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两人的继母带着一个比纪瑜还大些的女孩嫁进了纪家。
初次见面那天,纪父带着纪瑜和纪瑾前去打招呼。
深谙人情世故的纪瑾首当其冲讨得长辈大人的欢心,而纪瑜打心底里讨厌这个继母和她带来的拖油瓶,抵死不从,不开一句口也不说一句话。
如此当面令继母下不来台的行为自然是引得父亲反感,但是碍于宾客众多不好发作,只好暂且隐忍下来。
待到人客散去,纪父就将她叫到书房责骂一番,以往遇到父母稍稍疾言厉色就会委屈的掉泪的纪瑜那一次竟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也就是那一时刻,她决心要让纪家跟着她姓,不再听候父亲的号令。
纪瑾依旧嬉笑着一张脸,带纪瑜回家是纪父交给他的任务,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只怕是又要给家里那两人借题发挥的机会了。
“我这不是曲线救家吗,你要真是我妹妹就该体谅我跟着我回去,不然你想老头大半辈子和妈打拼的产业就拱手让给外人吗?”
纪瑜的面色变得凝重,眉毛也跟着所想的杂事紧紧皱了起来。
见自己的三言两语略有成效,纪瑾决定趁热打铁动摇她那颗本就不坚固的心。
“而且纪思恬野心不小,小心她在老头面前轻松说几句把属于你的都给收入囊中,到时候你哭都没处哭去。”
说这些话时,纪瑾一直有在留心对方细微的表情变化。
只见纪瑜看着窗外的风光静静发呆,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和我争,她也配?”
单凭血缘关系这一条纪瑜就已稳稳占据了上风,任凭纪思恬如何装乖尽孝,都比不上这一条铁打的事实。
然而纪瑾像是一早料到她最为自豪的就是血缘这一条,但是事到如今,想必让她知道的更多才更有利于事态的发展,也更有助于自己稳居上风。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私下给纪思恬和老头做过dna,可以确认的是他们俩也有血缘关系。”
这一句话算是摧毁了纪瑜多年以来自以为是的优越感,也同时粉碎了所有的谜团。
为什么一个声称离过婚还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他也敢要;为什么同样的事情他对于纪思恬的宽容总是要比自己高得多······
现在困扰已久的问题都已经有了答案,不过是出于对她们母女的亏欠。
纪瑾看着她像个失去生机的布偶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维持着同一姿势静静看着天花板。
纪瑜只觉得眼睛酸涩,胸口闷的慌,像是被人用无数根细针狠狠扎下。
原来自己崇拜多年、背影伟岸的男人竟然是一个婚内出轨还有了私生女的渣男。
“妹~”连着喊了几声,沙发上的人都没有动静。
纪瑾变得紧张起来,开始疑惑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而告诉她这背后的真相究又竟是好是坏?
“要是没事你就先回去吧。”纪瑜侧身背对着他,不想让对方看破自己的失落:“我有点累了,想先休息了。”
即便掩饰的再好,可那略带颤抖的声音就已经完全出卖了她。
纪瑾拿起桌上的外套,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在她转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出去的时候轻轻掩上了门。
等到纪瑾离开后她再也忍不住,趴在腿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双肩止不住的颤抖,房间里充斥着断断续续的呜咽。
第二天她睡醒去厕所梳妆的时候,差点被镜子里的人形吓了一跳。
水肿到浮夸的脸型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在昨晚睡觉的时候被人用针管注了水。
那双肿的明晃晃的双眼皮就给她眼睛留了一条细缝,看路都费劲就更不用说看人了。
这样的状态根本没办法去报社报道,于是她便随便编造了个理由给主编请假。
这位上级也是出人意料的通情达理,都没有质疑便直接应允,临尾还嘱咐她好好休息,等到身体完全康复再来工作也不迟。
然而另一边,站在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实习记者却是一脸的困惑,最后斗胆开口:“主编,这是你的亲戚吗?”
被称作主编的女人冷冷看了她一眼,吓得实习记者连连后退几步。
“空降兵总得多担待着点。”
所谓‘空降兵’就是职场生涯中人人厌恶的关系户:凭借着强大的背景后台被上级安插到工作岗位上,受到多方优待。
有那么一部分人,他们有实力、够强劲的人,通过伯乐提拔受此重任,通过不懈的努力拼搏或许会让其他同事改观。
然而还有那么一群人,他们一问三不知,进入这一行业就是混吃等死,不添乱就算是给其他同事帮忙了。
纪瑜明显属于第二种:大学的时候遵循父亲的意见选择了金融专业,勉勉强强毕业后被安插到自家的公司担任部门主管的位置,然而经手的项目不是一团糟就是半路夭折,好在最后有纪瑾帮忙收摊才算结束这场闹剧。
此后的几年,她也有尝试过自己创业或者脱离背景寻找工作,但是效果却都不尽如人意,几次创业亏损的金钱使得一向花钱大手大脚的纪瑾连连叫停。
最后迫于生计,她还是屈服于纪瑾的安排,乖乖进了云城最大的一家都市报。
事到如今,距离她入职当天都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但是领头上司迟迟没有给纪瑜安排点可靠的工作,每次不是打发着她跟随同事去拍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是让她去书店买一大堆的专业书呆在座位上认真学习。
长此以往,纪瑜初到报社的热情都已经被消耗殆尽:每月拿着高出常人的工资,培养毫无作用的咸鱼心态。
有一次,跟着同事外出访谈的机会,她尝试自己拍了一段云城的街道风光,并绞尽脑汁花费毕生所学配上了解说词。
结果满怀信心的交到主编手上请她评价的时候却被批,问道:“这是个什么东西?”
时至今日,纪瑜早已经记不清当天回家烧书的火光有多大,但是纪瑾却永远忘不了自己借她住的房子,里面的摆设被摔的有多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