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据说是前朝一位流放到青城的风流皇子为爱姬所建,雕梁画栋极为精美,乃是青城唯一的一座古迹,南宫彻当时又在楼巅,目标自然极其明显,也因如此,才未酿成不可挽回的过错。
念及此处,疾风后背上的冷汗一直未曾干过。
南宫彻轻轻颔首,面沉如水:“他这是没打算让我活着回京城……”
疾风跟了南宫彻十余年,对他的心思又岂能不明白?心里也特别不好受,有一种被欺瞒、利用、侮辱的感觉。
“疾风,这几日,你带着人好好肃清爷的护卫,重新拟定印鉴,铸造令牌,所有人等按兵不动,以隐藏保全为要,下一步行动,听候命令。”南宫彻缓缓说道,嘴唇抿得紧紧的,唇线便深刻地带了几分肃杀之意。
疾风领命,躬身退下。
南宫彻这才疲惫地闭上了眼。
云歌到了厢房,一头扎到床上,放下帐子,裹进了被子里,然后便进了空间,采了药草,除掉了双唇和口腔的余毒,便一头扎进温泉里,这半日她可是冻得快没有知觉了。
直到身上寒意尽去,她才靠在温泉边上,望着空间里宜人的景色,打起了小算盘。
经过今日之事,她才知道,身边备上些各种药品是多么的有必要!只可惜她对医药也不过一知半解,若是真正懂行,栽种些稀有药材,就地取材,炼制些解毒仙丹,说不准还会发一笔大财……
她越想越兴奋,从温泉里跳出来,换了一身衣服,便开出了一片地,修整成梅花形状,中间花蕊是一个水池,可以随时取水灌溉,五片花瓣种了五种药材,其中便包括今日神奇解毒的那一种,另有三七、丹参、天麻、人参。
弄好这一切,被南宫彻破坏的心情又好了起来,云歌哼着小曲,到了蚕房,蚕宝宝已经长大,身子圆滚滚似乎就要吐丝了,她忙清理了蚕沙,换了新鲜桑叶,又扎了蚕山,便满心欢喜的等待这第一批蚕宝宝吐丝结茧了。
前世家中婢仆众多,便有一些善于养蚕的,据她们所说,养蚕甚是不易,可是为何到了自己这里变得这样简单了?是自己借尸还魂之后人品爆发,还是这空间之内人杰地灵?
正托腮,想着,便听外面有人叩门:“小姐,奴婢给您求了药来了。”是九连环。
她忙从空间出去,清了清嗓子:“不必了,我已经好了。”
九连环不放心,非要进去看一看,云歌只得开门将她放进来,见她身上薄薄结了一层白霜,便知这短短时辰内,她必定是马不停蹄的奔走的,心中感动,让她坐下,又给她怀里塞了一个手炉。
一冷一热,九连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望着云歌,却是又惊又喜:“小姐!您身边果真有灵药!”
云歌只好打马虎眼:“我哪里有什么灵药?你也知道,我以前在云家就是个苦力,常常到河边割草喂牲口,有一次不小心割破了手,顺手薅了一把草擦血,无意中发现有一种草可以止血,所以便拔了几棵带在身上,谁知竟还真能派上用场呢!”
这种说辞九连环自然是不信的,但也知道不能再问,只是微微一笑:“小姐没事,奴婢就放心了。奴婢告退。”
“等一等,”云歌又叫住了她,“那日云梦想陷害我,在我门口扔了一具尸体,后来你们把那尸体弄到哪里去了?”
九连环神神秘秘一笑:“过几日小姐就知道了。”
第二日,云歌便逼着南宫彻离开。
南宫彻苦着脸求情:“我伤还没好呢!”
云歌不为所动:“男子汉大丈夫,受点伤算什么!你不是悲天悯人么?好意思窝在我这里任由外面的百姓忍饥挨饿?百姓们有的已经开始往外地搬迁了,你若再不出面,过不几日,只怕青城就变成一座空城了!”
南宫彻一挑眉:“那又与我何干?”
云歌给他一个白眼,便不再理他,转而叫家中婢女熬了稠稠的燕窝粥,悠然喝粥。
此时疾风不在,守在南宫彻身边的是一个举止稳重老成的青年闪电,闪电劝道:“爷,此刻不是使小性子的时候,三小姐说得对,爷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立威,只要你声望日隆,到时候那一位想动你,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南宫彻眉心微蹙,转脸看着闪电:“她几时说过这话,我如何不知道?”
“这……”闪电退后一步,如实答道,“方才三小姐单独把属下叫去,吩咐了几件事。”
南宫彻立刻冲到饭厅,把云歌手里的碗抢过来,把那碗燕窝粥倒进嘴里,擦了擦嘴,扬长而去。
“那是……”
云歌有些傻眼,直到南宫彻出了秦宅,才把后面的话说完:“……我吃过的……”
九连环在一旁抿了嘴笑。
云歌更加气恼:“你们王爷恁的不知礼!”又打发玉玲珑,“去瞧瞧你们王爷去哪了!”
玉玲珑走后,九连环含笑纠正:“小姐,我们姊妹都是您的奴婢,你可别一口一个‘你们王爷’。”
云歌冷然道:“是么?倘若我和你们王爷起了争执,甚至成为敌对双方,你们确定你们会毫无保留地站在我这一边?”
“这……”九连环尴尬地张着嘴,却好生为难,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
云歌讥讽一笑,起身往外走。她之所以支开玉玲珑,是因为不想看见那张表情与刘蕊太过相近的脸。
“小姐这是要去哪?”九连环捧着一件紫貂披风追了出来。
云歌任由她把披风给自己披上,淡淡道:“去瞧热闹。”
九连环不敢怠慢,寸步不离跟在后面。
云歌轻车熟路回了云府。
云府大门紧闭,一派萧条。
九连环敲了半天门,才有人来开门,见是自家三小姐衣着光鲜的回来了,不敢怠慢,开了门便飞奔去给云天翔报信。
云天翔本来筹备这几日要迎娶新妇,偏偏青城闹起饥荒,新妇那边要他追加十石粮食的聘礼,但他家中连隔夜粮都没有,却到哪里去筹措这十石粮食?
新妇那边大为光火,何况,云家府里还停着张氏的死尸,实在太过晦气,立刻退了亲事。
云天翔一筹莫展,整日在家中长吁短叹。听闻云歌回来了,而且丝毫未受到官司影响,忙出来看个究竟。
云歌对他视若不见,径直赶奔绣楼。
“三……”云天翔想了好久才想起这个女儿叫什么名字,“云歌,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父亲这几日……”他小跑着跟在云歌身后,“担心坏了,你看,父亲都瘦了!”
云歌停住脚步冷冷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我在牢中这几日,可不曾见父亲去探监。”
“我……”云天翔老脸一红,口中讷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您放心,”云歌声音清冷,“这么些年,云家是怎么待我的,我记得一清二楚,一倍于我,我必百倍于人!”
这句话掷地有声,云天翔当场便被砸晕了。
这些天因为闹饥荒,云府养不起那么多下人,因此发卖了一批,所以绣楼第一层空了,变成了临时的灵堂。云梦正跪在张氏的棺木前烧纸,口中念念有词,身边伺候的人只剩下暖香和周氏二人。
“云大小姐还有闲心在这里取暖?”云歌讥讽开口。
云梦两眼红肿,闻言抬起头来,狠狠瞪着云歌:“你这贱人!你回来做什么?”
“哦,”云歌意甚悠闲,“闲来无事,过来转转,想看看始作俑者云大小姐,如何猫哭耗子。”
云梦气得脸色铁青,站起来伸手指着云歌:“你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九连环已经端来一张椅子,在正中放下,拿手帕再三擦了,然后把那脏了的手帕丢进火盆里,云歌这才优雅坐下,“云大小姐也有几日不曾见过二小姐了吧?二小姐的药,怕是断了……”
云梦脸色一变,身子晃了两晃,险些摔倒,眼眸中的光芒更为恶毒,“云歌,你又得意什么!我娘死了又如何,二妹死了又怎样,我到底还活着,只要我在一日,你便休想安乐!”
云歌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是么,那我拭目以待。不过,如今你该操心的还是你自己吧?”
云梦不肯示弱,冷冷问道:“你什么意思?”
云歌便把目光投向自她进门开始便没敢抬头的暖香身上,唇边一抹笑意雪花一般晶莹而冰凉,“暖香,你该明白吧?”
暖香畏畏缩缩往后退了几步,白着一张脸,拼命摇头:“奴婢……奴婢听不懂三小姐在说什么……”
“听不懂么?”云歌以手支颐姿态慵懒,“只可惜了你的表哥……”
“什么?”暖香脸色大变,嗓音都有些发颤,“你……你怎么知道……”
云歌轻轻摇了摇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你主子既然敢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便有把握不沾染半点是非,而要做到不沾染是非,你说,她会怎么做?”
暖香急得都要哭了,扑过去跪在云梦身前,双手抱着云梦的腿:“小姐,奴婢忠心耿耿服侍小姐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表哥是冒着杀头的风险替小姐办事……”她只知表哥已经失踪数日,却不知,竟是小姐下了杀手。
“云歌!”周氏忽然冲了过来,手中扬着一把剪刀,满面狰狞,“还我儿子命来!”手起刀落,红光迸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