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城地处西明和东夜的边界,四季分明,街道上熙熙嚷嚷的人群,仔细看去,却会发现,几乎每个人都神色匆匆,不似寻常百姓。
吃饭喝酒的都闷头吃喝,沒有一点开怀的样子。
城主府内,却不见丝毫萧条之意,虽是深秋,却依然百花齐放。
夜轩正站在亭中远望,百朝东方。
“王爷。”身后传來一个响亮的声音,夜轩回头。
楚云博正龙行虎步的大步踏來,夜轩点了点头,他才上前。
“楚将军有何事?”
“启禀王爷,西明大军又一次來攻城,微臣想请王爷示下。”楚云博说的很不客气。
听闻大战将起,待他赶到时,西明军队已经深入到天云城,城内尽是难民,城门外尸横遍野,简直不堪入目。
眼看着天云城也守不住了,若不是他奉命來支援,只怕东夜会一退再退。
好不容易,楚云博暂时守住了东夜的大门,待到北路大军到來之时,就可以反击了。
却沒想到夜轩的到來,直接让双方僵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夜轩为何下令只能守城,但却知道夜轩來的那一夜,曾只身消息一夜,归來后身受重伤。
直到现在也沒全好,他知道他去了西明的军营,只是却不肯透露半个字。
“继续坚守。”清越的声音传來,不带一丝感情,似乎不管身后就是自己的家园。
楚云博暗叹一声,他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该说的却还是要说,“王爷,恐怕您要去前院看看了。”
夜轩皱眉,让他先下去。
前院早已聚集了很多将士,大部分都很年轻,相比城内街道上的萧条沉闷,这里却一片吵闹。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來是來看热闹的吗?”一个块头很大的男子大声嚷嚷道。
“沒错,我北路军是來支援的,让我们一直缩在这天云城算怎么回事?”
其他人虽然沒开口,但眼里闪过的精光却说明他们亦有看法。
离他们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几人,看他们的装束应该是大将军级别的,显然和前面吵闹的众人不同。
靠北坐着一个老者,平常衣衫,如同一个平凡的老头,只是偶尔手心朝上,翻转着自己手中的茶杯时,才能看得出业,此人定然是常年拿刀的。
旁边几人则要年轻一些,都正值壮年,其中一人皱眉问道:“沈将军,您看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他一开口,其他人都看向老者,显然他就是一直紧守在北卫的沈重。
与北卫相交的地方,常年积雪纷乱,北卫统治者卫家人虽然与东夜互不干涉,但战事却不断。
只因那里住着一群能驱赶狼群的游沐人。
所以尽管北卫与东夜自萧氏皇朝分崩离析后,再无纠葛,沈重却不得不时刻守在边界,以防止游沐人的进犯。
而如今,夜彦在夜天启兄弟和夜轩失踪之后,听闻西明來犯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沈重调了过來。
不然今天的天云城早已是西明的了。
沈重放下茶碗,里面的茶早已凉透,却未见他喝上一口,直到这时,才放下茶杯。
微笑的看着他们,道:“你们皆是东夜的臣子,此次作战,皇上委派了轩王为主将,我们只需听令便是。”
他虽然微笑,可眼底掠过的不满却显而意见,几人便悻悻的缩回了脑袋。
沈重在心里叹了口气,世人都知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轩王如此做为,恐怕众人心里都是充斥着不满了。
只盼楚云博能劝得了轩王。
不然,就连他们这些老家伙,都会有想法的。
刚想着,前面便一片骚动。
“楚将军,楚将军……”
“楚将军,王爷他,怎么说?”一路走來,楚云博都淡淡的摆了摆手,快速來到亭子里。
其他人见状都不再上前,却紧紧盯着这边。
沈重一看老伙计的样子,便心中有底了。
“王爷下令,继续坚守城门。”
无奈之上,楚云博只好说出命令。
“怎么可以这样?我们北路三军请旨回北边。你们爱当缩头乌龟就当去吧!”听了这话,凉亭里,瞪时站起來一个大将,甩了甩衣袍,便冷声说道。
他是北边派來救援的,如今只能每日守在这里,既不用研究作战计划,更不用去打仗。
守城,他们根本用不了这么多人,那他们留下又有什么意思。
他虽然这么说,还是将目光投向沈重,他才是能作主的人。
另一人见沈重沒有表态,便开口道:“听闻王爷刚來天云城时,当夜便去了敌营,不知两位将军可曾知晓此事?”
此话一出,连原本守在外面的那些小将们,也不再说话,虽然不是眼巴巴的听着,却也不再大声说话,一个个竖着耳朵,显然都在偷听。
楚云博看向沈重,他虽然是当今皇后的娘家,但沈重不说资历,就连年纪也比他大不少,从心底他对于这个,一守边关便是几十年的老将军是从心底里佩服的。
沈重感受到周围的目光,淡淡的抬头,轻声问道:“你是从何处听说的,本将军怎么不知道?”
说话的那人却一语不发的缩回了脑袋,有些害怕的低下头。
沈重却沒有就此放过他,而是斥道:“冯将军,你可知你今天的行径犯了何罪吗?”
冯宇,不过不惑之年岁,却已当上东夜的大将军,若不是有真材实干,也不会有如今成就。
但他今天的话,却是有些过了。
自古皇家的是非,从沒有人敢拿到明面上來议论,更何况,这种话。
他此言一出,可就是说,东夜轩王夜入敌营而归,如今更是作出一幅不想对战的打算。这是说轩王通敌啊!
虽然冯宇并未明说,但显然有这种疑惑,见沈重提起,却也不否认,当下胆子也大了起來。
站起身道:“大将军明示,这是末将亲眼所见,说出來又有什么错。”
楚云博大怒,道:“这是现在能说的吗?有什么疑问你可以去找王爷说,你当真不知如今的情形吗?”
他很心痛,这人本是守在天云城前方的守将,只因西明來势汹汹,丢了城池,所幸捡回了一条命。
而夜轩在接手时,说了他几句罢了,沒想到他这么不知深浅,竟然在如此境地,说出这等话。
这是要乱军心啊!
如果让人知道自家王爷竟然夜入敌营,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都无法打消他人的疑虑。
而这也是冯宇要的效果。
一旁始终沒说话的另一人终究也站了起來,先是安抚了冯宇,又对着沈重拱了拱手,最后对着楚云博问道:“楚将军,不知将军有沒有把这里的情况告之王爷?”
他们之所以齐聚在一起,也是为了商量一下对策,可眼看着西明一次次的进攻,他们却不得出城迎战,心里很不是滋味,再加上西明那邦人还辱骂他们。
所有的人上到将军下到小兵,心里都蕴着一股气,想直冲西明的军营。
然而他们商量出再多的办法和对策,主帅不同意,却是不行的。
所以他们经过无数次考虑,终于请出了沈重和楚云博,希望轩王可以看在老将军的面子上,见他们一面。也好让大家安心。
毕竟几个月了,除了夜轩刚來时,众将士见了他一面,此后再沒有见过,一切都是楚云博在处理。
“你们就那么想见本王?”一个冷清的声音传來,众人向后望去,只见内院门口,一袭紫衣的男子正款款而來。
他的目光清冷而平静,缓缓的从每个人的身上掠过,脚步却一刻不停的向着亭子而去。
他已走出去很远,众将士这才发觉自己刚才的情况,竟然是在发呆,那一刻他们觉得自己动不了了。
相熟的人各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的震惊。
夜轩一脚踏了进來,这一次沈重也起身,“末将参见将军。”
他一开口,其他人也赶紧下拜,只是称呼却不同。
有的自称为末将,有的则自称为属下。显然有各别人有些想法。
“末将参见将军。”留在外面的那些人,直到这时,才反应过來,急忙下拜,大声呼喊。
“起來吧!”夜轩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却沒有看任何人。
“听楚将军说,有人想见本王?”
这个院子里,并沒有服侍的丫头,只有一些小兵,当然不会那么细心。
夜轩拨了拨石桌上的茶,洒出來少话,淡淡的凉意,让他心头的火气似乎降了一些。
沈重拱手道:“王爷,您看是不是换个地方再谈?”
夜轩淡淡的点头,率先向前走去。
从始至终,都沒有看过冯宇等几人一眼,似乎在他眼中,他们是不存在的。
这种态度让冯宇心中更加肯定,夜轩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沈重叹了口气,跟了上去。
待他们來到议事厅时,只见夜轩正盯着手绘地图上的某种发呆,他们脚步微停。
夜轩转过身來,一身紫衣,在从窗口不经意洒落的晨晖中,绽放出淡淡的光圈,整个人看上去也清柔缥缈了许多。
“都到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