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玉轻尘已经猜出唐泽与自己之间的关系,简珏扬唇一笑,只是看向玉轻尘的目光中却铺满赞赏,牵着她走到里间的圆桌旁坐下,动手为二人斟了一杯清茶,简珏这才开口,“唐泽祖上是北方人,先祖追随当初的简王打下江山。当初皇甫氏初定天下,却因四王府功劳过高,却又因四藩王手握重权不便打压,便寻着各种借口打压四藩王手下能人将士,当初被贬被杀了无数人,唐家便是其中之一。简王府先祖设法保下了唐家唯一的一滴血脉,让其隐姓埋名藏在他处,直到一百年前才渐渐让唐家后人参加科举考试。天下唐姓人如此多,加上两百多年过去以及当初那一场杀戮人数过多,之后的帝王已记不清这些是是非非,因而唐泽这条暗线能够埋藏得这么稳妥安全。”
“如此说来,唐家后人为了报恩,心甘情愿为简王府效命?”玉轻尘听着简珏轻描淡写地讲出当年的纠葛杀戮,虽简珏语气平淡、面色平静,但却让人不难想象当初的惊心动魄。皇甫氏如此过河拆桥的行为,只怕早已激怒了四大藩王以及一众追随者,他们不是不报,只是在耐心地等候机会罢了。
闻言,简珏淡然一笑,继续向玉轻尘解说道:“唐家经过两百多年的脱胎换骨汲汲经营,已成为江南有名的名门望族,加上简王府先祖抹去了唐家以前种种让人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唐泽以清白之身参加科举。唐泽本就有为官之才,亦是科举出身,当年高中文科榜眼。平治帝继位后,便让其掌治京师,成为京兆尹。”
“如此说来,唐悠然几次三番对我示好以及在危险之时挺身而出,便是受了你的指示?”玉轻尘开口询问,如今听着简珏讲述出唐家的前世今生,玉轻尘心下恍然大悟,越发肯定唐悠然一系列的举动是受了简珏的命令。
“喜欢吗?”简珏神秘一笑,拉过玉轻尘的双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掌心,似是一名讨要赞赏的孩子般,双目满含期待地望着玉轻尘。
只见他一双黑眸星星点点十分迷人,此刻又紧紧凝视着自己,玉轻尘不禁微微红了脸颊,轻笑道:“只是连累唐小姐受了伤。唐夫人与唐大人怕是十分心疼吧。”
看出玉轻尘心中的担忧,唐悠然受伤,玉轻尘定会担心唐家人因此会对他不满。见如今玉轻尘已经在潜意识中为自己着想,简珏薄唇勾起,握起玉轻尘的右手轻触薄唇,轻轻地在她的手背印下一个亲吻,这才开口,“这是唐家自己要求的。当初先祖救了唐家,这几百年来唐家又深受简王府栽培扶植之恩,他们能有今日的成就,自然想要回报简王府。再者,唐家本就是简王府家臣,在唐家人祖训中,只要唐家还存着一个后人,必定效忠于简王府。唐悠然看着年纪小,却也是个人小鬼大的丫头,你认为她会轻易地让自己受伤?且她如今活蹦乱跳的,则是因为服用了天山雪莲。”
玉轻尘听之,眉梢微挑,目光却平静并未浮现太多诧异,显然之前在替唐悠然把脉的过程中,她已猜到能够瞬间清除唐悠然身上余毒之物,非天山雪莲莫属。尽管保护自己一事是唐家人自行提出,但简珏却慷慨大方地送去珍贵的天山雪莲,这份恩德,难怪乎唐家人经过三百多年的洗礼依旧对简王府忠心不二。
“那一日在太傅府中,你们待在阁楼中,可有发生其他的事情?”玉轻尘出声询问,那一日宋书瑶命人对自己投下毒蛇一事虽可说是宋书瑶临时起意,但偌大的太傅府,那般多的千金小姐上山却没有府中的嬷嬷婢女保护,更让众人避之不及的谭凌轩浑水摸鱼般摸上了半山腰,可见太傅府中怕也藏着猫腻。长孙策治家之严,绝不会出现这样的疏忽漏洞,除非他心中藏着其他的谋算。
听玉轻尘问起那日之事,简珏收起脸上笑意,面色虽平静却透着一丝严肃,黑眸认真地注视着玉轻尘,轻声开口,“轻尘,长孙策自你入京那日起,便对你青睐有加,你觉得他心中有何谋算?”
见简珏不答反问,玉轻尘轻蹙眉,眼底却散发出接受挑战的明辉之光,心下细细回想、慢慢揣测,这才开口,“宋培臣曾说过:我宋培臣的女儿,即便不是生长在相府,将来配个郡王,做郡王妃也是绰绰有余。长孙家到了长孙逸阳这一辈均是清一色的男孙,宋书瑶虽是外孙女,却自幼被宋培臣带在身边,亲自严格教导,长孙策想将宋书瑶接入太傅府,宋培臣定不会答应。宋怡虽是宋家女儿,奈何她是庶出,且生母不是长孙氏,长孙策怕也是看不上。唯有我,半路认祖归宗,与宋培臣之间父女之情不深,此时长孙策对我多加关心,我定会更加偏心于长孙家,因而是接入太傅府最好的人选。我想,长孙策这般执意将我接入太傅府,用意只怕与宋培臣相同。”
玉轻尘缓缓道来,结合这半年多来所看所遇之事,将自己的结论说了出来。
简珏见玉轻尘已猜到了那两拨人马的打算,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似是给予她无形的温暖,待玉轻尘停下,这才接着开口,“那日在阁楼中,唐悠然的婢女说出山上遇到毒蛇一事后,长孙策与长孙傅随后便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又与宋培臣的目光相同地在几名世子郡王身上打转。想来,长孙策原先只是想借谭凌轩而试探我们几人对你的心思,却不想竟先被宋书瑶坏了事,将原本一件小事变成了大事。”
“于是你将计就计,在湖中投下了食人鱼,让色胆包天的谭凌轩自食恶果。只是,太傅府守备森严,你如何投下那些鱼儿的?”玉轻尘笑着开口问道:“鱼儿不难捉到,只是这食人鱼又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运入京中的?”
见玉轻尘终于有了一件不明之事,简珏微肃正的脸上立即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浅笑,遂开口炫耀道:“自然是有法子。九万大山那样奇异的地形山脉,山崖中藏着多少珍奇异兽,捉几条食人鱼实在轻而易举的事情。别忘了,这香雪楼可是我的产业,酒楼每日需提供无数鲜虾鱼肉,将食人鱼混在这些鲜虾鱼肉中运入京中又有谁会察觉?太傅府守备森严,可后山却是守备最为薄弱的地方,你可记得那些泉水是如何流入湖中的?”
顺着简珏的提示,玉轻尘回想起当时太傅府东院的后山的景致,后山崖壁上有无数个泉水洞口,泉水源源不断地自洞口流出汇入湖中,如此说来,只需将食人鱼放入山上的溪流中,让鱼儿顺着溪流来到洞口,最后落入湖中。
如此一来,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加上当日长孙策为了试探众人的心思而撤走了东院的侍卫,这更加方便了简珏行事。
简珏始终凝视着玉轻尘的容颜,此刻见她神色中透着一丝了然,便知玉轻尘已明白了其中的奥秘,不禁跟着浅浅一笑,却又带着一丝狠厉地开口,“谭凌轩想染指你,长孙策想借谭凌轩试探我们,宋书瑶想借太傅府致你于死地,我岂能袖手旁观?自你在阁楼中对我暗示后,我便将计就计,让袁天立即将香雪楼的食人鱼尽数运到太傅府后山放养,好成全谭凌轩的色胆,让长孙策失算,顺带也给宋培臣提个醒。”
说着,简珏放开玉轻尘的手,满是薄茧的掌心抚上她如玉的容颜,低声道:“他们胆敢欺负你,我便帮你打回去。”
玉轻尘听之,心头一暖,抬手握住简珏的手背,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感动之余更涌上一股感激,只是脑子却极其清晰,这些人誓死不肯放过自己,只怕并非是对自己的疼爱,“他们必是有所图,否则岂会在我这个半路认回的女儿身上下功夫?宋培臣口口声声说我足够当郡王妃,怕是早已有将我嫁给四大藩王之子的打算,只是如今还在观望中,想从中选出最有利他的一方。只不过,我与他并无半分父女之情,他怎就放心我嫁入藩王府?难道不怕我反过来对付相府?亦或者,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一枚用后便会被立即丢弃的弃子?而长孙策对我这般用心又是为何?他与宋培臣并非一路人,更不是平治帝的心腹大臣,他又是在计量着什么?”
玉轻尘皱眉,如今猜出宋培臣的用意,却不知他这番用意背后还藏着怎样的阴谋。
玉轻尘的沉思提问,让简珏平静的面色慢慢变得微沉,目中神色转而变冷,只是抚着她脸颊的右手却越发轻柔,半晌,才听见简珏淡淡地开口,“轻尘,你可知,平治帝登基继位之前,庆武帝早已立下他人为太子。平治帝生母出身低微,母族势力微弱,他是最不具备夺嫡的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