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舞姬,我也不是贼!”阿依急忙分辩。
捕头说:“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不得不谨慎一些。如果你真是国公府的人,那误了宵禁被罚总比被当成贼抓进牢里强。再说虽然违反了宵禁,但受了伤,想必他们也不会真让你在外面跪一夜的。”
阿依脸上露出懊恼纠结的表情,似乎是在被罚还是被抓之间做着艰难的选择。直到捕头有些不耐烦,命手下拿出一条锁人的铁链哗啦啦一抖,阿依才咬了咬牙,惶恐又认命地说:“不要抓我!去国公府。”跟着那队差役走了几步,又殷切请求捕头道:“若能证明我真是国公府的人,求你替我说几句好话让我能少受些责罚!”
捕头愣了一愣,心里开始犯嘀咕,这个小丫头好像还真不怕去国公府对质,难道真的是国公府新添的舞姬?听说成周公前不久刚刚在西域打了胜仗回来,好像他那两位公子也都跟着一起去了西域。国公爷不喜欢歌舞,保不准两个年轻公子哥喜欢?都说国公府的二公子和平城最有名的花花公子尉迟秋仁是好朋友,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捕头有点后悔了。自己今天本来是奉命出来追捕不肯还俗,偷藏了佛经佛像乔装逃跑的僧尼的,刚才证明了这姑娘不是尼姑时就应该不再追究的。这要真是万家公子心爱的舞姬,回头去万公子面前告他一状,那可够他喝一壶的。再看那小丫头一路捂着自己受伤的手臂,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心爱的舞姬伤了手,只怕万公子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小丫头分不清禁卫军和郡府差役——事实上她刚才的确是没分清楚——自己岂不是要替禁卫军的那群蠢猪背黑锅?想到这里,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把这小姑娘送回刚才的巷子里去,假装事情从没发生过。可是他刚刚在下属面前展示过自己如炬的目光,这会儿送她回去,无异于在属下面前自打耳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心里祈祷着这个小丫头刚才说的话都是在演戏,只是一个小贼为了自保放出的迷障而已。
正在懊悔着,一行人已经沿着国公府的围墙绕到了国公府正门前。朱漆大门紧闭,已过了落锁时间。一个资历最浅的差役上前啪啪打门,不一会儿,里面传出七月略有些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开门!平城府衙!”那差役刚刚当差不久,还处于世事不通,无差别无选择地耀武扬威的初级阶段。这一声回答相当傲慢无礼。
门吱呀呀打开了,七月从门里探出半个脑袋,一脸不悦。看见门前身着红色衙役号服的来人,口气便愈发不耐烦:“干嘛?”
大魏国郡守品级很低,地方郡守仅为七品,虽然因为平城是国都所在,郡守品级略高一些,为六品。但又正是因为平城是国都所在之地,高品阶的官员比比皆是,所以六品也好七品也罢,都只能算是芝麻大的小官,也就没什么本质上的差别了。万度归身为一品国公,手握兵权。平日能在国公府出入的官员,基本都是三品以上的品衔。
七月虽然只是个守门的小厮,但平时迎来送往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因此眼界也远比寻常人家的小厮仆役要高一些。别说此时的来人只是平城府衙的一个捕头,就算来的是平城郡守这样一个平时是连国公府的门槛都够不着的区区六品小官,他都未必放在眼里。
那个捕头显然也是明白“宰相门前七品官”的道理,面对七月这么个嘴上毛还没长齐的愣小子,丝毫也没有摆出官差的架子,反而立刻斥责了刚才那个不懂事的小差,转而陪着笑脸,带着一脸不情愿的阿依上前两步,拱了拱手,客气地对七月说:“这么晚打扰小哥休息,实在抱歉得很!只因我等在城中巡逻,在贵府的后院墙下遇见这位姑娘,正要翻墙而入。我等怕是窃贼,本来是要带回府衙仔细审问的,可这位姑娘说她是国公府的人。我们怕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只好冒昧带她来确认一下。”
七月见这捕头颇识时务,便耐着性子听完了他的解释,懒洋洋地抬头,顺着捕头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立刻怔住,诧异道:“阿依姑娘?”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愈发疑惑地说:“我还以为你早就回来了!”
捕头见七月认出了阿依,脑子里便是哄地一声。刚想尽力解释一番求得小丫头原谅不要去告他的状,七月已经发现了阿依手上的伤,惊呼道:“啊呀!阿依姑娘你受伤了?这群差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竟然敢伤咱们国公府的人?等二公子回来了,一定请他去郡守衙门给你讨个说法!”
捕头可来不及讨好阿依了,只能连连分辩:“不是我们伤的这位姑娘!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受伤了!是……是禁卫军的人干的……是穿黑色号服的人……”
然而,七月自从看见阿依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过那捕头一眼,发现阿依受了伤,立刻拉她进了府门,随手又关了门上了闩,把一群差役晾在了门外。
捕头自己看走了眼没事找事,又被个黄毛小子无视,在自己下属的热切期待注视下,脸上已经完全挂不住了。偏偏有个小差役还不识好歹,问他:“头,咱们现在怎么办?”
那捕头虽然心里还有几分疑虑,但此时此地,以他的身份和尴尬的处境,他已无暇多加追究了,沉着脸呵斥道:“什么怎么办?城里的和尚尼姑都抓完了?接着排查啊!”一边骂,一边头也不回地走向大街。
阿依婉拒了七月要去替她找大夫的好意,轻声拜托道:“我出去玩忘了时间,你放我进去吧!找大夫要惊动管家,管家知道了会告诉公爷和夫人。公爷和夫人知道了,一定会罚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