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把各个房间巡查一遍,所有家具都蒙上了白色的防尘罩,不单姜熠然的卧室空荡荡,就连她房间里的生活用品也丝毫不剩。
搞什么,搬家?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宁夏深吸口气,顾不上和姜熠然继续冷战,拨通他的号码。
响了很久那边才接听,散漫地传来一声——
“本人?”
宁夏刚要出口的质问一下噎住,手机转到另一只手:“你自己玩失踪就好,好端端把家搬空也不吱一声。”
回应她的是姜熠然懒洋洋的哂笑:“咦,你还活着。”
“……”
宁夏仰头望天花板,克制脾气。
凭借多年来和姜熠然的相处之道,她可以肯定,他是故意一声不响地搬家,好让她主动求和。
求和就求和,没什么大不了。亲人之间,总有一人要学会让步。
她好声好气:“酱酒,你搬去哪儿了?”
对外,她规规矩矩地称呼姜熠然舅舅,私底下,她管他叫“酱酒”。
姜舅,酱酒,酱香型白酒,辣劲儿足。
此昵称一出,等于发射示好信号。
姜熠然照单全收,总算有了点亲情味:“辰良公馆1101,密码后两位11,前四位我和你的生日组合。自己打车过来。”
宁夏微讶:“辰良公馆在哪儿?”
“去问司机。”
……就不能过来接她么。
宁夏忍着没说,而是问:“为什么选1101,生怕别人不知道家里住着两个光棍是不是?”
姜熠然不以为然:“可不,我等着有人主动找上门把女光棍领走。”
宁夏慢悠悠回击:“老光棍都没嫁出去,小光棍哪好意思提前一步。”
她把手提包架在行李箱的拉杆外侧,包上的手提带在拉杆上勾一圈,这样就直接可以一手拖动。
重新把门锁好,一手握手机一手拉行李,听见听筒里姜熠然放慢语调冒了句:“哎呀糟糕,忽然手痒,想回去修改密码。"”
“……小人。”
“你刚不是说我老么,原来知道我还小啊。”
“……再见。”
和姜熠然在一起永远气性大,她能在其他人面前言笑晏晏,姜熠然功不可没。就因为在他这里常年被挑衅,以至于这些年遇到再不好应付的人她都能维持笑容。
不得不承认,环境对一个人的塑造力强大到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惊叹。
***
宁夏来到小区东门外,打车不是很顺利,最头疼的是,同样等车的一对情侣所站的位置比她靠前,好不容易来了辆空车,却被他们抢占先机。
宁夏继续等啊等,正考虑使用打车软件,终于又来一辆。
“师傅,去辰良公馆。”
上车后,司机和她找话说:“美女,你是就住在辰良公馆,还是去附近办事?”
经常遇到喜欢唠嗑的司机师傅,宁夏没觉得有什么,随口说:“哦,我回家。”
司机羡慕地说:“住那么高档的复式公寓感觉很不一样吧?我记得当初辰良公馆刚开盘就被那些金领秒杀一空,开发商的宣传做的真到位。”
宁夏心中一动,问:“辰良公馆哪一年开的盘?”
“有个两三年了吧。你住在那里会不知道?”
还真不知道。
司机仍在等着她聊天,宁夏收起疑惑,笑了笑:“我在网上刚租的房,这不是正要搬过去么,对那里不太了解。”
司机顺着话头问:“租的啊,租金不便宜吧?”
“嗯。”
宁夏对具体数额避而不谈,司机也识趣。
***
她生日是七夕,姜熠然生日是元旦,姜外公在世时曾笑他俩都和双数有缘,赶上节日,命好。
命究竟好不好,还是自己说了算。
宁夏私以为,也就一般吧,没好到人神共愤,也没差到天崩地裂。不过,她偶尔也会有感觉自己命好的时候,比如这些年苦尽甘来,慢慢有了崭新的开端。
她最先输入的是117711,显示密码错误。随即,改成771111,好多个1,门居然开了。
酱酒把她的生日放在前面,实在让她意外。
如此不体贴的人,总是在类似的小细节上感动她。
宁夏对着门禁机莞尔一笑,这种自作多情的感觉,可真要命呀。
走进玄关,沿着一条过道,左边是餐厅,右边是下沉式客厅,客厅顶直达二楼顶,而带玻璃护栏的半封闭式实木扶手楼梯则在她的正前方。
将行李随手放一边,她踏台阶上到二楼。
一间主卧布满姜熠然的生活气息,另一间面积稍小一点的次卧,门前贴着黄色便签,姜熠然飞扬跋扈的字体写在上面:你的房间。
宁夏将便利贴揭下,摸出一层不同的质感,是灰尘。
她挑眉想,也不知贴了多久。
开门进入,她把厚重的窗帘拉开。
太阳缓缓西沉,没有中午那般刺眼。
迎着暖光,忽然想起有条短信未看,她从牛仔短裤的裤兜里掏出手机。
只见晓凡回的是:
【我只听过老牛吃嫩草,没听过嫩草啃老牛。还有,我没有媒婆痣,请叫我雷锋,谢谢。】
宁夏无奈哼笑,回道:我的确被你雷疯了。
***
晓凡收到回复时,正坐在家里搂着母亲撒娇。她看一眼屏幕,迅速回:我是疯儿,你是傻。
然后,她抬头看向正和母亲说话的叶南浔。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都很好奇,她哥怎么说也一表人才,为什么会至今单身呢?
他洁身自好值得表彰,可也没必要和所有异性保持距离吧?
听说大伯母有意安排他相亲,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堂堂一个总经理、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居然沦落到需要相亲找对象的地步。
晓凡想笑却笑不出来,她绝对不怀疑她哥的性取向问题,但若说她哥心理没问题,打死她都不信。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不愿意谈恋爱,生理和心理必定有一样存在缺陷。倘若他不是她大哥,她一定认为这人摆明有病。
晓凡还在偷偷进行揣测,叶南浔站起身,向叶母告辞。
叶母也一并立起,忽想起一事,问道:“听你二叔说,你从原先的住所搬去了别处?”
晓凡闻言惊叫:“什么,大哥你搬家了?”
叶南浔点头,嗓音沉冽:“信地开发的一个楼盘,我看那里景色好又安静,就给自己留了一套。”
信地是叶氏旗下的房地产公司,由叶南浔的团队在负责运作。
“是不是那个辰良公馆?”叶母开门见山,“是这样的,我有个麻友,她儿子刚从国外回来,想在辰良公馆买套公寓给他在外面住,你看还有房源吗?”
叶南浔沉思几秒:“有没有房源我也不清楚,她没有拨打售楼部电话询问?”
叶母脸色有点讪讪的:“问是问了,可你也知道辰良有多抢手,你们对外销售的现房早就卖光了,我就想替她问问,还有没有对内保留的?”
“您稍等。”眼眸微阖,他拨给陈书,“查一下辰良公馆还有没有多余的现房。”
陈书在那端恭敬问:“现在?”
声音略微低沉:“嗯,尽快。”
陈书立马应道:“好,我马上去查。”
过了会,他回电过来:“有是有,但楼层不太好,数字有点不吉利。”
叶南浔眼眸微阖:“什么数字?”
“十八。”
见叶南浔挂断通话,等在一旁的叶母连忙问:“怎么样,还有吗?”
他暂时没有明说,而是问:“二婶,您这位麻友迷信吗?”
叶母一呆,不明所以:“为什么这么问?”
他简单解释:“刚好有一套公寓,不过在十八层。”
十八?晓凡脑子里一琢磨,脱口而出:“十八层地狱!”
叶南浔笑看她一眼:“你有了解?”
晓凡嘚瑟:“那必须啊,什么十八层地狱、七上八下,选楼层不都图个吉利嘛。再说,好多人还喜欢看风水,什么客厅狭窄不聚财、房大人少宅克人,这里面有好多讲究。”
叶母好笑:“你倒是懂得多。”她想了想,说,“房子暂时留着,回头我问问她。”
“好,没问题。”叶南浔含笑应允。
***
这晚姜熠然很晚才回,楼下昏昏暗暗,从楼梯口向上望一眼也寻不见一丝光亮,宁夏已经睡了。
他辗转前往开放式厨房倒水喝,意外发现餐桌上摆放着一份姜饼蛋糕,旁边附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姜饼配酱酒,啦啦啦啦啦。
后面的五个“啦”字都能哼出调来。
姜熠然挑了挑眉,用刀叉切下一块放进嘴里,随即桃花眼眯起,哼了一声。
翌日,姜熠然做好二人的早餐,慢条斯理地一边食用一边翻看美食杂志。
宁夏洗漱好下楼来,看见他后,咧嘴笑:“呀,好久不见啊。”
姜熠然眼皮掀了下,轻飘飘的语气:“是啊,你还活着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