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昌和汉阳隔江而望,其内水泽纵横,河流交错,远远望去如同被水流割成了一块块的土地。
长江南岸有着江夏、武昌两个大城,如今被佟代占领,他手下的汉八旗只有八千人不到。望着遮天蔽日的明军,不禁在心底捏了一把汗。
自从他的祖父投降了努尔哈赤,大小战役鲜有败绩,佟家无一缺席。吴三桂开关之后,他们更是从辽东一路打到江南,所有佟氏家族都在为祖父的先见之明而沾沾自喜。
豫亲王的大军攻下苏杭,远在北京的朝廷弹冠相庆,所有的满人都以为天下唾手可得。多尔衮等人甚至下令,满州勇士回北方避暑。但是从苏州开始,事情渐渐埋上了阴霾。苏州折了博洛贝勒,杭州死了个固山额真济席哈,常州更是了不得,豫亲王被活捉,万数旗兵化为飞灰。
造成这一切的,都是一个叫侯玄演的汉人,现在他正准备和自己在这远离故乡的土地上厮杀一场。
佟代的身躯魁梧,骨架极大,猿背熊腰不似汉人。但是他骨子里淌的,也不是建奴鞑子凶残狠戾的血液。多年的通婚,已经让他们家族,变成了不伦不类的杂交品种。他有着异族的身躯,却也有狡诈贪功,趋吉避祸的性格。
对于接下来的血战,佟代并不想去验证,侯玄演是不是清兵的灾星。他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援军正在路上,打不赢他也设计好了逃跑的路线。
城下的北伐军越来越近,正如张煌言所言,武昌外围确实不堪一击。那些墙头草对每一方都是公平的,他们从不会为了别人拼命,早就窜回武昌。
赤色红旗代表了常州城里浴火重生的这支军队,遮天蔽日,十万大军的旌旗将武昌城下染成了一片血色海洋。
李好贤骑在马上,意气风发,十万兵马如臂指使,这种感觉让他如在云端。大丈夫一旦拥有过这种权势,那种消骨蚀魂的感觉,让人再难割舍。
佟代手下的汉八旗军士,悍勇不下满洲人,面对十倍于己的敌人,浑然不惧。后世的书籍、影视大多过分地渲染满洲人的战绩,弄得大家都以为满洲人有多勇武。还有人天天高呼“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些其实都和满洲建奴没有什么关系,完颜阿骨打的时代的女真人和明末满洲人,关系不是很大。严格来说他们是两个种族。
即便是当时不可一世,制造了靖康之耻的女真人,还不是被蒙古人杀得差点灭种。而现在,蒙古人早就失去了他们的王,匍匐在满清的脚下,如同一只不太温顺的狗。军队战力的强弱,从来不是由种族决定的,当然朝鲜族例外
满清入主中原,靠的是汉八旗,至少大部分的功劳是汉八旗的。
李好贤大手一挥,烈火营的军旗挥动,苍凉的角声骤然响起。城楼上的清兵,城下的烈火营军士,同时被点燃了满腔的热血。武胜门前,大雾弥漫,借着雾气烈火营发动了猛攻。
城中的守军凭借着檑木滚石,艰难地抵挡着一波一波的攻势。武昌守备松弛,并没有多少守城器械,佟代在城楼上盘算着的,也尽是守多久逃走,罪过不算大的问题。
与此同时,一股人马借着大雾,手里挑着长杆,举着草人,来到武昌城的文昌门。文昌门面临大江,土质松软,这些士兵不撞城门,不爬云梯,手持铁锹在城下挖掘地道。很快,三个大洞从城外挖掘地道直至城墙下面,挖地道的声音在城内清晰可闻。武胜门的震天的攻势,吸引了绝大多数的守军,文昌门的守军根本无法对付城下的掘道队。
文昌门守军慌忙报告了佟代知道,但是他只有八千人马,哪敢出城搜寻。佟代硬着头皮说道:“滚回去安首城楼,不要惑乱军心。”
张煌言望着城下,一丝笑意浮上了脸庞,吩咐道:“传令下去,用棉絮裹火药放置城墙下面的地道之中,再用中空长竹竿牵出引信,准备爆破城墙。”
黎明的晨雾还未散去,文昌门传来一声巨响,地道炸药引火爆炸,城墙炸塌了二十余丈。
李好贤听到爆炸声,纵马大笑起来:“大军转到文昌门,给我杀进去!”
城上的佟代面色如灰,知道今日再难善了,他一咬牙,说道:“打开城门,拼杀出去!”
城楼上的守军也已经杀红了眼,闻言纷纷手持武器,杀奔城下。
佟代眼珠滴溜溜一转,东门、北门皆有战事,他转身就走,准备从西门溜走。过了江就是汉口,凭借着佟家的能量,足以保下他来。
武胜门前,仅剩的五千汉八旗,打开城门冲进十万烈火营中。他们嚎叫着,视死如归,可惜了祖上传下的汉家儿郎身躯,裹着一腔热血,竟为异族做了忠狗。李好贤一看也不去文昌门了,纵马挥军迎战这群送死的疯子。
可笑的是,他们死战换来的,仅仅是主帅溜走的片刻时机。佟代被亲兵们护着从西门逃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向着江边就逃。
突然,大雾拨开,他的眼前出现了黑压压的一支骑兵。这些人玄衣黑甲,头盔蒙面,杀气凛然。当先一个司命旗,上书古篆“风”字。佟代手里的刀恍当一声,落在地上。身后的亲兵一见,无奈低下了头。纵使他们这几十个人,都是赵子龙再世,今天也护不了主子佟代了。
风字营的兵马上前将他们擒住,夏完淳高声道:“督帅,看样子咱们来晚了,李将军已经攻破武昌了。”
一声懒洋洋地声音传来:“先杀人,把人杀光再夺地,没了敌人的武昌府一天可以就荡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