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齐桓已经基本了解徐陵远家中的所有成员,徐陵远有一子一女,一子便是方才提到的徐景林,今年十四,在国子监上学,晚上并不回来,这也是为何到现在都不见他的原因,还有一女唤作荣姐,如今才六岁,两人俱是王氏所出。
小厮搀扶着有些醉酒的徐文渊和周子清往直渠院走,齐桓和陈望远酒量都还好,因此即便席间喝了不少,也只是有些微醺,二人踏着月色走在后面,“唉!人生苦短还是要及时行乐啊!”陈望远叹道。
齐桓有些好笑,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感概?”
陈望远嘿嘿一笑,没做声,齐桓见他不想说也就没有追问。到了直渠院便有小厮将徐文渊和周子清扶了进去,齐桓和陈望远也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安墨见齐桓回来了,忙张罗着给齐桓洗漱,齐桓洗了脸,又问明了他是在哪里吃的饭,得到满意的回答后,这才上床休息。
第二天一早,便有小厮来问说是到前厅一起吃饭还是在自己院里单独吃,齐桓等人商量了还是决定在自己院里吃。
早餐颇为丰盛,各种面食小菜满满摆了一桌子,吃完饭,陈望远就嚷嚷着要出门去逛逛,周子清和徐文渊都有些意动,齐桓摇着头拒绝了,他背上的伤口还未完全好,还是老老实实养伤是正经。
三人也考虑到齐桓的伤势也都并未强求,王氏听说徐文渊他们要出门特意安排了马车,又找了稳重的管事跟着照应。
直到未时,三人才兴高采烈地回来,齐桓看了看,发现三人都买了不少的土仪,不由得摇头失笑,这东西齐桓一路上也买了不少,为的就是到了京城送人也便宜,昨日到了这里,本来准备给王氏送些的,但转念一想,徐文渊三人都不曾送礼,自己这一送,反倒让徐文渊他们有些难看,便作罢了,昨天晚上想起这件事便对三人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们倒是都挂在了心上,这一趟出去,便添置了不少东西。
四人合力把各种土仪都整理好备了一份,便给王氏送了去,到了下午,王氏还特意过来把几人数落了一遍,说是太见外了。齐桓等人俱是笑笑。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日,这日下午徐文渊等人正就一些文章发表看法时,就有小厮进来传话说,五少爷回来了,这五少爷应该便是在国子监读书的徐景林了,徐景林进门后一见徐文渊,便是满脸的欢喜,“四哥!”徐文渊也是满脸地激动之色,有些感叹地望着徐景林,“没想到一转眼,你都已经这么大了。”
徐景林到底是个跳脱的性子,拉着徐文渊询问小时候的一些事,徐文渊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好了,别惦记你那些东西了,进门这么久了,怎么对人连个招呼都不会打了?”
徐景林被说得有些脸红,也知道自己确实是孟浪了,对着齐桓等人就是一阵道歉赔礼,齐桓等人忙摆手表示无碍。
徐景林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样貌极为出色,言谈举止中更是显现出良好的教养,都是少年人,因此一番闲谈下来,便相互熟识了。
随着春闱愈近,齐桓等人愈发紧张起来,徐陵远也时常到直渠院去给众人讲解一些考试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和主考官个人的一些喜好。
到了二月初八这天晚上,王氏便把四人叫过去,嘱咐了一番,徐陵远也对众人勉励了一番。
第二日一早,齐桓四人酉初便上了马车,往崇文门内的东南角的贡院驶去,此时刚解宵禁不久,路上着实是没有什么人,一路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不断回响着,到了贡院门口,马车便停了下来,齐桓四人一下马车便被刺骨的寒风吹得一阵哆嗦,此时顺天府贡院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齐桓三人下了马车,便往前走去。
贡院坐北朝南,大门五楹,大门前有一座写着“天开文运”的牌坊,随后便是东、西两座辕门,门内有牌坊东为“明经取士”,西为“为国求贤”,南墙外有砖影壁,墙之左右各辟一门,正中轴线有大门、二门、龙门,亦称三龙门,龙门内又平开四门,这是取《尚书》“辟四门”以招贤俊之意。
龙门直进便是致公堂,这是监临和外帘官的办公处,龙门和致公堂之间便是明远楼,楼为三重檐,歇山十字形屋脊,楼下四隅各开券门,尖山式悬山屋顶,前出抱厦五间,两侧有东、西大库,东、西更道各设木栅,为东、西文场,各有号房五十七连(排),东文场内有官生号房六十一间,西北隅有小号房四十连(排),致公堂再往后便是一座飞虹桥,过了飞虹桥便是内帘门,内帘的后部是正副主考和房官办公阅卷的地点。
贡院外层围墙三重,有外棘墙、内棘墙、砖墙,外棘墙和内棘墙四面遍插荆棘,所以又叫“锁棘贡试”,贡院亦称“棘闱”,整个贡院建筑布局严谨,墙垣高耸,显得十分的端正肃穆,让人望之生畏。
安墨和洗砚等书童,提着考篮跟在齐桓等人身后,贡院门前还有不少挑着扁担叫卖着茶叶蛋的小贩,有些还未吃饭的考生此时便会买上一些。瑟瑟寒风中,考生们站在背风的地方等待着贡院开门,有了上一次乡试的经验,知道距离唱名入场还有一段时间,因此几个人都没有在贡院门口等下去,找了个背风处,几人互相勉励着。
二月初的天气,当真是料峭春寒,一场春闱对于天下所有的读书人来说既是噩梦又是飞黄腾达的希望,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宛若刀割,即便是这样极度恶劣的天气,却还有考生躲在背风处点着蜡烛,默默地看着书,这样的人还不是少数。
参加会试也就是春闱的,除了当年的新科举人和往年不第的举人,还有的便是国子监的监生。
国子监的监生多为皇亲国戚,或是四品以上官员家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国子监不但是国家的最高学府,也是最大的贵族学校,后世的一些什么贵族学校与这一比简直弱爆了,国子监拥有这个时代的最好最强的教学资源,讲课的老师无一不是当代大儒或是大学士,每个监生都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在这样的培养下,国子监培养出来的学生自是要比旁人要强上不少。
春闱不同于秋闱,秋闱录取不计人数,但春闱录取的人数可是相当有限,全国几万的考生,录取的人数也不过三百人,向来有南六十北四十的说法,也就是说南方录取的人数可达其中的六成,而北方却只占剩下的四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北方受限于环境风气的影响,读书氛围远远不如南方来得浓厚,尤其是江浙一带更是文风鼎盛人杰地灵,但北方自古出武将,这也是众所周知的。
南北方的读书人向来都有很强的地域归属感,因此双方之间很有些龌龊,但多数时间都是南方占上风,但在国子监监生的问题上,双方倒是出奇地一致,确实,国子监的监生不仅享受着最好的教学资源,还可免童生试直接参加春闱,确实是让这些读书人羡慕得牙痒痒,这样也就算了,关键是这帮监生一来参考,还要占掉一些进士的名额,这让这些靠着一步一步考上来的举人老爷如何能不气得直呕血,就连齐桓,也由衷地羡慕这帮好命的家伙!
天色开始渐渐放亮,来的考生也越来越多,顺天府已经派出了不少的衙役军士来维持秩序,到了辰时,贡院的大门正式打开,随后鸣炮进场,先是考官入场,随后方才轮到考生,随后便是唱名入场,因为考生实在是太多,因此采用的是按籍贯地域列队,随后唱名进入的方式。
四人从各自的书童手里接过考篮,便往人群中走去,找到队伍站好之后,便等着唱名,因为考生实在是多,所以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唱到了齐桓,齐桓对着徐文渊他们笑了笑,又握了握拳,示意他们加油,徐文渊三人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尽在不言中。
齐桓进了贡院大门,到了龙门处,便有龙门官领着军士检查考试用的各类文书凭据,随后便是抄检有无夹带的重头戏了,春闱的检查比秋闱时还要严格,为了防止夹带,考生必须穿拆缝衣服,单层鞋袜,皮衣不得有面,毡毯不得有里,禁止携带木柜木盒、双层板凳、装棉被褥、砚台不许过厚,笔管须镂空,烛台须空心通底,糕饼饽饽都要切开,零零总总,共有五十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着实要把人逼疯,抄检完后,考生才带着重见天日的心情进入考场,顺天的贡院有几万余间考舍,环境比起乡试的贡院又要好上许多。
齐桓抄检完后,又领了密封的卷子,这才往自己的考舍走去。这一场是“玄”字号三十七号,“玄”字号比较靠前,因此是在东文场,东文场是官生号房,环境可比西文场的好多了,齐桓找到了自己的号舍,上前拆了封砖,发现这一次号舍要比乡试时好了许多,这号舍长八尺,宽六尺,高一丈,确实是比乡试时强上太多了,最起码齐桓能在里面直起腰了。齐桓打扫完考舍,就听到锁门的声音,这锁门又叫“锁院贡试”,代表着所有的考生都已经进入考舍了,这时明远楼上又传来一阵鼓声,表示考试正式开始,考试期间贡院大门紧锁,外面还有军队来回巡视。
齐桓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巳时两刻了,齐桓从笨重的考篮中翻出两个还带着余温的茶叶蛋吃了下去,又将小暖炉取了出来,这暖炉是齐桓根据前世的酒精炉改造过的,引火什么的十分方便,扔了几块银霜碳放到炉子里,又淘了把米扔了进去,放上事先准备好的食材,过了不久,齐桓便拿了个小巧的镊子,将几块烧好的银霜碳放入准备好的暖手炉中,把暖手炉揣在怀里,齐桓这才将密封的卷子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