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1)

在查克的记忆里,菲律宾的马尼拉是个很美丽的城市。在很小的时候,妈妈曾经拉着他的手,站在一种长着白艳花朵的湿地树边讲故事。那些纯洁无暇而又充满灵气的花朵在枝头摇曳着,像是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在冲他微笑。

赫克的书房办公桌上就摆着一张全家在马尼拉旅游时的合影。那时候查克还只有五六岁大,最喜欢天天拽着赫克军装的一角,嘴里叫嚷着‘爸爸你这身衣服好看!’、‘爸爸我长大了要和你一样厉害!’。

而现在,这个长大了、而且长成了一个全澳大利亚军队中最精锐的特种兵的男孩子正站在赫克的对面,他的一只手插在牛仔裤兜里,伸出另一手划过那张被经常擦拭的三人合影,对着办公桌后的赫克道:“老头子,我们很久没去旅游了。”

汉森将军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沉默半响,才答了一声“嗯”。

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摊放着一张巨大的地图,地图上属于马尼拉的位置被红色的记号笔圈成一个圆,然后打上了一个重重的叉子。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位于菲律宾最大岛屿——吕宋岛西岸,素来以东西方文化的完美交融而闻名的繁华城市被摧毁殆尽。而这一悲剧的缔造者不是天灾、也不是,而是一只来自太平洋的怪兽。

第二只。

根据多国情报的共享系统显示,在马尼拉被袭击的前几天,有一艘渔船在夜间驶入深海区域时曾隐隐约约的在海水下方看到过一个庞大的黑影。因为距离旧金山事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夜晚的视线又向来十分糟糕,再加上渔船除此之外并没有遇到任何异常状况,因此当时并没有人把这件事情当成什么重要情况。

直到马尼拉的惨剧发生后,渔船的船长才猛然想起这个当时不被人重视的细节,并将它上报给了政府。

按照渔船船长见到那头怪兽的时间推断,这头怪兽出现的日期正好和入侵者登陆旧金山的日期前后间隔了一年。

整整一年。

没有人知道如此整齐的时间是否是在暗示着什么,但是这种可以轻而易举摧毁一座城市的海中巨兽再次出现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些正在渐渐往旧金山靠拢的市民们又开始了第二次的撤离,脸上的表情比一年前第一次离开时更加惶恐不安——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出现未知的、无法抗拒的危险,而是这种危险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

那句‘地球污染造成的深海生物变异,极端变异只是个例’早就像个最不起眼的垃圾一样,被人遗忘在了沿海地区城市民众开始陆续搬迁这一现象的背后。

尽管袭击了马尼拉的怪兽虽然现在又隐匿了踪迹,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它会像它的前辈一样,对能够接触得到沿海城市再次发动袭击,直到它被彻底消灭。而此时此刻,搬走整座城市显然不是什么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和菲律宾首府马尼拉一样紧挨着太平洋的大城市并不在少数,有不少还是根本不可能被轻易挪动的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比如中国的香港,比如日本的东京,再比如……悉尼。

抛开那些濒临太平洋的城市不谈,四面环海的澳大利亚现在绝对是危险系数最大的国家。政府为此直接将一年前组建的太平洋秘密小组搬到了台面上,成立了太平洋事件特别行动部门,最高长官是一位澳大利亚目前一只手就可以数过来的上将级别人物,而汉森少将则被军方指派成了副官。

部门集合了全澳大利亚军方和学术界最顶端的人物,每天除了开会就是讨论,只为了能想出一个尽量完美的应对怪兽袭击的方案。

赫克几乎有三天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查克看着面前满脸倦容的父亲,收回在相框上活动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别扭的安慰道:“别那么担心了,离马尼拉最近的中国不是已经派核潜艇去支援了吗。”

“核弹吗,”赫克抬起手臂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发射的。”

“为什么?怕核辐射?引到深海区不就行了?旧金山当时不就是这么干的,不过最后是在深水区和浅水区交界投的弹。”

“你以为旧金山只是被核弹污染了吗?现在旧金山的浅水区里已经几乎没有活着东西了,只不过一直被美国政府掩藏得太好,没什么人知道罢了。”

查克双手撑在桌子上,兴趣浓厚的凑到赫克面前:“什么意思?不只是核污染?”

“一年前我们就发现入侵者的身体里含有大量的剧毒物质,可是直到现在我们的科学家才研究明白,这些毒素在入侵者被核弹炸死后随着血液融进了大海和空气,旧金山根本就不仅仅是因为核辐射的原因造成的荒无人烟,而是彻底变成了一座没有生物能在那里活下去的死城。”

“这不是一样吗,都是被污染,辐射还是剧毒有什么区别。”

“小子,美国投放的核弹可污染不了那么一大片区域,”接连几日高度疲劳的汉森将军终于有些支持不住了,他眯了眯眼睛,身体也下意识的往靠椅里缩了缩,“我晚点再给你讲这些东西,先让我歇会。”

查克有些无趣的撇撇嘴,又往前凑了凑:“喂,你就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吗?要睡觉也去床上睡啊。”

谁知道他家劳累程度超过警戒线的老头子根本就没给出回应,在眼皮阖上的那一刻就已经睡着了。

因为接连往前凑了两次的缘故,查克离父亲的脸很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线条分明的轮廓。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张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的脸了,长而微卷的眼睫在眼下洒出一小片阴影、眼角处细细的纹路和有些干涩的皮肤都是主人近日劳累过度的标志。

高且挺的鼻梁,薄且淡的唇,闭上眼后被稍稍柔化了的、军人所特有的硬朗气质——查克一直都知道自己家里的老头子很招人喜欢,尽管已经快要四十岁,死过一个妻子,还有一个叛逆期的儿子,但是这些都不妨碍军队里外的小姑娘看到他时双眼直冒星星。

其实查克知道,老头子一直都想做一个好爸爸,面对自己的时候也经常会努力的收敛起性格中锋利的一面。可惜自己的性格就是来自于他那该死的遗传基因,让两个同样傲、倔、并且要强的人之间产生‘温情’这两个字,简直比一拳打死那个从太平洋里窜出来的怪兽还难。

“真是麻烦,”终于把目光从父亲脸上挪开的查克嘟囔着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臂,然后快步走到客厅的沙发边拽了一条薄毯子。马克思正窝在沙发边的小窝里呼呼大睡,查克蹲下去揉它的小脑袋,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自己的小宠物说话,“谁想去管他。”

然后他站起身,再次走进书房,把手中毯子轻轻的盖到赫克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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