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启上前握住先皇的手,轻声唤道:“父皇,我们都回來了,母后也在,您不用担心。”
“哦,那就好,那就好!”手轻轻的放下來,浑浊的眼睛望向床帘外,似乎在搜索着什么。
谁也沒想到,再见先皇时他会变成这幅样子,不过二年的时间,整个人看起來就剩下一堆皮包骨了,眼眶下陷、手指节上就包着一层皮,双唇已经看不出任何颜色。
只是那双眼睛,在看到他们时还映射出一丝光芒。
太医见完礼,偷偷抹了把眼泪,说道:“臣先告退了。”
夜天启摆手让他出去,这里面最安静的就属夜天华了,他是一个沒有感情的人,对谁都视若无堵,就连当初她的母后身死,他也沒有流过一滴泪。
殿外,太医抬头看了看头顶的阳光,“父皇他是不是时日无多了?”
身后的声音惊醒了他,太医转过身见是夜天华,沉默了一下,回道:“十天左右吧!”他一直留在先皇的身边,所有的事情他都了解,包括一些隐秘,所以他现在也不害怕了。
夜天华点了点头,让他离开。
“皇上,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啊!”太医离开后,安柔月似乎变得正常了一些,一把扑倒在龙榻上。
“月儿,是你呀!”好半天,先皇才喘过气來,摸着安柔月的头发轻语着。
“是我,是我,我回來了。”想起先皇的宠爱,对她的依恋,二十年來,那些妃子的名字封号以及长相,这才知道他有多在意她。
她对他虽然沒有深爱,却也曾喜欢过。可她却那么的伤害过他。
“回來就好,兰儿呢?我们好久沒有一起聊天吃饭了。”
“我在这呢,皇上。”安柔兰抹着泪从外面走了进來,众人为她让开路,她看了一眼安柔月,“姐姐回來了。”
“嗯。”
“母后,我们一家团圆是好事,就不要哭了。”夜天启劝道。
“对,沒错,以后我们都要好好的,皇上,您也要快点好起來。”安柔兰笑着将先皇扶起來,喂他吃药,这是她每天要做的事。
“不用了。”先皇拦住她手中的药碗,咳了几下,“我的身子我明白,好不了的。”
他坐起來,突然看向安柔月,“月儿,你就沒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先皇的身子似乎一下子好了许多,眼睛也不再浑浊,而是充斥着一股精明。
“我,我……”安柔月眼神躲闪着,不知为何目光落到了夜轩的脸上,她突然笑了。
“轩儿,你可怨过我?”她站起身子,想要抚摸夜轩的脸,可夜轩偏过头去。
“沒有。”不是不怨,而是沒有必要,这三个月他想的很清楚,无论安柔月对他做过什么,始终是他的亲生母后,他又能怎么做呢?
“沒有,竟然沒有,你怎么可以不怨我呢?为什么要让我一个人变得这么残忍?为什么?”语无伦次的话语,甚至有些让人听不懂,但大家却能感受到她的无助。
“这么多年,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怀着对你的恨、对你的恨、对你们的恨,对所有人的恨,在外漂泊了二十年,为的就是那一刻,可结果呢?”她捂着自己的胸口,用力的捶了几下,“这一切竟然是一场阴谋,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沒有人理会她,也沒有劝她,先皇却不关心这些,而是问道:“他,是我的皇儿吗?”
他指着夜轩,夜彦想出声,却被夜轩阻止。
虽然他早已知道答案,却还是想听安柔月说。
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到了安柔月的脸上,安柔兰和夜天启却成了最为紧张的人。
“轩儿,轩儿,我的儿子……”
先皇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安柔月,“月儿,请你告诉我好吗?”
安柔月一把扑倒在先皇的怀里,“是,当然是,他们都是你的皇儿。”
他们?这一句他们吓了所有人一跳,“你说,你说的他们是什么意思?”还是先皇反应的最快,他有些紧张的问道。
“沒错,他和明悠都是你的皇儿。”
一石惊起千层浪,一语惊醒梦中人,“看來我得到的消息果然沒错,只是……”安柔兰自语着,眼里却闪过一丝疑惑。
夜天启自从安柔月说出这句话,便陷入了沉默中……
“哈哈哈哈……原來如此!”
“只是你为何要将他送到西明呢?”现在的先皇早已沒了往日的威严,看起來很是和善,也许人之将死,一切都看淡了。
安柔月站起身來,环视了一周,“难道这是我的错吗?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们母子才流落在外二十年,二十年啊……”
她指着先皇,又看着安柔兰,“还记得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吗?”
“都不记得了吗?你们不记得,我可记得。”
“那场大火让我从此不敢再出现在人前,我们母子三人分离二十年,你们的良心何在?”
面对安柔月的指责,安柔兰却硬声说道:“姐姐,当着后辈的面,你真的想让我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來吗?”
不等别人说什么,夜轩上前一步,拉着安柔月坐在另一边,陪在她身边,“母后,我永远不会怪您!”
又看向安柔兰,“母后,今天就把一切都说明白吧!我不想以后再去纠结身份的问題。”
“沒错,母后,让一切都结束吧!”夜天启的声音带着一丝难过,他看向夜轩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变化。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好,我就从头说起吧!”安柔兰扶着先皇靠在床头上,这才缓缓坐下來,眼神中带着些许缅怀。
安柔月本是喜欢西明的太子,却违抗不了家族的命令,在接到西明太子大婚的消息后,一气之下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东皇。
“姐姐,你应该知道我喜欢皇上的,可为何你在嫁给了皇上之后,又要和西明太子联系,这样做,你又置我们安家的颜面何故?”
“自我与你在一起,只与他再见过一面,是为了告别。”
她看着先皇,继续说道:“这也是你允许的,不是吗?”
先皇似在回忆,笑着点了点头。
“回想起來,那段日子才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你问完了?”安柔月又看向先皇,“就因为猜测,你就赐毒酒给我们母子,皇上,你的心真是好狠啊!”
先皇一愣,看向安柔兰,“月儿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不记得下过这样的命令。
“我也不知道。”众人看着他们几个如说迷一般,越來越乱。
“你说不知道,來宣旨的明明就是你身边的容儿和李宫宫,难道这我也会看错。”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是容儿告诉我你宫里出事的情况,我急忙赶去时,只找到了你的遗体。”
“是容儿吗?”
安柔月想到了玉儿,突然说道:“一定是容儿,她和玉儿是同时进府的,难道她们和那个黑衣人是一伙的。”
“看來是沒错了。”夜轩想了想,问道:“皇兄你一直敌视我,是因为怀疑我的身份吗?”
夜天启点了点头,“不是怀疑,是肯定。”
他看着安柔兰,“容姑姑告诉我,您已经确定,轩儿和西明太子兄弟。”
他说到这里,退后了几步,沒错,如果是正常人这么说,他的想法当然是,夜轩是西明的皇子,再加上安柔月和西明太子的关系,让人不联想到一起都难。
“既然如此,你又何苦二十年不出现呢?你这样做,只会让我和轩儿之间的矛盾更多。”安柔兰心痛至极,这一切原來只是误会。
可曾经她是怎样对待夜轩的,差点杀了他,他们之间又间接的制造了多少误会。
“我不能出现,也不想出现。”安柔月看着夜轩,说出了一个任谁听了也会害怕的计划。
“在我逃离火海之后,站在城外,我就发誓,今生决不会让你们好过,皇上你既然要我死,我不会要了你的命,但我会让你的两个儿子一生都仇视你,怨恨你,甚至自相残杀。”
“觉得我狠是吧?沒错,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所以在轩儿十五岁那年,我便让容儿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让他知道你是怎么对待他的亲生母亲的,让他恨你。离开你!”
先皇不可置信的看着安柔月,怎么也想不到如此温柔的女子,会想出这种方法來报复他。
“就算你再恨我,可以來找我,轩儿是无辜的,你怎么忍心呢?”
“无辜吗?要不是他们兄弟的出生,你会怀疑我吗?他们本來就不该來这个世上,不是吗?父皇不喜,母后不爱。”安柔月看着夜轩的那张脸,沒有一丝表情。
“轩儿,我记得你当时也是这么问玉儿的是吧?”
夜轩沒有回答她,“母后,你是我的母后,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怪你,可是静儿呢?她的事情和你有关吗?”
“你们的相遇是我安排的,哦,不能说是因为我,因为那时候我还沒有注意到她。”
“只能说一切皆是缘,是上天早已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