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人?
佐助闻言微微一怔。
他才刚从月读造成的创伤后身体自我保护休眠状态中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冷静下来去考虑自己今后的生活会变成怎样。
虽然还是个孩子,对木叶针对孤儿这方面的政策了解得并不十分清楚,但佐助却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接下来……恐怕,是要一个人生活下去了。
村子里不会看在他尚且年幼的份上就专门派出人来照顾他,这点佐助在和自己同班、作为孤儿长大并不知为什么被木叶的其他人排斥厌恶的“吊车尾”,漩涡鸣人身上了解得很清楚——就算他原本其实根本没有想要了解那个吊车尾什么。
总之,佐助原本以为自己大概会变得和鸣人一样,即使是小孩子也要依靠着自己去生活下去,然而现在,这个陌生的红发少年却微笑着对自己说,他是自己的监护人?
佐助一瞬间感到的不是安心,而是深深的怀疑和防备——
呵。他真该谢谢鼬的,不是么?
他将那个天真的、愚蠢的佐助,彻底杀死在了那个月色猩红的染血之夜里。
男孩儿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看向藏马的目光中也随之带上了毫无掩饰之意的排斥和戒备:
“我不需要什么监护人。”
然而,出乎佐助意料地,他的拒绝表现得这样明显,对方却并没有露出丝毫意外或者难堪的神色。
“不,你需要。”
那个看上去温柔优雅得不得了的红发少年微笑着说着,俯身过来,无视佐助威胁性地半抬起的手臂,伸出双手,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
“因为,你会从我这里得知全部的事实和真相。”
“——关于宇智波一族覆灭一事的前因后果,以及……你的兄长。”
“——宇智波鼬。”
“他会选择对你、对生养他的宇智波一族做出这样残酷的事情来的,真正动机。”
“!!!!!”
——佐助的瞳孔猛然间紧紧收缩了一下。
男孩儿愕然地抬起头来,瞪得大大的黑色眼睛中映照出的,依然是面前近在咫尺的红发少年,那张带着温柔和善笑容的俊美容颜……
佐助的心跳不知怎么的忽然停滞了一下。
***
被藏马牵着手慢慢走在前往宇智波族地的路上,看着身边这个人嘴角噙着温文尔雅的笑意,不时和路边的商户们互相打着招呼,看那样子就好像在木叶生活了许多年的本地住民一样,佐助咬了咬嘴唇,想说的话在唇边转了几转,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来。
直到两人拐了又拐绕出繁华熙攘的木叶主干道,来到属于宇智波一族的族地,看着昔日热闹程度完全不输村子主干道的族地此刻空无一人、萧瑟冷清的样子,佐助眼眶红了又红,紧紧抿了抿嘴唇,终于还忍住脱口而出:
“你说的真相,到底是指什么?鼬是被冤枉的吗?还是他被人胁迫了?他没有杀死爸爸妈妈和族人们吗?那样的话他又为什么要对我说谎?为什么……”
要伤害我,要让我……恨他?
黑色的大眼睛瞪得大大的,倔强地不肯让其中提溜乱转的泪水真的冲破眼眶,佐助抬起头执着地注视着藏马,似乎如果不能立刻从他这里得到答案,那就不肯再继续相信他了一样。
妖狐见状轻声一笑。
“小家伙,你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顺着佐助的动作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面向一脸倔强的团扇家小鬼。
“你知不知道你身边至少有两名分属于不同阵营的暗部成员在跟踪监视着?”
藏马微微俯身,迎视上那双亮晶晶的黑色大眼。
看着男孩儿的神色瞬间变得又惊又怒,妖狐摸了摸下巴,还怕火候不够似的又追加了一句:
“而且要说实力……你们这里似乎是把他们这种级别的称之为‘上忍’?”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佐助一把揪住了衣袖。
“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男孩儿面色有些慌张,但却依然强作镇定地小声说道。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他们应该从我还在医院的时候起就在监视我了,不是吗?你那个时候即使压低了声音对我说话,说出口的内容也应该是他们背后的人绝对不会允许我以任何方式获知的吧?”
“可你还是说了。而且,说得毫不犹豫。”
“这就证明你其实有瞒过他们监视的自信和能力的。是什么?幻术?”
佐助越说,语气和表情就越是镇定。到了最后,原本的慌张失措几乎统统都消失了。
这倒让藏马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赞赏。
“说得没错。”
他伸手,在佐助不满的瞪视下揉了揉小正太的发顶。
“我是有办法让他们的监视失效,即使我们在讨论着交代他们来监视你的人绝对不会允许被你知道的话题,他们也完全察觉不到。”
“但是,你确定这里是谈话的好地点?”
“有什么问题,都留到回家以后再来一一解决,好不好?”
妖狐温柔的语调让佐助的脸不受控制地微微一红。
他低下头不说话了,可是紧紧拽着藏马衣袖的那只手,却并没有放松下来。
藏马见状抿唇一笑,也不戳破。就那么用衣袖拉着低垂着头的团扇家小正太,一步一步地向宇智波族地的更深处走去。
***
佐助一脸恍惚地站在眼前这扇熟悉的大门之前。
上一次他伸手推开它们的时候,看到的是倒在血泊里的父母,还有面色冰冷地站在父母的尸体旁边,用看死人一样的冷酷眼神静静注视着自己的兄长。
伸出双手轻轻抵住门扇,佐助小小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动作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最终猛地一个用力……
“吱呀”一声,大门被缓缓推开,映入眼帘的景象,熟悉得让佐助鼻头一酸,险些掉下眼泪。
他木木地任由身边的那人揽住自己的肩膀,带着自己走进院中,等到回手关起大门,又再度揽过自己一路向前。
穿过熟悉的院落进入玄关,换鞋,向前,拉开起居室的拉门……
佐助的动作猛地一顿。
因为他看到本该空无一人的起居室里,此刻正端坐着一个陌生的黑发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样式是佐助从未见过的华丽黑色长袍,侧脸的轮廓精致美好到不可思议。在佐助被藏马带着进入房间的瞬间,侧头轻瞥了他们一眼,那碧色如玉的深邃眼眸中眸光淡漠,好像佐助的存在对他而言,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男孩儿一瞬间浑身再次写满了戒备。
“他是谁?”
他转头看向藏马。
对方对这个陌生男人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奇,这意味着男人应该是藏马所认识的人吧?
果然,对方闻言对佐助露出一个安抚的浅笑:
“别怕,他是自己人。”
佐助默默扭头——谁怕了?
别扭地放开手心里紧紧捏着的那一截衣袖,佐助找了个离哈迪斯最远的位置坐下,目光灼灼地看向选择了某陛□边那处座位的藏马: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所谓的……真相?”
妖狐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真是性急的孩子。”他随口一叹,紧接着在佐助愤然瞪视而来的目光中,不痛不痒地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因为没有看到前因,我也只能依靠推测。但是,从我开始看到的部分直到最后的结果,我却是可以明明白白地全部转述给你的。”
“所以,佐助,你做好准备了么?直面你所认为的‘真相’背后的……真相?”
小正太板着脸重重点头:
“只要那真的是真相的话。”
藏马了然颔首,“我明白了。那么……开始吧!”
——伴随着他的话音,佐助的视线猛然变得一片漆黑!
男孩儿还来不及恐慌,就被眼前突然展开的一幅画面紧紧揪住了视线——
那是鼬!
在那个佐助一生都不可能忘记的夜晚里,屈膝蹲立于一处电线杆上的鼬!
画面采取的是完完全全的第三人视角,所以佐助此刻是浮立于半空之中,居高临下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幕。
他看到鼬脸上满满的痛苦和挣扎,慢慢随着画面中那个纯然不知接下来将会发生些什么的自己的走近,而全部沉淀下去,最后变成令他心头一紧的坚定和决然。
而在画面中那个自己抬起头看向电线杆的瞬间,鼬的眼睛突然变成了如同漩涡般的筒状,缓缓转动之间,那个画面中的佐助猛地整个人僵立在了原地,显然是中了由宇智波一族最著名的血继界限“写轮眼”所发出的强大幻术,被困于幻象之中的模样!
从那样的佐助身边,无数身着木叶暗部服饰的忍者趁着夜色潜伏而入,很快,族地里就响起了兵刃相撞和忍术相冲的激烈战斗声。
可是鼬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他就那么静静注视着地面上的佐助,神色温柔而充满苦涩。
佐助突然感觉胸口那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他木然地看着属于木叶暗部的上忍们近乎单方面地屠戮着自己的族人,无论是那些成为忍者的,还是普通人,胸腔里除了因为鼬的表情而升起的剧烈疼痛感,又多出了满腔无边无际的暴怒和憎恨——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
宇智波……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
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黑发男人突然出现在了鼬的身边。
“作为交换条件,你弟弟可以留下。”
男人冷酷而高高在上地对鼬说着,“不过……接下来你‘该’去做些什么,之前也说得很清楚了吧?”
“——‘木叶叛忍’,宇智波……鼬?”
佐助看到鼬低垂在身侧的双手狠狠握紧了一下。
“……是。”
他怔怔注视着地面上因为自己中断了瞳术而软软倒在地上的佐助,闭了闭眼睛,喉间泄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陌生的男人冷冷看了鼬一眼,转头飞身而去,佐助的视线追随了对方一会儿,却浑身冰冷地发现,男人……正在挖着死去族人们的双眼……
此时佐助所身处的视角突然一转,在画面的另一端,在刚刚那个陌生男人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穿着样式奇异、黑色袍底上绘有红色云朵图案的宽大长袍、脸戴奇异面具的神秘人,也在做着和陌生男人同样的动作!
佐助心底骤然升腾起了一阵彻骨的森寒——
鼬到底……被逼迫到了怎样的地步?!
竟然眼睁睁地放任,不!或者应该说根本就是从旁协助了宇智波一族的覆灭不说,还……要在看着族人们被挖去双眼之后,为了“仇人”再去成为叛忍?
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扭曲的秘密,让一切,都发展到了现在这样无可挽回的地步?
佐助狠狠咬紧了嘴唇。
“并不是无可挽回哦?”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
佐助猛地抬头,就发现之前所见的场景全部都消失不见,而眼前出现的,是属于藏马的那张温和煦暖的笑脸:
“起码……对于我和哈迪斯而言,这样的情况并非无法挽回。”
“所以……怎么样?现在有结论了吗?”
“关于你到底需不需要,我来成为你的监护人?”
佐助抿紧嘴唇,默默和藏马对视了一会儿……
突然,他站起身来,向着藏马和哈迪斯的方向深深鞠躬下去——
“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妖狐见状,转头和身边的黑发冥王交换了一个眼神……
“正太养成,有兴趣么?”
唇瓣微动,他无声地笑问。
冥王瘫着脸默默看他一眼。
“……随你。”
——一阵柔和的小宇宙波动中,他的答案淡淡传来。
藏马闻言微微眯起眼睛,像只满足的狐狸一样,弯唇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