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当然去见了。只有见面才知道她想干什么?”修坚定地说。
戒来回走了几步:“修,得让盟主知道情况,也得让他明白现在的处境。得让他知道,他才是牵制这几方势力的核心。”
修思考着说:“我知道你的顾虑。不是我不想说,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时机。盟主这次伤得很重,身心都垮得差不多了。我真的不知道会不会给他带来负担。你们也看到了,他连死的心都动了。”
“正因为这样我们就更要说了,”戒又变得激动了,“他得清楚,不是他一个人在孤军奋战,整个铁时空都在关注着他。现在还把金时空也牵扯进来了。那天,抢救室外挤了多少人你也看到了,这些人都有些什么样的背景,作为东城卫的我们不是不知道。再加上丁雨龙的影响力。修,盟主他不能自己一撒手,把两个失控的时空留给我们。更何况,作为东城卫,又是铁时空的首席战斗团,还是盟主的朋友,你有没有想过到时候我们要站在什么样的立场?”
修听着这番话,心里有些不舒服:“戒,你想得太多了。”
“不,一点都不多。盟主一旦撒手,局势就会变成这样,你心里其实也明白。我说这些话,也许是有些冷酷,有些自私,但并不是杞人忧天。盟主他得清楚,他得担负起他应该要负起的责任。既然私情打动不了他,我们就应该把这层厉害关系说出来,让他不敢再轻易动死的心。”戒冷静地说。
冥也说:“修,我觉得戒顾虑的也不是毫无道理。盟主的生死问题现在真的成了悬在两大时空和时空总盟之间的一颗炸弹。只要盟主活着,一切都好说,一旦他真的不在了,情势真的可能会失控的。如果盟主知道了这些,像他那样责任心强的人,也许真的不会再动今天这样的心了。”
“好吧,我进去看看,如果他精神还好的话今天就跟他说,”修有些不放心冥和戒,怕他们会口不择言吓住灸舞,或者言辞中给灸舞带去更大的伤害,反而弄巧成拙,“冥,戒,我一个人去说就好了,你们就在外面巡视吧。”
冥点点头:“也好。戒,这几天我们还真得警惕盟主的安全。”
戒也点点头:“好吧。希望你能说动他,让他重拾活下去的勇气。”
修走进病房的时候很吃惊,他看到那两兄弟竟然对着一架看不见的钢琴如痴如醉。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修并没有打扰他们,也许,这个游戏真的可以抚慰灸舞受伤的心。他静静地在灸舞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耐心等待那首不存在的曲子演奏完毕。
小雨终于在空中弹下了休止符,他睁开了眼,看到了修,微微有些惊讶。
灸舞却还恍恍惚惚。
修想叫灸舞。
小雨却摇了摇头:“也许,就让他这样睡了会好一些。”他把灸舞的床摇了下去,让灸舞好好躺下,又给他盖好了被子,然后他看了看修,“你有话要对他说是吗?明天说吧。明天等我上学去了,你们慢慢说。”
修叹了一口气,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让灸舞愿意入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说对于一位重伤的病人来说,现在也确实不早了。
第二天,灸舞很早就醒了,其实确切的说,他整晚都没怎么踏实地睡。他一直在做梦,梦到自己怎么也醒不过来;梦到小雨和修想抓住他的手却抓不到;梦到灸莱在哭着摇他,而他就是醒不过来……这些梦不止一次惊醒了他,当他看到身旁熟睡的小雨和修,看到房顶明晃晃的灯光,确定自己还活着后,再次入睡,又继续做着他死掉了的梦。
晚间,医仙来看过灸舞几次,给他做了一些例行检查,换了几瓶点滴。他发现了灸舞无法深度入睡,每次一来,这孩子就惊醒了,睁着大眼睛盯着他。这可不是一个好事情。灸舞不肯睡觉,就意味着他的免疫系统无法很好地运行修复功能,对他伤口的愈合没一点好处。他轻声问灸舞:“你在怕什么?睡好才能很快好起来啊。”
灸舞每次都点头,可转背又开始做那些奇怪的关于死亡的梦。
这令医仙很不安,他想给灸舞加点安眠药,但灸舞的身体状况太不乐观,一般这样虚弱的病人,他是不大赞同用安眠药,连镇定剂都要慎用。而且现在已经给灸舞用了不少的药了,再用上安眠药,只会加深灸舞肝肾的负担。这样做太冒险了,他摇摇头,还是保守一点好,灸舞可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了,再看看吧,如果明天还这样,再考虑物理催眠吧。
一大早,灸舞就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小雨在忙上忙下准备去上学,看着修忙着自己洗漱,也忙着替他洗漱。
医仙呢,尽量赶着小雨出门前,给灸舞插入了鼻胃管,给他灌早晨。昨晚,医仙研究了很久,改良了给灸舞的营养配方,加入了一些改善睡眠的食物。
小雨是在灸舞安然接受灌食后离开的,离开前,他紧紧握了握灸舞的手,小声而坚定地:“加油!我也会加油备考的,我们一起加油!”在感觉到灸舞的手也紧紧握了他一下后,才满意地离开了。
修陪着灸舞做完了灌食,又等着医仙帮灸舞清理了鼻子和口腔,并帮着医仙给灸舞的口腔上了药才喘过一口气来。他擦了擦满头的汗水,抬头看到冥正在门口向他使眼色,他摇摇头,又指了指灸舞,点了点头,便在灸舞身旁坐了下来。
冥明白了修的意思,消失在门口。
灸舞有些莫名其妙,他拿过本子:“冥怎么了?他为什么不进来?”
“他和戒在外面盯着。盟主,昨天说有件好东西要给你,你还想不想看?”修试探地问。
灸舞眼睛一亮,他怎么把这个给忘了?他忙点点头。
修从一个包里,拿出了一大叠材料,包括那本《从头再来,一飞惊天》秘笈,他想了想,又把秘笈放入了包中,他决定暂时不把秘笈给灸舞,一切等灸舞的原位异能冲破医仙的封印再说吧。
灸舞也没太注意修把什么藏了起来,他的注意都集中在了那一大叠材料上。
修把这些东西一样样拿给灸舞看。这些东西有:登着时空总盟向灸舞公开道歉的声明的报纸;时空总盟对尹媛媛的判决书;以及允许东城卫随时出入金时空搜救灸舞的书面文件和派遣书。
灸舞看着这些东西目瞪口呆,到底怎么回事?这是些什么状况?他把那份登着道歉声明的报纸看了又看,时空总盟承认了他在金时空的合法性?还派东城卫来搜救?时空总盟,不,他舅舅慕容豪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还有尹媛媛,时空总盟居然因为他的案子法办了尹媛媛?他充满疑惑地看向修。
修向他述说了灸舞出事以后金铁两时空联手跟时空总盟作斗争的所有经过,以及怎样逼着慕容豪作出让步的事情。修尽量用平静的语气缓缓讲来。
灸舞还是听得半天都合不上嘴,要不是口中传来阵阵痛感,他还会一直张下去的。金铁两个时空为了他反了时空总盟?不,是反了他舅舅慕容豪,他们把他告了?虽然表面上只是把尹媛媛告了,但事实上是狠狠抽了他舅舅一记耳光啊。他很感动,手停在本子上,半天都不知道该写些什么。看来,之前是他错怪了铁时空的那帮兄弟和长辈们,他们并没有抛弃他,他们替他出头了。金时空是为丁小龙出头的,而铁时空却是真真切切地为他灸舞出头的!他抚摸着报纸上的“铁时空铁克合纵联盟盟主灸亣镸荖舞”几个字,手有些发抖,他有多久没有听到别人这样称呼他了?灸亣镸荖舞,他们没有忘记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真好,它代表了他,活生生的他,比“丁小龙”来得真切,来得充满时间累积起来的厚重感。
修提醒道:“盟主?”
灸舞总算从报纸上移开了泪汪汪的双眼。
修握住了灸舞的手:“盟主,下面的话你要听清楚。你被绑架受伤,金铁两个时空白道会为了你公然状告时空总盟;如果你真的因为尹媛媛而发生了更大的不幸,盟主,你认为金铁两时空倒会沉默下来吗?尹媛媛的背后是时空总盟盟主慕容豪在指使,这是所有的人心照不宣的事。大家之所以忍着这口气,不过是因为盟主你还活着。你活着,是我们最大的安慰,也是我们最大的希望。你活着,我们可以不计较慕容豪,但是,一旦你不在了,盟主,你可以想象会怎么样吗?”
灸舞倒抽了一口气,难怪昨天戒会说那样的话,天啊,金铁两个时空,把他推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位置啊?在这个位置,连死,都没了资格。
“慕容豪是你的舅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我们清楚。他有多大的势力,你更比我们清楚。到时候,盟主,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我想,你也已经很清楚了吧。”修顿了顿,他看出灸舞已经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了,“所以,盟主,就算我们这些属下这些朋友你都可以舍弃,但你不能把整整两个时空都舍弃了啊。所以,盟主,你必须活下去,活下去所有的事都会趋于平静。所有的一切就都可以告一段落的。”
灸舞的笔掉到了地上,他不能死?这话本来就很可笑,很悖谬。好像,他可以操控自己的生命一样。如果真可以操控,他还巴不得他能活到一百岁呢,或者更长也不错啊。不知道怎么,他又想起了昨晚那些梦。
修把笔捡了起来,递给灸舞。
灸舞接过笔,写了下来:“我从来也没想死啊。修,我害怕,我是害怕。我也想活,想活下去,活着回铁时空,回家。可是,我怕,我真的怕。怕我会逃不掉,怕到最后,你们也没办法带我回家。”
修的心又被揪了一下,他握紧了灸舞的手:“不,盟主。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医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正说着,医仙走了进来,他给灸舞又做了一次例行检查。这些本该护士做的事,现在医仙全亲自来做了。他是灸舞的专属医生,除了灸舞,他不接待任何病人,这些活儿,他也就有精力也巴不得自己亲自来做。毕竟及时得到灸舞身体变化的第一手资料对他来讲是很重要的。他看着手上的这些数据,不禁皱了皱眉头,灸舞的病情没有什么起色,虽然也没有恶化,但也好转得有限,看来,他得好好跟这孩子聊聊了。他拿过灸舞写话的本子,翻了翻,眉头皱得更紧了,看来,这孩子的精神压力太大了。他拖过一张凳子,在灸舞身边坐了下来。
灸舞瞪着医仙,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我们聊聊吧。小盟主,我们还没好好聊过呢。”医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松愉快。
灸舞呆了呆,不晓得医仙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不安地看了看修。
修鼓励地对他点点头,看来,医仙是要对灸舞进行心理疏导了。
医仙翻了翻灸舞的本子:“你很害怕?所以连觉都不敢睡?”
灸舞愣住了,医仙怎么知道的?
“别老这么瞪着我不说话,这样我们怎么聊下去?说吧,昨晚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肯好好睡觉?”医仙把本子递给了灸舞。
修听了医仙的话也很惊讶,原来,灸舞昨晚没睡好。
灸舞仍不安地看了看医仙,又看了看修。
“修,你先出去待会儿,让我和他好好聊聊。小盟主,你不会连我都怕吧?”医仙也看得出来,有修在,是没办法让灸舞完全放下负担的。
修想了想:“好吧。盟主,我和冥、戒就在外面,有什么事,让医仙叫我们。”他又安慰性地握了握灸舞的手,才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了,现在病房里只剩下医仙和灸舞两个人了。
“现在可以好好说了吗?小盟主,想说什么,就说吧。我保证帮你保密。”
灸舞想了想,在本子上写道:“医仙,你得说实话,我会死吗?”
医仙严肃地看着灸舞:“说实话,你会死。说实话,谁都会死的。”
灸舞有些想笑,这个医仙,他知道我不是问这个啊,他又拿过本子:“我还能活多久?”
“你觉得我很像一位算命的吗?”医仙依然一脸的严肃。
这回灸舞真的笑了,气氛也轻松了许多,他拿起笔:“那我这回能活下来吗?可以活着出院,活着冲破你给的封印,活着回家了?”
医仙收起玩笑的态度,很认真地点点头:“完全可以。”
灸舞盯着医仙的眼睛,好像要看穿他一样。
“怎么?不相信?小盟主,都说你很聪明,怎么我就没看出来呢?你瞧着我,我年纪不小了吧?”
灸舞不明白医仙想说什么,他犹疑地点点头。
“不是那种没事冲到金时空来瞎闹的年纪了吧?”
灸舞又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你说,既然知道你活不了,我跑这里来跟你蘑菇什么劲儿?我还一待就这么久,我有病啊我?我还不如回去陪我的小柔情呢。”
灸舞总算明白了医仙的意思,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又写道:“那你的意思是,我再也不会像上次一样睡过去就醒不来了?”
医仙呆了呆,看来这就是问题的症结了:“你就担心这个不敢睡觉?昨晚一整晚都想着这个?”
“昨晚我做梦,老梦见我醒不过来,大家都在叫我,我就是醒不来。”灸舞想了想,写道。
“那是你太紧张了的缘故,”医仙换了一种比较温柔的口吻说道,“不用这么紧张,上次,那是因为我没来啊。现在不同了,有我在这里啊。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事情了。当然,那也得你好好配合治疗。”他想到灸舞对治疗的不配合,赶忙补充道。
“他们都告诉我,我不能死,我也觉得我不能死,越觉得不能死,我就越害怕会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死掉了,就像上次,我只是睡了一觉,就差点死掉了。”灸舞有些委屈地写道。
医仙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那些人,安慰的话不会说,添加压力的话倒是说了一大筐。他拍着灸舞的肩,柔声说道:“不是不能死,小盟主,是不会死。所以,你根本就不用害怕。你看谁害怕过根本就不会发生的事情吗?那叫杞人忧天。所以,忘掉那些什么‘不能死’的鬼话,记住我的这句话;‘你不会死的。’”
灸舞想了想,点了点头。是哦,他不会死的,医仙都说他不会死的,那他肯定不会死了。但他又想到了另一个他一直担心的问题:“那,我还能说话吗?”
医仙愣了一下:“看啊,你声音没什么毛病,舌头上的伤好了以后也能够活动自如的,你为什么会担心不能说话呢?”
“也能吃东西?”灸舞赶紧又写道,要知道,这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当然了。你瞧见谁好好的有嘴不能吃东西的?现在都是因为你口里的伤很严重,才不得已对你灌食的。这个我能保证,绝不会灌你一辈子的。小盟主,你看你窝在心里都担心些什么?还有什么害怕的,都说出来吧。”医仙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莫名的心虚,所以也说得很快。
灸舞的情绪开始有所好转了,他也开始考虑得更远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冲破封印,恢复异能回家啊?”
“这个,说句老实话,盟主,像你现在这样,很难。你说自从我们回去后,你消停过没有?受伤,手术,再受伤,再手术……你觉得你这是想回去的样子吗?”
灸舞有些生气了,他写道:“是我想受伤的吗?”
“所以,这次铁时空下了死命令,修和东城卫必须陪你到底,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而我医仙既然来了,也少不得要负责你的营养和健康。”
灸舞疑惑了,笔在他手中敲了敲,写下了:“命令?谁下的命令?”
“怎么?害怕被篡位啊?放心了,大家的命令。”医仙又开始调侃灸舞了。
灸舞扁扁嘴,写道:“我才不担心呢。谁敢接这活儿啊?瞧瞧我吧,瞧瞧我的样子,谁都不会敢接这活儿的。”
医仙沉默了一会儿,他也有些难过:“别这样说,盟主。”他不想把好不容易调好的气氛弄糟,想换一个话题,“我听小雨说,你对我很有意见呢,要不要趁我在都提出来?”
灸舞呆了呆,这几天下来,好像那些抱怨医仙的日子,那些为了好吃的东西想杀人的心情都是上个世纪前的事了,真是恍如隔世啊。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在搜罗我的罪状?”医仙怕灸舞又在胡思乱想一些有的没的,调笑道。
灸舞望着医仙,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写道:“没有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吃那些好吃的东西?我是说好吃的东西。像巧克力蛋糕之类。”他把“好吃”两个字写得老大。
医仙呆住了,他忽然感到很悲哀,这孩子还想着巧克力蛋糕呢。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说出可能发生的情况吗?他看着灸舞一脸期待的样子,实在无法说出那句话。也许,也许事情不会那么糟,会出现奇迹也说不定。他想了想,又实在没办法不回答:“盟主啊,你要这样想,食物,最大的作用是提供人体所需的营养,营养和保健是最重要的,而味道怎么样,真的不必太在意。”
什么?灸舞瞪着医仙,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如果味道不重要的话,吃还有什么乐趣?他一想着那些清汤寡水的东西就没胃口。
医仙想还是避开这个话题比较好,或者干脆开溜吧,反正谈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他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从灸舞的病房逃了出去。
医仙走后,修就进来了,有件事他必须和灸舞说清楚:“盟主,下午我必须要去见一个人,冥和戒都会在这里陪你。”
灸舞望着修,在本子上写下:“见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