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寇投降了,黄河边的碉堡自然没了。
划龙船、舞龙灯、踩高跷、游行、庙会,庆祝活动此起彼伏,异彩纷呈。人流物流把黄老汉搞动了心,他决定修葺破船,重操旧业,白鹤总是要守码头的。父女俩很快准备了修船用的铁栓、铆钉。莺子愉快地去顾伯伯家请顾伯伯来帮忙。
燕燕见莺子来了,喜得不得了,顾伯伯正发愁没好菜招待莺子,燕燕在他耳旁轻声“这事包在我身上”说罢,莺了,她们“飞”到沽塘溪。
沽塘溪源远流长,在红石上游段有一处极像“都江堰”影子,有人称它“袖珍都江堰”,大水淹不了它,无雨也断不了流,开阔出一条百米长埂将堰肚一分为二,鱼儿游到这里,就像进入了“华容道”。她们堵住上游,在下游下栅,搬动红石,降低落差。水落石出,水干鱼急,燕燕着急鱼太多没东西装,还是莺子聪明,指向那边,找它去。
两美女折着萝藤,莺子若有所思,为何越漂亮的藤把树缠得越紧越深。是否怕它跑了的缘故吧,偶想起那伤员,人长得帅,又有那大的忍耐度,他为何就跑了?我咋就没问人家姓名,见面好称呼啊,不过,有九九,九九也真是的,这样见了一面就匆匆而去。燕燕见莺子呆若木鸡“莺子姐,这些藤够编一个大箩筐”。她们回到原地,莺子编箩筐,燕燕眼观鱼情,耳听莺子讲叙那触目惊心的一幕。
“那后来呢?”得知有了哥哥的消息,燕燕追问。
“我是实在记不清了”莺子摇摇头。
“哌”一条鲤鱼越过了“龙门”,燕燕立马去追击捉拿,眼看要捉住,无奈那鲤鱼迅速夺命而逃,进了深水。
燕燕惋惜,莺子鼓掌叫好。
一声马鸣,莺子已被一个戴墨镜的男人挟持在马背上朝莺子家方向跑了,这可急坏了燕燕,燕燕缓过神,这不是我九九哥吗?“九九哥,我是燕燕,莺子姐,等待我”!见没人理会,赤着脚,跟着撵上去了。
燕燕追到莺子家后院,看到两匹枣红马系在一棵枯树上,认定莺子没大碍,蹑手蹑脚窥探堂屋的动静。
黄家是典型四合院瓦房,中间一小“天井”,不用出门可观天色,铁匠铺占了一大方,其它几方放着煤炭、废钢破铁和已加工的铁器,铁匠家最不缺是开水,三角架一放,就可做饭炒菜,风箱一抽,一顿饭很快就做成。堂屋自然就是待客的地方。三个男人,一人一方,满桌的菜、有鱼有肉有虾有蚌,鸡蛋鸭蛋,青菜腌菜,热腾腾的饭、飘香的热酒。没人动筷,好像在等一个重要的客人,莫不是等莺子?
莺子洗漱完毕,从厢房出来,犹如出水芙蓉,让偷窥的燕燕也妒忌十分,张团长眼珠看得直了,搞得莺子脸绯红,拂袖遮掩,反倒更加妩媚。张团长没喝酒,心已醉。
黄老汉圆场“九九,你快端杯跟客人喝呀!”
莺子也附和“九九,喝呀”
张团长搞不懂,问九九“你到底是谁的舅舅?”
老黄肯定地说:“他是莺子的九九”
张团长无赖:“我今后也得改口叫你舅舅喔”
九九慌了“团长,团长,使不得,真的使不得”
“啊?团长?”黄家父女齐惊呼
“我说春苟舅舅,怎么使不得,舅舅作媒,我娶莺子娶定了”张团长得意哈哈大笑,端起酒杯“来,救命恩人,老丈人,干杯!”一饮而尽吩咐舅舅“上菜”。
九九打开包裹,五根黄灿灿的金条,翡翠玉镯、银镂钻戒,珠光宝气,煞是诱人。“这是我们张团长的聘礼”
黄老汉气急败坏骂九九是个混账王八蛋,张团长可不依不饶“老丈人,你不要随便骂我和莺子的舅舅”
黄老汉越说越急,越急越说“九九是莺子的…”
张团长一点也不急“这,我早就懂了,是莺子的舅舅,我也叫舅舅,老丈人,你咋就糊涂了呢?”
“畜生,自己的老婆也让”黄老汉给了九九一嘴巴,“啪”九九墨镜摔碎了,顿时,黄家父女看到了九九真面目:“独眼龙”。外面的燕燕差点惊得失声。
九九猛一拍桌,酒杯的酒都震泼了,“莺子,看清楚我吗?这个样你还跟我吗?我这只眼可是为救你的命瞎的,一命抵一命,算扯平了,”又指着黄老汉大骂“你个老王八蛋,要对我们团长无礼,小心老子不客气!”
黄老汉哪里忍受得住,“嗖”一把飞刀刺到九九的小腿,九九“啊”的一声,手摸出了手枪,就在他扣动扳机瞬间,“嘭”张团长出手了,枪响枪落。
这种场面该莺子收拾。她卷起金银珠宝,拉着张团长的手,一声不吭走了,独眼、独臂、独腿的九九做了莺子的跟屁虫。
黄老汉望着远去的女儿老泪纵横,捶胸顿足,久绝无语。枯树下,没了枣红马,上面落了只乌鸦,乌啼凄切,灼伤断肠人。西边的太阳不知是落入河中还是掉在山下,他自酌自喝,却不曾吃菜,自责对不起女儿,对不起莺子的妈,莺子这一去,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
“来,女儿,不,张太太喝一杯”
“来,张团长,不,我家新姑爷,干一杯”
“来,九九,不,独眼龙,混账王八蛋,来干一杯,祝你再瞎一只眼”。
燕燕该听见的都听见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不愿看到的是哥哥瞎了眼,不愿听到的是黄叔叔的诅咒,她把醉如乱泥的黄叔叔扶上床,立马鼾声大作。
第二天一大早,燕燕就敲黄老汉的门,“莺子,天还没亮叫我?”
“我是燕燕,我有话对你说”
老黄酊酩大醉,脑袋一片空白,燕燕说的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一点也不相信,当燕燕捡起九九破碎的墨镜方才勾起黄老汉的回忆:枣红马、金条、珠宝、手枪、张团长、独眼龙、我的腰刀、我的女儿如梦初醒,他拉着她的手“这该怎么办”
“莺子已成了张团长的太太,这事已既成,木已成舟,家丑不可外扬,只要我俩守口如瓶,就是天知地知”燕燕怕提“独眼龙”,老黄怕提莺子。
“你爸一会来我家修船,这如何是好”
“你该懂戏曲里面的双簧吧”。
一向不爱言语的老顾问起莺子咋不在家?燕燕接过话茬:“她去打桐油漆船了”
老黄问老顾,近来有没有九九的消息,想打探顾家反应,燕燕回答“被抓去当兵呗”
老顾说:“真是瞎了狗眼”。
燕燕急了:“怎么你也诅咒哥哥?”
老黄长长叹了口气“我们两家就剩燕燕一个女儿,要是哪天我命归黄泉,这船,这房一切给燕燕,燕燕,你听见吗!?”
顾亲家安慰他不要乱瞎想,老黄说最近肉扯眼跳不是好兆头。
顾亲家提醒他信迷信,新船下河是要祭河神的。这一说,老黄反倒一头火,以前祭河神十分虔诚,猪首、鸡血、烧香磕头放鞭炮,可河神一样把亲家母请去了。我还希望河神也请我去一趟哩。他要亲家别管闲事,只要求燕燕学摆渡。
老黄把摆渡的事就全交给燕燕了,自己天天在家喝闷酒,从日出到日落,越喝越多,越喝越馋,燕燕劝不住,以停摆渡要挟,老黄脾气倔犟,居然放了她的假。
老黄象赶集似的,提一大竹萝,里面全是酒、饭、菜。兴致勃勃地上了船,嘴里哼着小调,把船开到河中央,开始他的开怀畅饮。
“莺子,张太太,干了”
“张团长,姑爷,干了”
“独眼龙,王八蛋,干了,不,干了也瞎不干也瞎,你再瞎一只眼,我喝十杯,不,二十”
微风徐来,黄老汉眼花缭乱,恍惚间,莺子妈妈领来一个河神,手持钢叉,一个来索要女儿,一个来责问为何不行祭祀。黄老汉额上冒豆大汗,颤巍巍说“这不关我的事。”连连后退,“啊”的一声从船舷栽到河心。
船一漾一漾地
顾亲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得罪河神招来杀身之祸,掩埋后补上了祭祀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