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从山上下来,蒙远霄又赞了几句周围的景色,“柳亚兴”低着头随便敷衍了几句。
蒙远霄听他说话的声音细声细气软软糯糯的,跟日间相见时的语风大不相同。
蒙远霄是个不谙情事的楞头青,一时也没去理会这个这个细节。如果他跟女人相处日久,此时肯定就察觉出了不对劲。此时正好有浮云飘过,遮住了月光,蒙远霄也没看清“柳亚兴”脸上的神色。
回到卧房,蒙远霄大大咧咧的对“柳亚兴”说道:“柳兄,都这么晚了,你就别到阿姨房里去打搅她了,这大床很宽敞,两人睡在上面也不嫌拥挤。我们同榻而眠吧。”
“你……你说什么?”蒙远霄说这话本是一番好意,姓柳的少年却羞得满脸绯红,用嗔怪的眼神瞪蒙远霄:“这成什……么样子嘛……”说到这里,忽然又打住了。
过了会儿,“柳亚兴”又恢复了常态,笑着对蒙远霄说道:“祝你一夜好梦。明儿见!”说完,脚步轻盈的走了出去。
蒙远霄见姓柳的少年脸上的神色不时变幻,烛光下还见姓柳的少年羞得满脸通红,也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说错了话。
想了一阵,直把脑袋想得晕晕乎乎也没想出是何原因。
躺在床上回忆在山上赏花听琴的情景,诸般疑点令他难以理解。想想这样,又想想那样,直到凌晨方昏昏睡去。
第二天一早,蒙远霄刚吃过丫环送来的早点,“柳亚兴”就匆匆跑来咋咋呼呼的对蒙远霄说道:“远霄哥,刚刚下人向我禀报,快刀山庄来了个姑娘说是来讨金子的,也不知这位姑娘生了几个胆。居然敢到龙潭虎穴来自讨苦吃。我们去瞧瞧吧。”
蒙远霄嘴上应着“好。”心里却想:“无端抢夺别人钱财,总是大大的不对,但我要怎样说才能让柳亚兴还了人家的财物?”
蒙远霄跟姓柳的少年穿过一个庭院又过一座花园,便听见有“叮当叮当”之声从外面传来。
走出天井,蒙远霄看到院场中央有一男一女正在打斗。
仔细一看,打斗的两人都很年轻:男的是“柳亚兴”的表哥周晓斌,那年轻姑娘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周晓斌使一柄单刀,年轻姑娘则使一对双钩。
桂花树下的檀木椅中,坐着个鹰钩鼻的黑胡须老者,神态悠闲的观战掠阵。那老者中等身材,须发浓密,颧骨高凸的瘦脸上,一管鹰钩鼻罩在阔大的薄唇上方。
老者一脸专注的看着场中打斗的两人,眍瞜眼中闪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精&光。
“柳亚兴”走到那老者身旁,弯下腰附在在老者的耳边轻轻嘀咕了几句,老者点了点头,转头向蒙远霄看来。
蒙远霄微笑着向老者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老者也向蒙远霄点了点头,不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与周晓斌打斗的姑娘约莫二十来岁,身穿一套黑色劲装,及腰长发用细绳扎了个马尾辫。身材丰盈,个儿不太高,皮肤属于那种健康的小麦色,瓜子脸蛋,柳眉杏目,鼻头尖尖,一张樱桃小口紧紧的抿着。
那年轻姑娘攻守之间,严守章法。跟周晓斌拆了二十余招,两人不分高下。
蒙远霄越看越觉得年轻姑娘所使的钩法很是眼熟,仔细一想,登时恍然:“这不是梅山派的仙猿上树七十二钩么?怎么到这时才看出来?”
这时,那少女欺进一步,左手钩划向周晓斌的脖颈,周晓斌挥刀挡架,真是迅捷之极。
眼看少女的左手钩就要被周晓斌磕飞,只见少女滴溜溜一个转身,右手钩已然递出,直钩向周晓斌的“笑腰穴”。
周晓斌知道厉害,心里一惊,向后连退两步。
那少女乘势直上,“唰唰”几钩,每一钩都往周晓斌的身周要害攻去。
蒙远霄心想:“这少女虽然不一定是梅山派的嫡传弟子,但肯定受到过梅山派中人指点。”
梅山派的创派掌门金燕仙子洛冰欣以轻功和暗器驰誉武林,无敌金钩名为“无敌”,实则普通。跟周氏快刀门的索命十八刀比起来还要稍逊一筹。好在无敌金钩以混元神功为根基,才得以在武林中保住了“无敌”之名。
这年轻姑娘功力浅薄,手中的双钩威力自然不可能与金燕仙子手中的双钩相比。
洛冰欣十八般兵器样样皆能,但她的成名绝技是暗器和轻功。
洛冰欣因轻功卓绝而又喜穿一身黄色长衫,武林中人给她起了个别号叫作“金燕仙子”。
这少女对敌时步法轻灵飘逸,一看就知道是梅山派的绝技“燕落不沾尘”。
既然会使这套轻功,这少女必是金燕仙子的弟子或是徒孙。
蒙远霄看出跟周晓斌打斗的少女是梅山派的弟子后,心里不免起了波澜。
须知金燕仙子和无量神君渊源极深,金燕仙子骆冰欣常到无量峰顶与无量神君切磋武技,有时,趁着高兴还传几路打暗器手法和轻功给蒙远霄。可以说蒙远霄的暗器功夫和轻功都曾得益于洛冰欣的热心传授,洛冰欣亦是他的没有名分的第二位师父。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以那少女的内功底子跟周晓斌打斗早该落败,只是仗着步伐轻盈和钩法精奇,这才勉强和周晓斌打了个平手。表面上那少女双钩攻势凌厉,又快又狠,可周晓斌的后劲远比那少女强得多。
“柳亚兴”也已看出那少女不是周晓斌的对手,笑着说道:“啊呀,凭这点儿微末本事也敢来快刀山庄讨金子,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那年轻姑娘又跟周晓斌斗了几十招,已是面颊绯红娇&喘连连,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碎的汗珠。
蒙远霄紧了紧拳头,心下盘算着该如何帮那个将要落败的年轻姑娘?
就在这时,周晓斌单刀圈转,径往少女的右手钩挑去。
少女一惊,忙向后退出一步,左手钩直撩周晓斌的右腿,周晓斌大惊,撤招回守。
年轻姑娘遇险不乱,以攻为守,这才躲过了周晓斌的狠命一击。
周晓斌不愧是快刀门的嫡系传人,只见他身子向后仰,抬腿平伸,躲过了少女的一钩,同时单刀横扫往少女的腰上砍去。
那少女没料到周晓斌的刀竟然会如此之快,慌忙用双钩挡格,但身疲力乏的她又怎挡得了周晓斌的猛力一击?她的右手钩“叮”的一声脆响,被周晓斌的单刀磕飞到了一丈开外的地上。
听了“柳亚兴”的奚落,那少女已很是恼怒,这时又被周晓斌磕飞兵刃,觉得受了莫大侮辱。恼羞成怒之余起了拼命之心,紧咬银牙,挥起左手钩疯一般向周晓斌攻去。
少女突然发狂猛攻,令周晓斌很是意外。一时之间被少女逼得手忙脚乱,连连后退。
两人正在打斗,两条汉子悄没声息的走进了院场。
其中一名中年汉子当即喝道:“菲儿,退下!不得无礼!”
那少女正跟周晓斌厮拼,浑然不觉有人走了进来。
直到中年汉子出声喝阻,才发现有自己人来到。少女这下可是喜出望外了,她横扫一钩逼退周晓斌,转身向那两个男人奔去。
见少女退去,周晓斌也收起单刀退到了老者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两个不速之客。
蒙远霄仔细打量来者,年长的汉子约莫三十七八岁,高挑身材,面皮微黄,长眉入鬓,眼睛也是细而狭长,单眼皮,眼睛不大却熠熠生辉;高直的鼻子下,双唇不太厚但棱角分明,一看就知道是条精明强干而又刚毅果断的汉子;同来的年轻小伙子年纪大过蒙远霄几岁,中等个,很结实,面皮微微有点儿黑,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虎眼,鼻隆口方,显得精力充沛英气勃勃。
中年汉子爱怜的责备那年轻姑娘:“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就是任性。你呀,迟早会吃大亏的。”
年轻姑娘向中年汉子撒娇:“师叔,从今往后菲儿再也不会擅自行动啦,一定听您的话,您老就不要再生菲儿的气了。”说着,拽着中年汉子的胳膊直摇晃。
中年汉子一脸无奈:“唉,你呀,真拿你没办法。”
姓周的老者一声不吭的安坐椅中,面无表情,一双阴鹜的眍瞜眼中射出两道森冷的光。
“想必阁下就是三位老当家中的其中一位老当家了。”中年汉子向周氏老者走近一步,抱拳说道:“在下陆啸风,特地来拜访快刀门的几位老当家,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周老当家多多包涵!”
姓周的老者点了点头,含糊其辞的应道:“好说,好说。”
蒙远霄听到“陆啸风”三个字,心里一震,仔细打量中年汉子,当真是喜从天降,这中年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阔别多年、朝思暮念的表兄。
蒙远霄向陆啸风走近了几步,意欲上前相认,但见陆啸风正和姓周的老者说话,自己不便上前打断,立刻止住了步。
见到世上仅存的亲人,心底莫名的涌起一股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