有,什么都要教,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长得大。”
在父母的眼中,自己的孩子无论成功与否,无论多大的岁数,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小孩,这一点,此时充分体现在了杨母的身上。
杨浩然除了苦笑着说好,还能说什么,只能在自己母亲的催促下去洗漱。
等他洗漱结束,饭菜已经全部摆上了桌,热腾腾的稀饭,一盘老坛酸菜,一盘香肠,一盘腊肉。
而杨母则是用桶提着猪食开始喂猪,在她眼里,猪有没有吃好,可比人有没有吃好重要多了。
杨浩然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对母亲的所作所为并不觉得奇怪,因为从他记事开始,自己母亲就是这样做事的,这么多年做事的态度以及流程一点都没变。
唯一的变化就是,那张曾经年轻有光泽的脸,如今变得黯淡无光,眼角也多出了明显的皱纹,乌黑发亮的头发也逐渐出现灰白。
她老了,老了很多。
杨浩然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些年来他虽然很努力,但并没有成就一番事业,也没有为这个家做出点什么,反倒是二老,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哪怕是到了如今这个年纪,还在为这个家操劳着,作为家里唯一的儿子,他心里自然不好受。
“过完年就买房,到时候第一时间把父母接过去享福,结束这一切。”
此事在杨浩然回来前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太紧张,他更想过年前就把这件事落实,然后带父母进城过年,他是真的不想再看到二老为这个家操劳下去,这一切其实早就应该落在他的身上,但由于自己的无能,硬是将这个重担拖到了现在。
祭拜完死神,一家三口共进早餐,杨母一个劲儿的唠叨,杨父时而会开口说两句,杨浩然什么也没说,无论父母说得好与坏,对与错,他都是笑着点头回应。
早餐结束,阳光驱散了一些黑暗,虽然天色还没有完全放亮,但杨母已经锁好房门,并且将杨浩然送上了车。
“兔崽子,一定要给妈争口气,把对方女娃搞定,我和你爸等你的好消息!”杨母站在车窗外叮嘱道。
“放心吧妈,我会尽力的。”杨浩然笑着回应。
“尽力?尽力个屁,你可千万不要敷衍妈,我要看到的是你能把对方女娃搞定,而不是什么尽力这种屁话。我可告诉你,趁我们两口子还不算老,你最好赶紧结婚,这样我们两口子到时候还能给你带娃,你和你婆娘只管安心挣钱。如果你不争气,等我们两口子老了,到时候娃出生了,那就只有你们两口子自己带,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忙得过来!”杨母不满的唠叨着。
杨浩然苦笑点头,道:“我知道,我真的知道,你就放心吧妈!”
杨母还想唠叨几句,却被杨父拦了下来,杨父脸上露出不满,看着杨母开口抱怨道:“别唠叨个没完,三叔家事情还多,他自己的事他自己知道,哪里需要你在那里瞎操心。”
杨母一听杨父这话,顿时不高兴了,一副要和杨父争辩的架势,但杨父似乎早有准备,知道如何应对自己老伴的唠叨,所以他根本没有给杨母说话的机会,将目光落在杨浩然身上,开口说道:“你赶紧按照地址过去,记住,不要空手过去,那样太失礼了,钱够不够,不够让你妈给你一些。”
“有钱有钱,我现在也是做老板的人了,哪能会没钱,那我就先过去了。”
话音落下,杨浩然逃命似的一脚油门踩下,逐渐消失在了杨父杨母的视线中。
对外,杨母逢人就说自己儿子如今在城里做生意,是个大老板,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杨母对自己这个儿子还是很自豪的,甚至是感到骄傲,所以刚刚杨浩然才会说自己是老板,有钱,不让父母多担忧。
其实真要说起来,杨浩然也确实是个老板,毕竟他在城里开着一家杂货铺,虽然杂货铺太小太破,但终究是一家店铺,而他是这家店铺唯一的老板。
只是可笑的是,他这位老板手底下一个员工都没有,老板是他,员工也是他。
车上,杨浩然暗自下定决心,今天这次相亲自己一定要好好应对,不能儿戏,因为他能够感觉到,父母很看重他这一次的相亲,为了不让父母失望,也为了解决自己的终生大事,他必须要好好应对这一次的相亲。
他先是开车到镇上买了不少的礼物,然后朝着母亲给出的地址赶去,汽车行驶在公路上,目的地越来越近。
随着自己越来越靠近目的地,杨浩然心情突然变得忐忑,变得紧张,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因为每次去相亲,他心里都会生出这样的情绪。
别看他平时遇事遇人表现得都很淡定沉稳,可唯独遇上相亲这种事,他是真的控制不住内心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