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不是去见皇上么，怎么回来的怎么早？”杜若在椒房殿门口迎接从凤舆上下轿的顾影阑，一脸疑惑。
顾影阑轻轻拍了拍她上前挽着的手，示意回房再言，杜若心领神会，将人引至殿内后，便找了个借口把那些个宫女内侍都打发了出去，而留下殿内的，都是顾影阑的心腹。
“杜兰，取纸笔，颜料来，我要作画。”
“小姐今儿如何有这等兴致？”杜兰诧异着，但还是利落的将压在箱笼底部的朱笔染料一一取出，自案上摆开。
小姐这人吧，虽不像其他贵女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因为她特别讨厌习琴，但书画确实是下了狠功夫的，围棋就更不必说，反正她从未见过哪人与小姐对奕能讨得了好的。
可是，比起日日要写的字，小姐愿意真儿八经静下心来作的画，那可是少之又少，也不知今儿是受到什么刺激。
“杜若，替我研墨。”
山水画顾影阑画得还行，但这人物画吧，她倒着实手生。
在报废了好几张纸后，顾大小姐突然有些后悔，为何要将那画卷放回原外，反正是要正大光明的跟狗皇帝交易的，拿了就拿了呗，她怕什么？
揉作一团的纸弃于一旁，顾大小姐再试最后一次，静心，凝神，提笔，勾勒，着色一气呵成，完美！
“杜若，你瞧这画中女子像谁？”
“咦”杜若凝眸细瞧，诧异道：“竟有几分像曲二小姐，曲长乐。”
“没错，曲家。”顾影阑勾唇一笑，“我想，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问题的话，我能送给皇上与曲丞相一份大礼。”
“十一，今晚之前，我要知道这名女子的所有资料。”
十一自阴影里显现，“小姐，此女子身份属下早已查明。”
他向来淡漠的眼底罕见的有几分慌乱，本来刺杀皇帝那天他就该将此女子的存在给告知小姐，但当时话题已被转移，他又实在嘴笨木讷，不知如何说明。
后来又因为老爷得知他不敌洛卿宁时，替他安排了新一轮的加训，每天披星戴月，疲惫不堪，是以也就忘了再提此事。
“小十一，你的表情不对哟！”顾影阑揶揄，凝视着少年看似镇定自若的脸，嘴角轻勾
“小姐，又欺负十一统领了！”杜若撅嘴，试图掩护十一。
十一趁机丢下一本被订好的资料薄，便重新隐于黑暗，不用小姐吩咐，他自行去领五十鞭刑。
顾影阑无奈摇头，十一还是一样不经逗啊，她翻开那本资料，笑意渐收。
那女子，名唤曲长歌。
乃天山神医谷谷主唯一的亲传弟子，而洛卿宁正是因萧魂中毒一事上天山求医而识得此女。
而那次刺杀后，宫宸域被混入顾家暗卫中的刺客所重伤，亦是被此女所救。
有个时间点很耐人寻味，十年前，神医谷谷主向四方宣扬，收曲长歌为其亲传弟子。
而丞相府的大小姐，不正是十年前被拐卖的么。
十年前，她寒疾复发，一家退居临安；十年前，师兄拜入天机阁，成为天机老人的亲传大弟子。
十年前，也就是建邺四年，可真是个有意思的时间点啊！
不过，这个可待以后再细细探寻，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离宫一事。
曲长歌，曲长乐……明明已经十分明显了，可丞相府为什么寻了十年却毫无所获呢？
可世人皆言，曲相情深，发妻已故，只留有二女，但他一直拒绝续弦。
于是如今偌大的相府，真正的主子不过两人。凭相爷的本事，不可能不知道曲长歌是他女儿这件事啊？
可他为什么不把人接回来呢？
那曲长歌知不知道她自己便是曲相之女呢？
六岁的孩童，没道理会不认识自己的父母啊！
太奇怪了！
顾影阑百思不得其解。
顾影阑阖眸细思间，日色渐沉，天边绯红一片。
“小姐，小姐，陛下来了！”杜若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
顾影阑愣了下，才从案前起身，抬眸一看，见宫宸域踩着满地斜阳，逆光而来。
“臣妾恭迎皇上！”顾影阑将画卷收起，再屈膝行礼。
“皇后不必多礼。”宫宸域一把扶起顾影阑，见她眼尾一抹桃红，灼灼惹人爱怜，心底不禁软了几分。
男人慕色，性也。宫宸域也不认为自已能免俗，他当初选择顾影阑为后，美色确实占了原因的一部分。
他以前便见过顾影阑，只可惜，那时的她从不曾注意。
她以为马场那次便是她与他的初遇，但其实，那是他们的第三次碰面。
如斯美人，只能远远瞧着，却不能攀折，着实可惜。
宫宸域爱看美人抚琴，这等小癖好自是不为外人所知。
所以他对皇后抚琴这事儿的热衷程度可比什么书院选举要大得多了。
这不，今日找昭王就是聊得这事儿！
“皇后，朕今日来此，是有件事儿同你商量。”
“陛下，臣妾有一事欲同您商议。”
两人齐齐出声，双眸相对，哑然失笑，气氛一片大好。
“那陛下您先说吧。”顾影阑莞尔一笑，眉目生花，教人心尖儿都酥软了。
“朕替皇后寻了个顶级的琴艺师傅！”此话一出，顾影阑笑意僵在了嘴角。
琴艺师傅？狗皇帝认真的？！
然而帝王粗莽，丝毫未觉察，素来冷硬的面容竟和缓了几分，“皇后不妨猜猜朕请了谁？”
“这个人该不会臣妾也认识吧？”顾影阑心里沉了沉，她脑海里突然闪过昭王的身影，不会吧？
“昭王？”顾影阑小心试探道，千万不要是他啊，昭王天生克她啊！
宫宸域下一刻便肯定了她的猜测，“朕的皇后果然聪慧。”
“皇上，这似乎有些不合礼数吧，况且殿下哪有空教臣妾习琴啊！”
顾大小姐的嘴唇都在轻颤着，她怕如果昭王真的来教她习琴的话，她真的会忍不住要弄死他。
“昭王最适合不过了。”
除了昭王，还有谁能压住顾大小姐，让她乖乖习琴呢？
“明日辰时，皇后就去栖凤阁习琴吧。”宫宸域拍板道。
晴天霹雳！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利用曲长歌身世一事获得出宫机会顾大小姐瞬间下定了决心，她必须马上出宫！
这儿没法待了！
顾影阑屏退众人，将案边画卷递给帝王，“臣妾有一事，想与陛下做个交易，也就是那第三个条件。”
帝王展开画卷，手指猛得攥紧，他周遭气势瞬间猛烈，尤为摄人。
“皇后，这是何意？”帝王凤眸冷锐。
“这便是交易的内容。”顾影阑眸中透着笃定之色。
这个交易作为第三个条件，他不会拒绝的。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