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屋过巷,拐弯抹角,说起逃命,这徐丰年也是够折腾的,也不知哪儿来的本事能记住这么多复杂的山路,许是走习惯了的缘故,连跑带冲就跟只灵活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一路狂奔,越过了好几个山头,趟过好多条溪流,让身后的周念跟的都快不耐烦了,他才终于在一处罕迹无人的地方停了下来。
驻足,站立在山腰一块石头上,徐丰年竟突然做了一个不雅的举动。
“哗啦啦……”
这不是水流的声音,而是徐丰年小解的声音,之前被展熊那么一吓,又奔了那么多山路,其实他早就憋不住了,见四下无人,他脱了裤子就尿。
这个位置的风景非常好,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就是山头上的风儿大了点儿,迎风尿尿,也不怕倒刮,徐丰年也算胆子大的。
一边尿,他嘴里还一边哼哼唱调,许是今天高兴坏了,憋了那么久的计划总算圆满完成,总得乐呵乐呵。
“我多潇洒多自在,一不念经二不把佛拜,疯就饮几杯,有肉吃几块,自斟自酌,乐呀嘛乐开怀……”
调门儿太低,高音唱不上去,尿完之后他的身体不由地一哆嗦,提好裤子之后,他才慢慢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墨绿色的小竹片。
那竹片做的十分精致,外行人一看真容易把它当成块珍贵的美玉,只是竹片就是竹片,用它来当柴火烧都难入人眼,根本没玉的价值,虽占了个“小巧玲珑”的名头,但做的再精巧,无非也就跟鸣竹差不多的作用,昙花一现的花架子罢了。
“嗖……”
“啪!”
扯开拉环,竹片立即上天,少时便在天空中炸裂开来,从里面飞出无数青白色的烟云,相互靠近,越聚越多,最终汇聚成一个笑脸娃娃的模样。
那竹片乃是当初雇用他的人送给他的,说是事成之后,可以用它来进行联络,徐丰年一直小心翼翼地妥善保管,如今真正用到了,倒也没难为他的一番苦心。
刚刚放完鸣竹没多久,不远处的天空上,另外一个笑脸娃娃不多时也跟着出现了,似是对徐丰年所发信号的回应,距离不算远,只要稍微再近一些,便能到达周念魂力的探测范围。
抬头遥望着另一个笑脸娃娃,徐丰年知道自己的雇主马上就要来了,立刻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脱下了一只鞋。
“咦?他干嘛要脱鞋?莫非……”目视着徐丰年怪异的举止,周念略微疑惑几秒,表情微变,心中突然冒出了一种猜想,“莫非展熊没搜到的东西,就藏着这家伙的鞋子里?嘶……这也不太可能啊,鞋子里除了能藏脚之外,剩下的那点地儿还能藏什么呢?”
越想越觉得奇怪,毕竟一提到宝贝,大多数人一般都会联想到某些比较大的物件儿,能藏着鞋子里的宝贝,真的为数不多。
要么就是叠起来的纸张秘籍,要么就是芝麻绿豆大小的东西,展熊虽对徐丰年十分怀疑,但他毕竟不知道被偷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揣着跟大多数人一样的想法,以为即便是被盗,那东西一定很大,所以他才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对方的鞋子里肯定藏不进什么宝贝进去,故而没有搜查鞋子。
坐地倒脱靴,徐丰年一把就把左脚的鞋子给脱了下来,嘴角洋溢着一抹明显的弧度,把手往袜子里一掏,旋即两指夹出来一件东西。
“嘿嘿,老天要你发财,想不发都难,连展熊都没搜到这个地方,看来我之前保留了一手,的确是对的!”
他拿着那东西往地上一丢,这才把鞋袜重新穿好。
周念躲在暗处仔细瞅了一眼地上的东西,那是一粒只有瓜子大小的黑色种子,外形也跟瓜子差不多,往地上一扔,旁人还真就瞧不出其中的猫腻,直道是哪个不道德的人随手乱丢的瓜子皮,根本不会在意。
“瓜子?莫非这就是神兵营所谓的宝贝?这……这也太寒酸了吧!”脸上很是惊怪,周念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亏得慌,一路上跋涉涉水跟徐丰年折腾了那么多条道,到头来得到的,竟是一粒小小的瓜子?
还他妈就一粒,还他妈被徐丰年的臭脚丫子给熏过了,吃又不能吃,拿来用都觉得脏!
就在周念心中倍感无语的时候,不远处的山林那里,一股磅礴的气息正以一种闪电般的速度急速朝这里冲了过来。
“嘶……买主来了?”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慌张,周念仅凭气息便能断出对方的来头一定不小,再度往暗处小心躲了躲,准备静观其变。
徐丰年自是没有周念那般强大的魂力窥探,买主逼近,他自然没有察觉,只是这老小子比较贪心,做事又爱留上一手,在买主还没有到达此地之前,他竟伸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粒形状大小差不多的瓜子,把那颗真正的宝贝瓜子偷偷埋在了一处地方,自己则捏着那粒也不知从哪个风月场所顺来的瓜子来跟人交易,意图用假货来骗取别人的钱财。
他这心可真够大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把假货卖给买主,真货自己留着,等过段时日再捣腾一卖,两头都能赚钱,何乐而不为呢?
想法挺好,但却百密一疏!
他做梦都没想到周念会偷偷跟着过来,许是因为他觉得“胜利”在望,得意忘形了,做人都有点飘了,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前脚刚把宝贝埋好,周念后脚就偷偷把它给挖了,一招顺手牵羊,直接捡了个现成的,徐丰年若是知道了,估计连死的心都有。
然而,挖走了神兵营的宝贝,周念却并没有急着离去,毕竟他还有许多疑惑尚未明确,走了着实有些可惜。
他倒是要看看,雇用徐丰年去偷神兵营宝贝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颗宝贝瓜子,到底又有什么巨大的威力。
两人的等待,目的明显不同,徐丰年等的是大把大把的钱财,而周念等待的东西,则是至关重要的情报。
“嗖……唔……”
一股劲风,扑面而来,直刮得山石晃动,树外叶落,就跟闹了妖精似的,声势极其浩大。
沙沉席卷处,白练携风带电,黑云堆积,迅速遮挡住了头顶上的大好晴天,无数的山泉被挤压升空,落地时犹如洋洋洒洒的倾盆大雨,直浇得山石之上的徐丰年跟只落汤鸡似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力道极大,甩出去的鼻涕足有五公分那么长,都过了河了,差点擤到某人的身上。
“啪”
鼻涕暴飞,撞在一物上迅速停了下来,那是一把枯黄色的油纸伞,一人来高,上面画着美丽的山水,伞下藏有一人,用伞面遮盖住自己的样貌,只能看见腿却看不见他的头,想来也是为了掩藏自己,不被人发现。
那伞的高度只到了徐丰年的胸口,撑伞之人要么是个身高不够的侏儒,要么,就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小孩子。
“阿嚏!”
又打了一个喷嚏,徐丰年被雨浇得都快染上风寒了,急忙抽了抽鼻子,凑到那人面前道,“喂,你能不能别总这样?每次来都造一场怪雨,搞得我跟只落汤鸡似的,我若中了风寒,这医药费到底是你出还是我出?”
撑伞之人略微一顿,对于徐丰年这种市井小民的市侩之言自然不想搭理,紧攥的油纸伞略微动弹了一下,一开口就奔向了主题,“东西拿到了么?”
那声音听上去黏糊糊的,就跟把声带扔到腌咸菜的缸子里揉过了一样,沙哑中带着一丝阴柔,好像装出来的一样。
“东西?”
徐丰年忽然有些生气,在对方眼里自己永远比不上一件东西重要,他素来不回答自己问题的态度若是放在以前,徐丰年就算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倒是可以忍耐,可是如今,东西到手了,他能耐也大了,有了跟对方谈条件的资本,徐丰年的心态难免会产生变化。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到达一定的高度之后,心性也跟着提上去了。
说好听点这是重拾了自尊,说难听点,就是想显摆显摆,让对方多少高看自己一眼。
“哼,你想看东西,就得拿出一个认真对待的态度来!老拿伞挡着跟我说话,这算什么?瞧不起我么?我是拿你的钱办事不假,不过你也不要因为你有几个臭钱就可以把我当条狗似的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你先把这怪雨停了,让我先晒晒太阳,咱再谈买卖。”
徐丰年今日总算扬眉吐气了一把,与对方接触过许多次,头一回敢用这么大的嗓门跟对方说话,这也是飘大发了,插上翅膀都能飞了。
撑伞之人再度一愣,徐丰年今日的表现着实让他倍感吃惊,不过吃惊归吃惊,他倒是没太过生气,略微把伞压低,拇指扣着伞柄用力一压,就听“嘎嘣”一声响,好像触动了某种机关,顿时便有一股烟白色的气流从伞尖那里暴飞而出,笔直冲到了天上!
“嗖!”
气流冲天,少时四散开来,直接飘向了周围堆积的黑云。
“呼……”
云开雾散,天空迅速转晴,温和的阳光倾洒下来,周围再度恢复了之前的风和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