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鸱刚走,简卓就下来了。
他手上依旧握着那把剑,“别听简鸱的话。”
二妞敷衍道:“我知道。”
“我是认真的。”简卓坚定地道,眼里依旧只有那把剑。
“我知道他喜欢捉弄人,我不会信他的。”二妞道:“我又没说一定要逃走。”如果能逃的话,就最好不过了。
“别乱走。”简卓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养神,“简鸱最喜欢拿女人去喂他的那群泉肆。”
“泉肆是什么?”
“他们居住在温泉里,性情凶猛,和鲛人有些相像,都是鱼尾人身,雄性更为温和,雌性则喜食女人的脸。”
“他们只吃脸?”二妞咽了一口唾沫望着简卓。
“他们会把整个人都吃光,但是会最先从脸开始。”简卓掀了掀眼皮看了二妞一眼,毫不在意地道。
“大侠,你教我点武功吧。不然我在这儿真的住不下去啊。”二妞想了想思妻成疾的简鸱,这家伙原来是想把老婆娶回家当饲料的啊,她不由一阵胆寒。
简卓自负地轻声笑了一下,用睥睨万物的语气道:“你在我身边,谁动得了你。”
丫的,这货可真欠抽!二妞此时只觉得这个人骄傲自大,却没想到,他该当如此。他的确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格。
“你神出鬼没,我怎么知道你在哪里?不行,我真的得走啊。”二妞神神叨叨地道。
“要走,等八天之后。”
二妞拼命摇头,“简卓大侠,我真的得走啊,在这儿的话,我不被妖怪搞死,也会变成神经病。”
“不会。”
“不会什么?”二妞扯着自己的头发道:“到处都是吃人的妖怪,我都快觉得我不是人了,我就是块大肥肉。”
“跟着我就不会有妖怪。”简卓很笃定地道。
“还有简鸱那个家伙,简直就是变态啊,我说他干嘛那么急着娶媳妇,原来是想拿去喂他的那群宠物妖怪。他比妖怪还可怕!”
“他崇拜我父亲。”简卓转动脖子看了一下窗外道:“他也醉心于这些研究。”
“所以说偶像很重要啊。”二妞走到简卓面前,实在是世事难料,她本来以为遇到简卓是她最大的不幸,谁知道现在他竟然成了她救命的稻草,“我这么仰慕你,你就教我几招保命的武功吧。你今天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你。”
简卓冷笑一声,“你别想着逃跑就不会死,在这里,留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二妞自然偃旗息鼓了,她也学简卓,正襟危坐在床榻上,内心开始念阿弥陀佛。
过了不知多久,二妞又睡着了,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外面的风很大,吹得窗户呼呼作响。她无端觉得有些害怕,不敢从床上起来,偷偷从被子的缝隙里看身旁有没有简卓。还好,他还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简卓。”她叫他。
“嗯。”简卓低沉地应了一声。
“我好像有些饿。”二妞的声音是刚睡醒之后特有的沙哑,像是过度甜的糖。
“等一会儿,这时候没人会出门。”简卓的耐心似乎好了一点,他能看到二妞露在被子外面的明亮的双眼,“等这阵风过去之后大家才会出门。”
“外面有什么?”二妞问。
“很多东西。”简卓却不再解释了。
二妞重新把脸蒙在被子里,她刚才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窗外一闪而过,并不是鬼,反倒像是一种大鸟,或者蝙蝠。风夹杂着外面的树叶飘进屋里,带着枯萎花朵的味道。
过了大约一刻钟,大风才渐渐止住,简卓点上了蜡烛,罩上灯罩,这才用剑柄刺刺鼓起一大块的被子,“风止住了。”
二妞从被子里探出头,左右看了看,的确是没有什么奇怪的生物,这才安心地下床。
她刚想下地,就发现自己的鞋子不见了,“我的鞋子呢?”二妞看了看床底,又四周看了一圈,连鞋印都看不见。
“许是胡狸吧。”
“狐狸会偷鞋?”二妞挫败地问。
“不是狐狸,是胡狸。胡言乱语的胡,它们胆子很小,喜欢亲近人,刚才刮大风的时候跑进来避风的吧。胡狸喜欢拿人类的东西来自己用。”
“谁的鞋不好偷非得偷我的,它也不嫌熏得慌。”
“别担心,它会回来报恩的。”简卓看着门外,道:“我很小的时候,也有一只胡狸过来偷过我的长命锁,后来它幻成人形替我做了一个月的书童。”
“这样啊。”二妞的脑袋里立马浮现出一幅貌美的狐女半夜来书生书房的绮靡画面。这双鞋子偷得好啊。
临睡前,二妞还特意把房间的窗门都开了条缝,就等着报恩的胡狸过来自投罗网了。她睁着双眼挣扎了很久都不肯睡着,翻来覆去的声音终于让简卓开口了,“睡觉。”
二妞弱弱地道:“我在等胡狸。”
“它今晚不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偷你鞋子的那只胡狸太小了,它还化不成人形。”
“哎?”二妞无可奈何地闭上眼,“怎么会这样。”
次日早晨,二妞一睁开双眼,进入视线的竟然不是简卓,而是简鸱。二妞脑中警铃大振,这货对自己不怀好心啊,她急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床的里面,“我告诉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喊人了啊。”
“小师叔不在,你还能喊谁。”简鸱一副意欲强抢民女的公子哥派头。
二妞双手抓住被角,道:“你别过来,过来的是乌龟王八蛋。”
“给我当娘子有什么不好?”简鸱脱下面具,“这张脸你不是很喜欢么?”
“我喜欢你个头。”二妞话说得太急差点咬到舌头。
“那你是喜欢我小师叔咯?”
“放屁。”二妞不耐地道:“世上的男人又不是除了你就是你小师叔。”
“那你一定还是喜欢我多一点吧?”
“神经病。”二妞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简鸱绝对是个精神分裂,昨天还好端端的,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今天一早小师叔就过来了,说叫我别来打你的主意。可是我最讨厌别人教训我,特别是小师叔,所以我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听他的话?反正小师叔也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了,今天我不会再有顾虑了。”
“他就告诉我你是个怎么样的人,没告诉我你什么身份。”二妞觉得这真是无妄之灾,就因为简卓的一句话,她就要被简鸱打击报复,她真想把简鸱的大脑剖开,看看里面的大脑回路。
简鸱歪着头很费解地问:“你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我真不知道,我可以发誓。”
“我是泉肆。”
二妞忘了害怕,她仔仔细细地看了简鸱一遍,老实地道:“我没看出来。那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简鸱舔了一下嘴唇道:“是简师祖给了我这张脸,消去了我的尾巴,还让我加入了天干,赐给我名字。他是我的父亲,但是他对待我就像对待其他的泉肆。我真的不甘心。”
“所以你就嫉恨简卓?”二妞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多此一问。
“不是。”简鸱像盯紧猎物一样紧紧盯着二妞,“我想变成他。只要吃了他,就会变成他的样子了。”简鸱乖张地笑着。
“那你还来抓我干嘛?”二妞努力地拖延时间,只盼着简卓能早点回来。
“你说干嘛?”简鸱的表情一点都称不上凶狠,二妞却吓得浑身大汗,“当然是吃了你变成你的样子,你说到时候小师叔还能认出我么?”简鸱说着便扑了上来,二妞抓准时机把被子提了起来,蒙头蒙脑地盖住简鸱,得手之后立马一屁股坐了上去。
简鸱毕竟是泉肆,力大无比,眼见着马上就钻出来了,二妞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幸好这时门外窜进了一只样貌奇特的小动物,嘴巴又长又尖,上面还叼着一个烛台,它一跃而上,跳上了床榻。
二妞从它嘴里拿过烛台,劈头盖脸地就往被子上打,也不管到底有没有打中简鸱,不知道打了多少下,二妞的脸都被溅起来的血给染红了,被子里的闷哼声也渐渐小了,她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这才叫血染的风姿!
她刚放下烛台,简鸱就从里面跳了出来,果然是妖怪,流这么多血都不死,混蛋你以为你是妖怪就可以随便开挂了啊。
二妞被他一把掐住了脖子,不得动弹,简鸱的鼻梁骨都被二妞打断了,满脸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滴到二妞脸上,“就凭你一个女人也想杀我?”简鸱不屑地笑道。
二妞怒目而视,“看不起女人的都是人渣。”说完扭头就咬,简鸱身体里咸腥的血液流进了她的嘴里。
简鸱似乎没有痛感,他兴奋地看着满嘴鲜血的二妞,道:“喝吧,这样我们就能更好地融为一体了。”
谁跟你这个变态融为一体吧,你和屎合体成屎壳郎去吧,二妞愤怒地想。
简鸱渐渐松开了那只掐在二妞脖子上的手,二妞一察觉到头能动了便迅速地松开嘴爬了起来,想往屋外跑去,可是简鸱又从后面钳住了她的脖子。
二妞竭尽全力地喊:“简卓,救命!”她想像刚才那样去咬简鸱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实在是箍得太紧了,自己根本无法低头。就当她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的时候身后的简鸱突然发出了一阵痛苦的惨叫声,那只困住二妞的手也松开了。
二妞急忙跑下床,扶着桌子咳嗽了几声,她往后面一看,原来是刚才那只叼烛台的动物用锋利的爪子抓破了简鸱的眼睛。
简鸱捧着那只受伤的眼睛,也不管那只就在他身旁的动物,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想要抓住二妞。
二妞没多想便开始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简卓!简卓!”
等她穿过一扇圆门的时候,她的喊叫声终于引来了一个人。
那个人同样带着面具,二妞看着他从一棵很大的月桂树上飘了下来,他问:“你是谁?干嘛叫我师父的名字?”
二妞扒着他的衣服,气喘吁吁地指着后面的血人,道:“那个人,那个妖怪他要吃我。”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我师父的什么人。”
二妞躲到他的身后,顺了几口气道:“非常非常重要的人,快,你先把那个妖怪制服再说。”
“不行啊。”那人很为难地道:“我不为不相干的人拔刀。”
眼见着简鸱就快到身边了,二妞急迫地道:“那什么人才是你不相干的人啊?”
“师祖,师父和师母。”那人双手抱在胸前,很悠闲地道。
二妞急了,随口诌道:“我是你师父未过门的娘子,我肚子里都有他骨肉了,你快帮师母搞定后面的那个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