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1 抠门的少年(1 / 1)

一月中旬的明斯克冷得出奇,从市中心蜿蜒而过的斯维斯洛奇河上,冰层冻得估计有一尺多厚,前天的一场大雪,更是为河面的冰层覆盖了数厘米厚的雪被o

从奥尔洛夫大桥东头的居民食品供应店里出来,加夫里尔紧紧略微有些敞开的大衣前襟,又把因为刚才拥挤着排队而弄歪的棉帽子戴正了,这才拎着手里刚刚抢到的不到两俄磅的冻肉,顺着附了一层薄冰的人行道向北走去o

“先生,需要鸡蛋吗?一个只需要50戈比,很便宜,”才走出几步,便有身上裹着破旧大衣,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上来搭讪,布满皲裂的手上握着两个鸡蛋o

“十月市场上,80戈比可以买到一打了,”加夫里尔停下脚步,看着老太手上的两个鸡蛋,迟疑着说道o

“可您在那里根本买不到,不是吗,先生?”老太太别看落魄,但言谈中却有几分小狡狯,她用空着的右手攀住加夫里尔的衣袖,嘴里说道,“您瞧,这是最后两个了,只要1卢布,您就可以吃到可口的煎蛋了o”

加夫里尔揣在大衣口袋里的右手动了动,捻动着口袋里装着的那一沓卢布钞票,这只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实际上,那里有多少钱他非常清楚:267卢布又83戈比o今天刚刚领到的工资,刚刚从供给商店里买了不到2俄磅的冻肉,花掉了70多戈比,这是剩下的那一部分o

“先生,买下它们吧,就当做做好事,”老太太见他脸上的表情犹豫,便换上一副哀求的语气,说道,“我的年纪都这么大了,卖掉这两个鸡蛋,我也可以回家了,不用在这里挨冻受饿了o”

“80戈比,如果80戈比你卖的话,我就要了,”加夫里尔最终还是咬咬牙,决定把两个鸡蛋买下来,不过,1卢布确实太贵了,他得讲讲价o

“好吧,反正是最后两个了,算你便宜一点o”老太太一脸心疼的说道,表情上满是不愿o

一个50,两个15,三枚戈比硬币点出来,放到老太太干瘪的手心里,顺势接过那两个鸡蛋,加夫里尔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在默默算计:今天已经花掉了1个卢布零53个戈比,买了不到2俄磅的冻肉,还有2个鸡蛋,回去要记得写在那个小册子上o

顺着奥尔洛夫大街一直向东走,经过第二个路口的时候,加夫里尔停下脚步,将手里拎着的冻肉放在街边的排椅上,将冻得发僵的手送到嘴边哈了口气o

街道对面的贝吉商场门前,上百人的队伍聚集在那里,红绿两色相间的国旗在队伍中飘扬着,显的煞是壮观,不过,那些国旗上缺少了镰刀斧头的金黄标志,不用问也知道,这肯定是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又在闹什么白俄罗斯独立了o

加夫里尔眼瞅着贝吉商店门前的人越聚越多,还有人在慷慨激昂的发表着演说,他没兴趣凑过去,而是站在街口对面的位置,搓着手,等到冻僵的手暖和过来,便转过身,绕过一个挡在面前的报亭,朝不远处的一道小巷走去o

巷子很深,因为没人打扫的缘故,整个巷道里的积雪很厚实,一脚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猪皮的高筒靴下,没一会便有寒气泛上来,冻的脚趾发麻o

穿过巷子,后面有两栋五层高的楼房,楼房显然是有些年头了,是标准的“赫鲁晓夫楼”o两栋楼的外墙污迹斑驳,很多地方都出现了风化的痕迹,尤其是接缝的地方,大块的水泥都在脱落,已经变成明显的危楼了o

两栋楼被红砖墙圈在一个院落里,院落的入口就在巷子的后底,入口的铁门早就锈的坏掉了,只是上面的拱形横栏还在,那被锈成青灰色的横栏铁板上,依稀可以看到一行俄文字母:“明斯克第六工人新村”o

满是积雪的院落里错落的停放着一些老式的汽车,估计都是住户的,也有一些或新或旧的自行车停靠在楼前,远远看过去,杂乱无序,让原本就不是很大的院落,显得愈发逼仄o

加夫里尔对乱糟糟的一切视而不见,他从院落大门走进去,直接去了右侧的那一栋楼,在一单元的入口上楼,在二楼正对着楼梯的那个门前停住脚,掏出钥匙,开门,进屋o

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过道、门厅、两间卧室,再加上厨房和卫生间,算到一块,实际居住面积才73平米,且不说卧室了,那小小的卫生间,加夫里尔在里面都转不过身来o就着,他每月还得为这套住房支付4卢布的租金,因为他才工作两年,职务上只是一个小小的科员,可享有的免费住房面积还达不到73平米o

在门口换了鞋子,刚刚买回来的冻肉和鸡蛋都放进厨房,加夫里尔转身回到卧室,换下了身上的外套o

尽管这栋公寓楼已经很老了,成为名副其实的危楼,但这里的供暖还是很不错的,室温总能保持在二十四五度左右,很暖和,这似乎得感谢持续下跌的国际燃油价格o

换上一身居家的单衣,加夫里尔走到卧室角落的那个衣柜前面,用力将沉甸甸的实木衣柜挪开,而后,蹲在衣柜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小心翼翼的取出墙上一块活动的红砖o手伸进红砖留下的孔洞里,从里面摸索着掏出来一个四四方方的铁盒子o

铁皮盒子已经很旧了,盒盖上依稀可以看到一个戴头巾的小女孩图标,这是装“阿廖卡奶糖”的盒子,不过,现在这盒子里装的可不是奶糖o

将盒子抱在怀里,加夫里尔起身走出卧室,来到客厅那张破旧的沙发前坐下,将盒子小心的摆放在面前的木质茶几上,这才将盖得死死的盒盖掀开o

盒子里的确没有奶糖,却是装满了面值不一的卢布钞票,其中,面值最大的是100卢布的票子,面值最小的,则是1戈比的硬币o

加夫里尔看着盒子中的钞票发了会呆,约摸两三分钟后,才回过神来,他将其中的纸币一股脑的取出来,放在茶几上面,开始一张张的清点o

其实,不用数他也知道里面一共是多少钱,盒子里连硬币带纸钞,一共是67892卢布零24戈比,其中,他自己这些年的积蓄是14089卢布零79戈比,剩下的那些,则是他死去的父母留给他的,这些钱就是他现在的全部家产o

哦,不对o

想到了什么,加夫里尔站起身,重新回到卧室里,没一会儿便拿着自己的外套重新走了出来o

全部的家产应该是68158卢布零77戈比,毕竟今天刚刚领了工资,再扣掉花出去的1卢布零50戈比,还剩这么多o

这些钱在这个该死的1988年能干什么?说真的,确实能干不少事:能买一辆很时髦的拉达-110轿车,还能有富余;能选择加入单位的集体建房互助联合会,在市区某个不错的位置,买下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若说去旅游的话,仅仅在苏联国内,这些钱够把全国转一圈还有的剩o

对于一个才刚刚参加工作两年,年纪不过20出头的年轻人来说,能有这样的一笔家产,算是很不错的了,应该值得满足o

可这种满足只是对于一般年轻人来说的,在加夫里尔眼里,这些还不够,而且是远远不够,因为他不是一般的年轻人,他的心里藏着一个秘密o正是这个秘密告诉他,如果不努力,再过两年他就得离开眼前这个城市,回到他位于新库兹涅茨克的老家去,而再过上三五年,他的这笔财产就只能换回来几个西红柿了o

秘密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甚至可以说,正是因为有秘密的存在,人类的社会才能像今天这般的和谐o秘密也有大小的区别,而加夫里尔心中藏着的这个秘密,就是一个天大的秘密o

实际上,早在4个月前,如今这个活生生加夫里尔?安德烈耶维奇?佩图霍夫,就已经死了,他死于一场食物中毒的意外,如今,他之所以还存在,还能每天正常去工作,还能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是因为他的这幅驱壳里,生存着一个来自千里之外、近三十年后的一个灵魂o这个灵魂的名字叫廖远,生活在南中国的一个大都市里,一笔巨额财产的争夺失败者,在万念俱灰之下服毒自杀,结果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到了如今的这个驱壳里o

这个冰冷的灵魂在前世的时候,可以说是整个苏联崩塌的旁观者,他很清楚这个国家的命运,也很清楚在这个国家里,一个类似加夫里尔这样的普通人,将会遭遇到的命运o

一个前世的失败者,loser,在这个难得的新生中,他不打算继续失败了,也不打算继续low下去了,他想把握住自己的命运,从失败者转变为成功人士,因此,他必须抓住剩余的两年时间,有所作为o

6万8千多卢布的财产,再加上一个社会发展局普通科员的身份,应该如何做才能在两年的时间里给自己的未来奠定一个稳固的基础?过去几个月,加夫里尔一直都在考虑这个问题,他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计划,现在就要开始实施了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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