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自私的,我也是。
人都是懦弱的,我也是。
但是我不会自私到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把别人置于危险之中。
也不会懦弱到为了自己能生存而去把别人推倒死亡的边缘。
但眼前这些大学生们真的是一再挑战我的底线,我忍了又忍,冷眼看着他们。
小斌说,我知道这么做有点残忍,但如果他是杀人犯,那么丢出去我们都安全。如果爱丫打算找人索命,把他放在外面她也就不会进来了。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么?
四周的几个学生一片附和,我虽然对侯明宇极其的厌恶,觉得他是一个死不足惜的人渣,但真到了这种时候,看到他一脸的恐慌与满眼的泪花,我反倒不忍心了。
我不是执法者,这个房间里罪犯或许有很多,但绝对没有执法者,就算是有人可以执法,也不能利用个人的好恶去判断一个人的生死。
把危险分子束缚起来是一回事儿,让他们去死是另一回事儿。
我站在那里,高声说,我反对,这样不是杀人么。
小斌说,我这是在保护我们。
我说,反正这就是杀人,我反对。
小斌看了一眼马天成,他说,旅店方面呢?
马天成说,你们自己的事儿,老子才懒得管,爱死就死,跟我们没关系。
小斌说,那就好。
然后他对身后的两人说了几句,金三胖跟张大壮站在了他的身后,小斌说,如果你反对,那么就要看你一个人能不能打过他们两个了,必要的时候还有我这半个人。反正今天他我们是一定要丢出去的。
我对眼前这群学生真的是失望透顶,他们自私狭隘还残忍,似乎这个禁锢的空间把他们最阴暗的一面激发了出来,在做某些事情上他们的决断完全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我相信必要的时候让他们杀了剩下的人,他们恐怕也不会眨一眨眼。
我知道死亡会逼疯一个人,为了活命也可以让一个人做出任何事儿来,但我没有想到在死亡到来之前,人类会如此的丑陋。
我知道自己的死期,不多不少十八天,这是我最长的生命界限,在这里的每分每秒我都可能会遭遇死亡,会遇到死神的狙击。但我与他们相比却要坦然得多,至少不会为了自己的生存变成疯狗。
我站在那里,跟学生们对峙着,我的裤兜里有一把匕首,据说是当年他们逼迫美雪就范的匕首,难道此时此刻我要用这把匕首为美雪报仇?
学生们看我把手放在兜里也觉得有些紧张,他们知道那把匕首在我的身上,金三胖抄起一旁的椅子放在手里,张大壮胆子很小,缩到了最后,然后他说,侯明宇就是杀人犯,你还护着他,你是不是他的同伙?
我看到小斌眼睛一亮,他说,对了,你一直审讯我们,我们还没有问你,你到底来干什么。
我说,我是个作家,回到家乡来采风。
小斌说,作家?网络写手吧,就是在网上乱写一气的。
我说,是,那又怎么样。
小斌说,我们不写书,可是我们在网上看书。网络写手都是胡写一气,每天那么多字更新,一天都不能断更,别说出来采风,到这么一个小山村封闭这么多天了,就算是出去逛街恐怕也没有这个时间吧。对吧。
金三胖说,对,我看过,我也了解这种状态。你绝对不是网络写手,你说,你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我说,你们怀疑我什么?
金三胖说,你的来路很奇怪不是么,一直以来你都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负责调停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倒也是信任你。可是现在想一想,你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么。你难道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么?
我说,我知道自己家乡变成*了,我不能回来看看么。
小斌说,能,但是现在不是死人了么,为什么这么巧你回来了。
马天成开口说,你们什么意思说清楚,这老弟哪里可疑了?丁老弟,你自己说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
马天成代表的是旅店方面,虽然人少但是战斗力最强,我孤身一人对付学生党都不可能,不要说再跟旅店为敌了。
我刚刚想继续解释一下,侏儒突然开口说,你这么好管闲事,不会是警察吧。
我一愣,回头看到侏儒阴狠的表情,心头一凉,侏儒说我是警察,恐怕指的是我是缉毒警吧,此时此刻如果我随便点点头,是不是就要死在这里?
还没等我说话,那面马天成说了一句不会,然后低头跟侏儒说了几句,侏儒又小声说了几句,马天成说,我兄弟能说谎么?绝对不会的,您放心。
这一句话有点让我摸不到头脑,我什么时候成马天成的兄弟了?难道随便夸他厨艺几句,就让这个傻大个跟我交心了?
但此时此刻活命最要紧,我不能同时跟旅店与学生党为敌,否则丢出去的可能就是我了。
我说,你们到底什么意思,我根本不认识你们,有什么原因杀你们?
小斌说,不认识我们就不能杀人了么?如果你是变态呢?如果你是连环杀手呢?你说不上就是那种没有理由随随便便杀人的主。
我掏出匕首,指着小斌说,如果我真是,我就先把你杀了。
小斌说,你也别吓唬我们。好,你觉得我说得没道理,那我问你,你不认识我们,你认识不认识美雪?
我一愣,这句话什么意思?我虽然没有理解,但我看学生党们明显就紧张起来了。我说,你们什么意思?
小斌说,我们这些人一起犯事儿,那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旅店在这里是坐地户,我们过来才跟他们有交集。可是只有你最奇怪,在火车上就跟着我们,我们到村子来你也恰巧就过来,一直到现在都在我们四周乱转,就算是我们死人了也没有见你害怕。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说,火车上碰到你们是巧合。
小斌说,我看未必是巧合,如果你一直跟着我们呢,如果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我说,我能有什么目的,当所有人都跟你们一样有那么肮脏的过去么?
小斌说,你也别说我们。回答我们的问题,你到底认识不认识美雪。
我说,我不认识。
小斌说,可是我觉得你认识。或许你是美雪的某个狂热的追求者,或许你是她的哥哥,或许你是她的什么叔叔。总之你找到了我们,打算为美雪报仇,对吧。这么多天你一直对美雪的事情很感兴趣,逼迫我们说出来,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我想下一步你该审判我们了吧。
我看几个人已经有围上来的架势,我握紧了匕首,对方的话不无道理,我这样的人参与到他们的凶杀案中,难免不被怀疑为凶手。
小斌在那里又说,你看,现在你拿着的还是那把匕首。那天晚上美雪就是拿着这把匕首跑的,最后她从悬崖掉下去之后也带着这把匕首。我想你是打算用这把匕首杀光我们吧。
这一句话似乎更加证明了我是杀人凶手这个推断,我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抓住,这只手很小可是很有力,我低头一看是侏儒,他冷眼看着我,对我说,匕首给我。
马天成在一旁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那绝对是那帮兔崽子瞎说,我兄弟不会撒谎的。
侏儒突然转头对马天成说,你闭嘴。
马天成那么大的个头一下子就闭嘴了,侏儒一句话显示出他的地位比马天成高了不少,他继续冷冷地对我说,匕首给我。
我此时此刻肯定无法同时跟旅店与学生党为敌,我毕竟只有一个人,还要肩负小爱的安全。我手腕一松,匕首落入侏儒的手里,侏儒把匕首塞入了袖子中,然后对学生党说,你们的推断听起来有点道理,但真正是真是假你们也清楚。我们两个就是来这里求财的,现在惹了一身骚,我们也不想参与太多你们的事儿。我这里立一个规矩,现在我们算三国鼎立,我们两个是一国,你们学生是一国,剩下的你这个作家跟你楼上的朋友算一国。三国鼎立,谁也别掺和谁的家务事儿,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那都是各安天命。现在大家最好都不要起冲突,如果一方找事儿,另外两方一起把他丢出去。
我皱了皱眉头,这话听起来给我解围不错,实际上是把侯明宇完全交给了他们处理,这些学生们会怎么处理侯明宇?
我刚要开口,肩膀被马天成按住,他说,兄弟,这时候还是想想自己吧,别给自己找麻烦了。这样,你先上楼,眼不见心不烦,是死是活,跟你能有多大关系。为了别人把自己的命丢了,多不值得。
我感受到马天成手掌上的力度,很显然如果我再插嘴只能被他们给丢出旅店。
我咬了咬牙,看着金三胖与张大壮开始推拉侯明宇的椅子,侯明宇很重,他们两个无法把他完全抬起来,这椅子与地板发生了吱吱呀呀的摩擦声,声音很大,似魔鬼的步伐。
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我仿佛看到了一只恶魔在黑影中向我们一点点走来,它在慢慢地吸取我们的灵魂,吞噬我们最后的人性。
这只恶魔,正在把我们所有人都变成魔鬼,变成它的仆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