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中秋节。胤禛三人自然厚着脸皮在直郡王府和大哥一家一起过团圆节。
身为直郡王府唯一的女主人,伊尔根觉罗氏从十四日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了。因为宫廷的中秋宴和台湾的不太一样,既然已经常住台湾,伊尔根觉罗氏自然会学着适应台湾的习俗,但北方的习俗毕竟也是跟了半辈子的,更是不想舍弃,干脆就麻烦些,每年都把两边的东西都准备好——月饼、西瓜、麻薯、柚子、石榴、还派人从洞庭湖一带采购了好几筐又大又肥的大闸蟹。幸好王府的使女不少,尽管有不少人搭手,伊尔根觉罗氏还是连轴转了两天,可算把中秋宴准备好了。
等到中秋节的晚上,胤禛三人如约去了王府的小院。
院子里朝南摆了个小祭台,供奉着时令水果,各式月饼,肥大的闸蟹,还有切成莲花状的西瓜,更难得的是,还有一个直径一尺半应该是十斤重的大月饼,旁边还有略小应该是三斤重的月饼——几乎与宫里的中秋宴相差无几,只多了几样水果和麻薯而已。
另一边另摆了几张小几,上面全是各色吃食。
胤禩在心里赞叹大嫂的细心。
胤褆抱着女儿,先带着他们朝北祭拜祖宗。刚祭拜完,就听下人说郑侯爷一家来了。
胤褆笑:“这郑二,时间倒是把握得挺准。”
囡囡也跟着咯咯笑起来:“郑二叔这是闻着味道过来了。”
囡囡的话音刚落,就见郑克塽带着一家子进了院子——冯氏、郑小公子,还有一个丁白。
“哟郑二,大过节的不在家,怎么跑这儿来了?还带着老婆儿子?”桃花眼一瞟,胤禟笑着调侃。
郑克塽冯氏忙带着儿子上前给几位爷见礼。
郑家小包子比大格格小一岁,长的虎头虎脑,非常精神,跟着母亲摇摇晃晃地挨个问好,奶声奶气的,然后很快就被大格格拉过去了。
冯氏松开手,笑着嘱咐:“哎哟大格格,我家这小子死笨死笨,您可不要欺负他啊极品大太监。”
“我才不会欺负小弟弟呢——”囡囡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拽着小郑子往前走,“我是有好吃的要给弟弟。”
没想到敦实的小郑子一下子竟被拽倒了,抬起头,扁着嘴,眼看着就要哭。
胤褆站的位置正好看到,狠狠地瞪了囡囡一眼,大格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一亮,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小郑子:“喏,这是绿豆蓉,可软可甜,额娘专门给我做的,我给你好不好?”
小郑子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接了过来。
甜甜糯糯沙沙软软的绿豆蓉很适合小孩子吃,小郑子很快破涕为笑。
周围围观的大人们也笑了起来,郑克塽更是不忍直视地捂住脸。
等两个小家伙跌跌撞撞跑去伊尔根觉罗氏那边后,郑克塽笑眯眯地走过来,眼睛几乎要黏在吃的上了,“有这么贤惠的王妃,王爷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我家这笨拙媳妇在东宁长大都没学会做麻薯,还要来这边蹭饭。”
“侯爷这么嫌弃我,不如休了妾身另聘?”冯氏听到这话,眉头一挑,狠狠地在对方脚上踩了一下。
郑克塽讪笑:“爷我贫惯了,夫人勿怪,哈哈!”
“哼。”冯氏哼了一声,不理他,转身也去找伊尔根觉罗氏了。
胤禟见状一个人偷着乐——台湾的女人果然强悍的很,这样的老婆可要不起啊。
胤禛挑挑眉,他没怎么接触过台湾姑娘,但郑夫人这样的态度绝对不仅仅是郑克塽的为人,看来大嫂说的不错,台湾女子与别处不同。
又是一番寒暄后,众人很快便在小几前跪坐下来。
伊尔根觉罗氏让人把祭台上的月饼端过来,亲自洗手操刀,把十斤的给切成一寸见长的小块,先给在场的人分完后,又把剩下的打赏了府内这一年做的比较好的下人。然后又把那两个三斤重的月饼也切分了,让人分给府内的其他下人还有周围的邻居家。
看着伊尔根觉罗氏如此熟练的刀法和下人们习以为常的表情,胤禩笑问道:“大嫂这几年都是这样的么?”
“可不是。”见王妃在忙,冯氏代回道,“王妃殿下从到了台湾就是这样做的。就是当初怀着大格格时,还挺着肚子给我们切月饼呢。不瞒八爷说,当初可是把我吓得都不敢吃了。”
——那年的中秋节距离预产期只有一个月了,可不担惊受怕的么。
“得了吧,那天还有谁吃的比你多?”郑克塽笑他。
“那不是……”冯氏说到这里顿时停了下来,脸上罕见地现出一抹红晕——那时她是第一次怀孕,没有经验,什么都不知道,怪不得那么能吃。
“郑侯爷每年中秋都过来?”胤禛坐在胤褆身边,小声问道。
胤禩听到了,也好奇地看过来。
“啊。”胤褆点点头,“郑家基本没了长辈,你大嫂跟冯氏交好,实宏又叫我一声大哥,每年便过来过中秋了——”胤褆说着笑了笑,轻轻捻着手里的月饼,“其实东宁人都是不吃月饼的,他们吃麻薯。倒是你嫂子一到中秋就会做很多,给左邻右舍分分,弄得他们也都开始学着做月饼、吃月饼了。其实她本来还想弄烤肉来得,只不过不太方便,便算了。”
“大嫂人很好。”
“是啊。额娘亲自掌过眼的,如何会不好?”胤褆眼神垂下来,不知落在何处,声音很淡,淡到只有胤禛听得到,“只是……委屈她了光暗雷尊。”
胤禛晓得胤褆指的什么,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扭头温柔地看向胤禩。胤褆最后的声音太低,胤禩正疑惑地看向这边,那模样又乖又萌,胤禛心下一动,伸出手,偷偷缠上对方的。
胤禩一惊,好在是在桌子底下,其他人又都在谈笑,没注意这边。下一秒果断想开,没想到胤禛拉的挺紧。恼怒地看过去,却见胤禛紧绷的脸上带了几分赌气几分央求,又许是气氛太好,胤禩心一软,不由地默许了,然后就觉得手被抓得更紧,十指交握。
胤褆本在听到胤禛叹气的时候心中惊了一下,警觉地抬头时,却见胤禛正垂着眼睛看向胤禩,那样眷恋的眼神,胤褆岂会不懂?再联想京里那些奇怪的赐婚旨意,胤褆不由地眯起眼——
很快月上中天了,团团亮亮地挂在夜幕里。两个小的熬不住被下人带下去休息了,几个大人兴致一起便嚷着要行酒令。一共八个人,胤褆兄弟四个一组,其他人一组。
胤禛三人倒是擅长,兄弟三人大杀四方,可惜多了胤褆这个拖后腿的——胤褆倒也不是不会,只是不习惯,于是他们组罚的酒全被他喝下了。
而另一组水平虽然比不上他们仨,但好在水平差不多,就是傻乎乎的郑克塽在这上头也颇能拿得出手来,只不过他和丁白两个男人要负责喝罚酒。
胤褆最先醉倒,趴在桌在上几乎起不来,伊尔根觉罗氏忙叫人给搬回卧室。
回头对上三个弟弟惊讶的眼神,摆摆手:“没事,你们大哥每年都这样,让他回去睡一觉就好——我们继续,该谁了?”
胤褆醉醺醺地被人扶下去,只不过刚送到他自己的院子门口,便摆摆手让送自己的下人守在门口:“爷自己能走,在这里好好给爷守着。”
“是。”那下人丝毫不惊讶,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
胤褆迈着沉稳的步子——丝毫不像醉酒之人,刚踏进院子便看到熟悉的少年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抱着酒壶一人对月独酌,尚未靠近都能嗅到浓浓的酒气。
“这回怎么喝得有些多了?”
走近后才发现对方一手拿酒壶,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一枚鸡形玉佩,脸色通红,眼神迷离——一看便是醉了。
胤褆微微皱眉,伸手便要夺下酒壶:“别再喝了。”
对方回手一躲,胤褆没碰到酒壶,反倒是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脸上露出个诧异的表情,然后便是恍然——这家伙,竟然都把袖子哭湿了,是有多娇气。
“好了啊小十,都多大的还哭鼻子。让大哥看看,眼睛哭肿了没?”胤褆说着扣住对方的下巴扭过来,硬看向对方的眼睛,“啧,看这眼睛红的,都快成兔子了。”
——这人,赫然是从皇宫内苑失踪的皇十子胤俄。
过了一会儿,郑克塽和丁白也被抬下去了,最后剩下三兄弟和两个妇人,也不好再继续,再赏了会月,聊了几句,便都散了。
胤禛胤禩一边散着步消食,一边往客房的院子里走去,旁边是被下人搀扶着的胤禟——他不知怎的喝得也很多,借着月色,可以清晰地看到胤禟的丑态,胤禩忍不住凑过去捏了捏他的鼻子:“好你个小九,也学会藏心事了……”
“小十别闹……”胤禟没力气伸手挥开胤禩,只好睁开眼,待看清眼前的人后,突然流下两行眼泪:“八哥,我找不到小十,找了很久,还是找不到,怎么办?”
胤禩立刻僵立当场——小九这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