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重庆现在是陪都,到了这里,汽车也开始多了起来,来来往往的汽车上,不是装满了当兵的就是装满了各种物资,从重庆出发驶离重庆,去哪儿不知道,但是可以猜得出来,肯定正在赶往日占区附近,准备接收沦陷区。
另外城外的马车也多了起来,有的是辎重部队的车,拉着物资,也有不少是民用的,满载着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朝着城中运送,毕竟重庆这个时候人口很多,一座城这么多人吃喝用度,每天都要消耗掉大量的物资,需要周边大面积的农村为其提供,每天运入城中的物资都是相当庞大的数字。
还有就是很多步行的行人,有的是从重庆市走出来,也有很多是正在去重庆市,有行商,有挑夫,也有流离失所沦为乞讨者的叫花子,更有一些衣衫褴褛的伤残士兵,特别是看到那些伤残的士兵,让他们两个人心中颇不是滋味。
途中他们见过最惨的伤残老兵,有的人两条腿都没有了,明显是被炸断的,大腿一下全都没了,连双拐都没法用,只能坐在一块木板上,木板上用绳子挂在肩膀上,靠着两只手撑着两块砖,在路上一寸一寸的朝前挪。
甚至于他们还见到了一个伤兵,同样失去了两条腿,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朝前爬,两只手都磨出了血,整个人像是呆了一般,一脸的木讷,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朝着重庆方向缓缓的爬行。
他们满脸污秽,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的亦或是绝望,亦或是木讷,从他们的眼神之中,看不到任何希望,让人心酸不已。
方汉民走在路上,看着这些伤兵们的惨状,内心之中很是震撼,一个国家的军人,当因伤退役之后,落得如此下场,实在是一种悲哀。
这些伤兵大概并不都值得同情,可能很多人并没有跟日本人做过殊死搏斗,仅仅是一触即溃,很不幸被日寇的炮火所伤,现在落得了这样的下场。
但是其中可以肯定,有的伤兵是真正在战场上跟日本人博杀过的,是在正儿八经的战场上活下来的,这部分人才是中国目前最大的悲哀。
这些士兵们为了保家卫国,上阵杀敌,因战负伤,到头来却像是垃圾一样,被部队丢弃,辗转于沟壑之中,艰难求生,没有多少人关注他们,也没有多少人同情他们,就这么仿佛他们不存在一般,任其自生自灭,这无疑是目前中国最大的悲哀之一。
方汉民有心想要帮帮这些被抛弃的伤兵,但是看到这么多人,他也明白,仅凭他目前一己之力,根本无济于事,不但帮不了他们,还可能会给他惹来一身麻烦。
于是在吕小山的劝阻之下,方汉民哀叹一声,只能越过他们,继续朝前行去。
但是在途经一个村子的时候,方汉民还是救下了一个伤兵,当他们途经这个村子的时候,方汉民和吕小山感到口渴了,想要到道路附近的村子里找点水喝,当他们下了路走到村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群村民正在围殴一个人,本来方汉民并没有兴趣看什么打架,但是走近之后,却发现被殴打的乃是一个穿着军服的伤兵。
这个伤兵双手抱着头蜷缩在地上,村民的拳脚不断落在他的身上,甚至有的村民还拿着棍棒在殴打他,这个伤兵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和求饶声。
伤兵不断的惨叫告饶着:“别打了,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就是太饿了!求求你们别打了!饶我一命吧!再打就把我打死了!我真的没偷鸡,我就偷了一碗麸皮!”
但是村民却不依不饶,有人还在高声大叫:“打死他,打死他!打死拉倒!打死他看看谁还敢再来咱们村偷鸡摸狗!”
方汉民听那个伤兵蜷缩在地上大哭了起来:“我是第十军的,我在衡阳杀过鬼子!我不是孬种!我就是太饿了!别打了!”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方汉民真的忍不住了,连忙丢下包袱和藤条箱,大声吼道:“住手!”
但是村民们扭头看他一眼,却没人搭理他,还是伸着脚去踹躺在地上的那个伤兵,方汉民实在是忍不住了,两手抡开,一手抓住一个村民的后脖颈子,用力一挥,俩村民当即就倒飞了出去,啪嚓一下就仰面朝天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阵惨叫声。
方汉民左右开弓,也不打人,抓住一个扔出去一个,这些村民在他手头,只要被捏住,就没有一点还手之力,被抡开就扔了出去。
眨巴眼的工夫,五六个村民就被扔到了一旁,摔成了滚地葫芦,剩下的几个村民见势不妙,都赶紧咧开,停止了殴打地上躺着的那个伤兵。
吕小山这个时候,也赶紧捡起被方汉民抛下的藤条箱,又拎起了包袱赶了过来。
村民们瞪着眼一脸戒备的盯着方汉民,有人大声叫到:“你是干什么的?
你管啥闲事?”
方汉民一想自己这会儿的打扮,于是赶紧抱拳弓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路过的!”
“路过就赶紧滚,你咋对我们动手?”
一个被甩出去的村民揉着屁股指着方汉民吼道。
“哦!我听见这位兄弟说他是第十军的,第十军可都是好汉呀!怎么能被你们这么折辱呢?”
方汉民赶紧蹲下身,去扶地上蜷缩着的那个伤兵。
刚才听声音,他觉得这个伤兵的年纪没多大,还像是个少年,他扶起这个伤兵的头,看了一下他的脸,倒是没看出他的年龄,因为他的脸这会儿实在是太脏了,脸上乌漆麻黑、脏兮兮的,几乎快看不出眉眼了,还真就没法一眼看出他的年纪。
“我们不管他是第几军的,他偷了我们的鸡,就该揍他!”
蜷缩在地上的那个伤兵,右手断腕处光溜溜的,只到小臂,却没有了右手,只剩下了一只左手,手背上这会儿有擦伤,流着血,也同样是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肤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