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帛撕裂声响起,少女的手无力垂下,指尖仍旧攥着那雪白的衣角,不忍松手……
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她花了五年的时光才走进他的世界,可他将她剖离,却只要一刹,剑起,剑落,世界便终结。
也许是因为,这幕戏,他演了五年,五年来,他一步步接近她,假装自己已经心悦于她,以至于他都遗失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原来,他从来不曾喜欢过她,哪怕一刻。
洛卿宁步步坚定,走出了暖阁,他没有回头,缺失了一角的素袍,被寒风吹起,他也忘了,身上这件白衣,是顾影阑亲手所织就的。
深沉的夜色陷落在他幽深的凤眸中,蓦然有了一种亘古的孤寂之感。
他该离开了。
“洛公子,不喝杯茶再走吗?”不知何时,雪地中,一人长身玉立,斜倚于海棠花枝前。
不管是任何人,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时,都会沉醉在这种美的世界里,无法自拔。
你瞧——
最艳冶的,是他的眸;最无瑕的,是他的衣。
皑皑兮如高山之覆雪;皎皎兮若轻云之蔽月。
那人侧身,如瀑白发勾缠在海棠花枝上,有种枯寂绝艳之美。
这人是谁?
待洛卿宁看清他那一头如雪白发时,心中便恍然,“你是顾珣?”
顾影阑曾说,当初她爹为了救她,一身内力修为俱废,以至一夜白头,生机尽断。
可帝师顾珣,怎会出现在此?他应该幽禁于临安,一生不得再回盛京才是。
“我以为,你怎么也该喊我一句‘顾叔父’才是?”顾珣的笑哪怕隐在夜色里,亦是艳倾天下,如秋水映月,似春晓之花。
“……”,洛卿宁沉默着,但他的眼底却闪烁着火光,如果能在今日杀了顾珣呢?他这五年的时光,便也不算浪费!
他最开始接近她,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他是从仇恨的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你要杀我?”顾珣仍是笑着,不带一丝恶意,“你的眉眼很像你的母亲,以后还是注意些吧,我能认出来,那他自然也能。”
洛卿宁拼命抑制住到要执剑砍向他的冲动!
他怎敢……他怎敢这么风轻云淡的提起的的母亲?
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能梦见,十二年前的血色之夜……洛卿宁的眼中被血色覆盖,他的理智早就就处于崩溃的边缘,只差最后一根稻草……
“啊啊啊,洛大侠,救命啊!”一句话,惊起无数寒鸦,也拉回了洛卿宁的神智,然后,他恨不得假装自己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
“没想到,这儿还躲了只小野猫。”顾珣轻笑,看向高墙上瑟瑟发抖的少女,她被宁国公府守夜的府卫们围住了,不过不知什么原因,他们都不敢靠近她。
“你们都不准过来哈,谁要是过来,我就请他尝尝这见血封喉的剧毒!”
曲长歌死死抱住墙上瓦檐,这个墙修得也太……太高了,她艰难爬上去后,才发现,她下不去了。
早知道就不跑来跟踪洛大侠了,太……太危险了,待在风满楼啃猪蹄不香吗。
曲长歌在寒风中已经挂了三个时辰,因为打了个喷嚏,就惊动了巡视的府卫。
然后,就如你所见,成了这般情形。
“十一,把那位小姑娘请下来吧。”顾珣今儿兴致还挺高的,想陪这些小辈玩玩。
“别动她。”洛卿宁执剑横挡,拦住了顾十一。
“真气枯竭,你打不过我。”十一如樱粉般的唇紧紧抿着,最鲜妍的少年,此刻却是黑夜中沉默的影子,身形一闪,迅如闪电,便来到了曲长歌所在的墙头。
“我说了,别动她。”
“十一,住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十一顿住,回头——
只见暖阁中的灯火被尽数点亮,映照出少女窈窕的身影。
她醒了,却没有露面,只是斜倚于窗前,注视着庭院中的这出闹剧。
“阿爹,让他们走吧,我累了。”
“欢儿,都依你。”顾珣话刚落,洛卿宁便蓄力一跃,提着曲长歌的后领,翻过高墙,消失在了无垠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