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氏死死地盯着许徽,确定她所言为真,而非赌气之词后,指着许徽的右手都在打抖,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钟夫人与林氏惊讶之余,难掩忧色,想说什么,碍于此时的情景,不知该如何开口,上党许氏的几个小辈们,则急得就差没哭出来了。
崔琳见状,嗤笑一声,正打算冷嘲热讽一二,却被谨慎的奶娘给死死拉住,只得不屑地撇撇嘴,鄙视上党许氏连个男人都拿不出来,非要个女人来挑大梁。
许徽不着痕迹地扫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暗叹自家人与外人到底不一样,崔琳无论如何,都成为不了自家人——哪怕她曾经想过,若是崔琳能够改好,哪怕她是草包,也能接纳她。
这种时候,许徽也没与崔琳过不去,平白显得自己很无知的意思。她只是掀起下摆,扑通一声,对平氏跪下,随即望着自己的生母,淡淡道:“女儿不孝,无法如阿母希望一般,温婉柔顺,贤良淑德。累及姊妹名声,是我的不是,错已铸成,我不祈求姊妹们的原谅,只盼能为诸位打下一个未来!”
大齐礼教,与秦汉一般,自周礼演化而来。时人只跪天地君亲师,且后三者还必须要到特别重大的场合,或者犯了极大的错误后,方能行这一礼,平日大都是抱拳打千求万福。哪怕是君王,也没有让臣子随随便便下跪的权力,父母就更没有了。
平氏双手死死握拳,刚想说“你行此大礼,是在要挟我么”,却见许徽将额头贴在冰冷的地面上,伏了许久,方缓缓直起身子,随即,再度伏下。
如此来往三次,当着众人的面,行完三拜大礼之后。许徽在没得到任何允许的情况下,利落站起来,凝视平氏半晌,才轻轻道:“女儿告辞,阿母……保重!”
说罢。许徽转过身,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
平氏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无力地瘫到椅子上,无力道:“冤孽,当真冤孽……”
许素见状,与钟夫人交换一个眼神,趁着钟夫人与林氏都在劝慰平氏的时候,与两位堂妹比了比手势。Www..Com让她们想办法拖住崔琳。布置好这一切后,她才加快步伐,也不顾木屐踩在青石板上,会发出怎样的声音,如何地不合仪态,只是匆匆地追出去。
她本以为,以自己的速度,想追到许徽。怎么说也得命人抬了板舆来,箭步飞奔。谁料一下南楼,就听见许徽有些疑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阿姊?”
许素凝神一看,才发现许徽站在树下,本就不好的月色加上浓密冠盖投下的阴影,若非许徽主动出声,哪怕目力极好的人,一时片刻都难以发现她的踪迹。
许素不知这是军中哨兵一点小小的技巧,却在走近一点后。从许徽站立的方向与姿态中,猜到了她错综复杂的心情,想也不想,便安慰道:“徽儿,婶娘只是有些……并未刻意针对于你,而我,亦从未埋怨过你。”
许徽走出阴影,勉强的笑意转瞬即逝,有些疲惫地说:“我明白的。”
倘若为了一个男人,为了所谓的“良缘”。就对血亲口出恶言,百般痛恨刁难,这样的人必定本性自私凉薄至极,除却自己之外,谁都不放在心上。吃够了堂姊妹为姻缘相争之苦的钟夫人,绝不会将女儿与侄女养成这幅唯利是图的德性,别说被退了婚的许素,哪怕在平氏心中,仍属“适龄却嫁不出去”的许媛与许姝,除却对未来有些忐忑,见到许徽有些不自在,又有些难以言喻的羡慕之外,顶多提到这件事的时候,嘴上抱怨两句,却不会真的憎恨许徽。
只是,为了这种事情,一次又一次地与生母争执不说,母女的关系还年复一年地冷淡下来,饶是心志坚毅如许徽,也免不了疲惫与怅然。
她承认,累及姊妹声名,是她的错。但非常时期,就应该行非常之事,天下大乱,有人有马有枪,才有话语权。名声?那是个什么东西?待日后基业坐大,只要不差到天怒人怨,何愁无人来投奔?何愁家中姊妹嫁不出去?若非……若非顾忌到平氏不懂军事,怕将“未来”告诉她后,她不谨言慎行,胡乱泄情报,哪还能闹这么一出?若说之前,平氏不能理解她,可在这时,还……
“她……”许徽沉默良久,方轻声道,“曾经无比厌恶世间绝大部分男子,一直认为妻子头发长见识短,外头出了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扛,完全不与妻子分说的行为。可如今我却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说了,真不如不说!”
她的声音中满是疲惫与不甘,又带着异样的失落,许素轻叹一声,上前两步,轻轻拥住许徽。接受过许磐“指点”的许徽下意识想将接触自己的人敲昏,随即却慢慢松弛了戒备,任由许素轻轻拍着自己的背。
见许徽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许素柔声道:“我们这些躲在安全的屋子中,享受荣华富贵,满以为天经地义的人,没有任何权利责怪一直付出的你。对二婶的言论,你切莫太过在意。我知道,你才是我们上党许氏所有人中,最累的那一个。”因为她累得,不仅是身体,还有心。
“不,我一点都不在意。”许徽抿了抿唇,平静道,“我麻木了。”
她堵不住别人的口,封不住别人的心,偏生观察力又特别敏锐,自然知道那些贵妇人,甚至寒门的妇人,乃至婢女仆妇,都是怎么议论她的。一开始听着,不是不难过,可日子久了,早就能将之都当做耳旁风。哪怕特殊如平氏,冷言冷语听了这么久,哪怕每次听的时候,心都有一瞬的刺痛,之后也……
许素知妹妹在嘴硬,更加用力地箍住她,不知应该如何安慰她才好。以许素的聪慧,自然明白,许徽与平氏,已经走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一步。
出于前世轻视这个母亲,从而想尽力弥补的愧疚,这几年来,一直是许徽用热脸去帖平氏的冷屁股。除却原则方针不动摇之外,她做小伏低,讨好卖乖,视尊严若无物……能做的,她都做了,偏偏平氏见状,以为拉回女儿有希望,不是苦口婆心,就是冷言相对。日子久了,许徽的热情消退了,心也彻底冷了。
不理解就不理解吧,她做得出格事不止这一桩,世间真正认同她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加平氏一个也没差。
许素不知该如何劝解许徽与平氏的关系,闻言嗟叹不已,又想到许徽马上就要去战场,心中一痛,声音中已是带了哽咽的意味:“徽儿,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战场并非绝地,我也不会傻到以身犯险。”许徽笑了笑,不着痕迹地拨开许素的手,“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再过几天大军开拔……我今儿不过是抽空来与阿母告别一趟,没有再多的时间啦!”
凝视着妹妹远去的背影,许素站在树下,出神了很久很久。
徽儿找到了属于她的未来,哪怕被那么多人所不认同,也依旧坚定着自己的理想,那么,自己呢?等待着妹妹在前线奋勇厮杀换来的胜利,或为政治联姻,嫁给一个从未见过,或许见过又谈不上爱的人;又或是在家人的期盼之下,谋得一段所谓的锦绣良缘?
看着妹妹过着忙碌劳累,却异常充实的日子,哪怕再怎么消瘦,明艳的脸上都写满了骄傲自信,许素就恨不得狠狠摔了绣架,与她一道奋斗。上战场也好,下农田也罢,哪怕做点整理文书的杂事,也好过天天做那端庄贤德的大家闺秀,一门心思琢磨衣饰食品管家琴棋书画上。
可是,她不能。
昔日的颍川第一美女,在拥有岁月沉淀的成熟优雅,显得越发美丽的同时。眼角也爬上了几丝鱼尾纹,由于日日夜夜地思念亡夫,身形一如既往地消瘦,几缕白发更是悄然滋生。哪怕许素心中清楚,自己提出与许徽一样的话,钟夫人定不会反对,但她也明白,在钟夫人内心深处,始终渴盼着唯一的女儿,安安稳稳。
南楼发生的事情,不消片刻,就传到了东楼。许泽漫不经心地点着手旁的文书,轻描淡写道:“徽儿与素素这般说的?”
低着头站在他十丈以外的少女连连称是,又将许徽从进屋到与许素分别之后的表现学了一遍,活灵活现,连声音都半丝不差。许泽挥挥手,让此人退下,才对一旁侍立的大管家许安感慨道:“费了这么多年,总算让她了断此桩心事了。”
许安知许泽对许徽何等看重,也知许徽对上党许氏的重要性,想到许泽派人一直在平氏耳畔敲边鼓,让她的态度软化不下来,才导致许徽彻底心冷,便有些担心以后的事情,有些不放心地说:“郎主,若是让女郎知晓此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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