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褆到了毓庆宫,胤礽很高兴,一个月未见,兄弟俩都是挺想对方的,于是亲热地坐到一起,听南怀仁讲课。
南怀仁是西洋传教士,知识渊博,颇受康熙器重。
两个人凑到一起,学习的效率竟然大大提高,很快便学完今天的内容。
所以南怀仁对胤褆也是和颜悦色的,跟胤褆也多交流了几句。
胤褆记得额娘说过的关于南怀仁先生的事情,据说前几年还为大清修复了几门大炮,还设计了几门大炮,均在平三藩中发挥了巨大作用。凡是与军队相关的,胤褆都感兴趣。胤褆趁机问了关于这方面的问题。
南怀仁是一个忠诚的天主教徒,最忌讳厌恶杀戮,修复和设计那几门大炮都是因为康熙的强烈要求以及传教的方便,他自己却是特别不愿意做。再加上天朝重农轻工,他想找几个人教导都找不到人,如今来了一个好学的好学生,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要把这方面的知识倾囊相授。
南怀仁兴致勃勃地讲了半个时辰,却发现对方有许多不解的地方。
“学生驽钝,让先生费心了!”胤褆羞愧得耳朵根都红了。
“不是王子殿下的问题,是下官有些急躁了!”南怀仁也才反应过来,对方还只是个小孩子,想必连算学都没怎么学过,更别提物理学了。沉吟了半晌,南怀仁又实在不想放弃这个孩子,“请五皇子殿下稍候片刻,下官去工部一趟,很快回来。”
南怀仁说完,略略行了礼,就离开了毓庆宫。
南怀仁一走,胤礽立刻拉着胤褆的手,仔细看了看对方,见对方基本没啥变化,暗暗松了口气,假装不满道,“唔,五哥你好像又长高了……”
“五哥比保成大两岁呢,当然长得高。”
“保成好想五哥呢,既然回来了,今晚就不许回去了,陪陪保成!”
“这……太子爷,这恐怕于礼不合!”胤礽的贴身内侍小喜子出声阻止。
“无碍,汗阿玛会同意的!小喜子,你去通知汗阿玛吧!”
“这……”
“还不快去!”
“嗻!”小喜子抹抹额头的汗,心说太子爷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赶紧跑出去了。
胤礽扭头一眼看到胤褆身后高升,伸手一指,“你,去钟粹宫还有阿哥所通知一声。”
“奴才……”高升同样一头冷汗,求救地看向胤褆。
胤褆迟疑了一瞬,然后就见自家太子弟弟可怜巴巴地瞅过来,圆圆的大眼睛湿漉漉的跟只大狗似的,不由地心就软了,安抚的拍拍高升的脑袋,用一种自求多福的口气道,“照太子殿下的话去做吧!”
五阿哥你好狠的心!高升眼泪汪汪地看着相携走向内室的两人,奴才会被惠主子骂死的!
胤礽拉着胤褆刚走到内室,就猛然感觉到一阵地动山摇,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看到身边桌子一阵猛摇,桌上的茶碗茶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胤褆下意识地抬头,便看到一根梁子直直地砸了下来。
来不及多想,完全是面对危机时身体的条件反射——一把将已经吓呆了的胤礽拉进怀里抱紧,弯下身,随地打了个滚,直接滚到房间的角落处,留在胤褆记忆里最后的便是梁柱轰然落地的声音,以及那一刹那保成拼命喊“五哥”的声音。
箭亭
遣退一干闲杂人等后,约可沁兴致勃勃地跟龙牙等人比赛射箭。一开始是静止射击。约可沁到底才九岁,臂力有限,再加上又是女孩子,虽然拿的是最轻的弓,还是略有不足。
而胤褆的四个大宫女则各有千秋。
龙牙明显是准头比较好,几乎是箭无虚发,必中靶心鸣鸿看似没什么特点,但是虽然她射的箭比较少,倒也是箭箭红心七星脸色严肃,站在约可沁身边,自己很少射箭,倒是不时地帮约可沁取箭,约可沁吩咐一句才会射一箭湛卢则干脆扔下箭,专门指导约可沁,告诉她女子射箭的一些小技巧。
箭亭毕竟是人来人往之处,几个姑娘穿着一身骑装,英姿飒爽,既有女儿家的美丽娇媚,又有男儿的豪爽傲气,而且这种傲气并不像是满洲贵女那种因为良好的出身而备受恩宠的娇气,而是因为内在的强悍和力量的强大,自内而外产生的一种骄傲。
——不但不令人厌恶,反倒让人心生敬佩!
几个轮值的侍卫刚换了班准备回去,途经箭亭时,便被场内的情形吸引住了,纷纷驻足观看,更有几个胆大的,开始大声喝彩。
栾辉和约可沁略有不满,她们又不是伶人戏子,这样被当做耍猴的看待,还有喝彩声,真是让人不痛快。只是两人自持身份,不想同他们一般见识。
不过,她们不理,不代表没人理。
正当那一批侍卫轰然大笑时,三支箭矢以千钧之势迎面飞来,速度极快,几乎令人躲闪不及,而箭矢的目标,正是刚刚放肆喝彩的三人。
三人被这突变的场景几乎吓傻了,根本连动都动不了,箭□他们的帽子里,带着帽子又向前飞去,最终稳稳地□几人身后的槐树干上。
“鸣鸿姐姐就是仁慈,要是龙牙妹妹,早把他们宰了!”七星站在约可沁身边,小声自言自语。
鸣鸿收起弓,直指那群侍卫,毫不客气地啐道,“呸,胆小鬼!”
“你说谁是胆小鬼?!”立刻有有血性却没脑子的笨蛋出声反驳。
其他人则因为不知道鸣鸿的身份而有些投鼠忌器,虽然鸣鸿穿的是一身宫女骑装,可她那一身傲气,以及身边的那位和硕公主和妃子,无不令人忌惮。
——这宫女,说得简单,可各种受宠不受宠可是一门学问。能入后宫当侍卫的,虽然各个都出身满洲贵姓,可有时候却比不上帝王身边伺候的得宠宫女的一句诋毁。
鸣鸿挑起嘴角,抬着下巴,一脸不屑,可那张分外出色的容貌却令人生不起厌恶,“有种的跟姑娘我比试比试?”
“比就比,老子还能怕了一个丫头不成?!”
——一张漂亮的脸,一副不屑的表情,很容易激发起男人的征服欲,立刻有几个侍卫不顾宫廷禁律,应声上前。
“既然如此,本公主如今便来做个见证。不过,静止射箭是不是有些没劲了?不如咱们就比骑射?你们身为大内侍卫这点必然不放在眼里。那,鸣鸿,你也没问题?”约可沁倒是来了兴趣,主动站出来主持。
“当然没问题!”
于是几人移驾上驷院。到了上驷院,鸣鸿刚要去挑马,就突然被七星拦住了,并将连着她和约可沁栾辉在内的人都护到身后。
鸣鸿眉毛一挑,刚要质询,就听湛卢低沉冷静的嗓音,“马厩情况不对,怕是御马出了什么事。”
有侍卫嗤之以鼻,“哼,御马被精心喂养哪里会出什么事?别是你们怕了吧?”说完哈哈笑着走进马厩。
令有几个侍卫也面露不屑,尾随着跟进去,并没有发生异常。
正当湛卢松了口气,也准备进去时,却被栾辉拉住手,“别进去,感觉……”很不好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见有人呈抛物线状从马厩里飞出来。
几人定睛一看——正是带头进去的家伙。
再转头看向马厩入口,就见几个侍卫灰头土脸屁滚尿流地爬了出来。
这时,有御马官跑来请罪,“娘娘和公主恕罪,奴才没照顾好御马,让主子们受惊了。”
“别说那些个虚的了!”栾辉摆摆手,很不耐烦,“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奴才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从上午开始,这些马儿就开始烦躁不安。”
“烦躁不安?”栾辉心里其实也有些烦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是,那些御马完全不许人近身,为了查清楚原因,奴才的好几名同僚都被马踹伤了。”这也是为何上驷院缺人的原因。
栾辉头疼地按住额头,约可沁见了有些担忧地问道,“额娘,您怎么了?天这么热,您会不会是中暑了?”
栾辉摸摸额头,如今是农历的七月中旬,都说七月流火,真中暑了也不一定,只是马儿躁动……马儿躁动……动物的天性直觉一直要比人类敏锐,它们如此,莫不是感觉到了有天灾降临?
七月,天灾。
莫不是……栾辉的脸色煞时变得惨白,抓着约可沁地手也不由地使了几分力,声音也有些颤抖,“沁儿,沁儿,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约可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容华的样子,心里的担忧让她都没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疼痛,“今天是七月二十八,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啊!”
七月二十八……七月二十八……果然!栾辉身子有些摇摇欲坠,康熙朝京城最大的一场地震,不就在今天吗?
“七星,快去……”栾辉刚要说什么,就感觉到一阵猛烈的地动山摇,一时间,“飞沙扬尘,黑气障空,不见天日,人如坐波浪中莫不倾跌。未几,四野声如霹雳,鸟兽惊窜。【1】”
马厩中传来一阵急过一阵的撞击声。虽然没有人说,但他们都知道,那些马恐怕想要挣脱缰绳跑出来。
湛卢和七星忙护着约可沁和栾辉向空旷处跑去,鸣鸿则在迟疑了一瞬后,往毓庆宫方向跑去。
看在场的人一阵慌乱,栾辉倒是迅速回了神,冷静地吩咐,指着那些侍卫,“大家都别慌,听本宫指挥——”
现场吵吵嚷嚷,哪有人听栾辉的。
龙牙眼神一冷,无声搭弓,箭矢破空的声音之后,一名侍卫捂着左臂,愤怒地瞪着龙牙。
只是混乱不堪的现场倒是被这冷厉不留情的一箭射得冷静了下来。
栾辉松了口气,赞许地看了龙牙一眼,“好了,大家都冷静一下,侍卫们也先别急着出宫,你们将周围的人带去空旷处,等待震感平复后的圣旨。你们都是大清帝国优秀的侍卫,没有资格也没有时间慌乱!”
转头看向湛卢,“你们随本宫去毓庆宫!”
湛卢本想劝阻,可见到对方坚定的眼神,只得把一切不赞同咽了下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