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几个如今却是借住在侯府学手艺的,本不该说撵主人家亲戚的话。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月牙姑娘以前就是处熟的了,并且针线都是和侯夫人学的,并不会刻意去学她们的针法。
可君芙小姐那个样子,一来有偷艺之忧,二来也总是问这样问那样的,好学归好学,却真是打扰了她们。
她们也都知晓给她们的时日不多,等侯夫人的肚子渐渐大了,也很累,怕是就没太多工夫教她们了。
送她们来的时候,余老夫人可是说了的,希望她们能尽快学会侯夫人的双面绣。只有把手艺学到手了,才能安心的。
以前说的是侯夫人肯教给余家双面绣的手艺,余家便能给很多银子。可时过境迁,那个时候侯夫人手里的确没多少银子,可如今身为安国侯夫人,哪里还会缺银子啊!
“是月牙她们打扰你们了。”玉忘苏扶额,她还真没太关注这个事。
“倒不是打搅的事,若是没别的事,有人一道说说话也是好的。夫人大度,不惧自己的手艺外传,可余家的一些针法,是不能外传的。”
玉忘苏这才了然,真是她没考虑到这个。她的确和余家不同,她也不是非要靠着一门手艺过日子,故而不惧自己的手艺被人学去了。
以前锦绣阁的绣娘,她也是不时的会教导些针法。
可余家是商人,技艺便也是商机。
“是我没想到此节,我会和她们说的。”
“那就多谢夫人了。本来我们才是借住在此处的,这样的话实在是冒昧。”绣娘满脸窘迫。
“话不能这样说,你们既然住在府里,便是我的客人。不必说的如此客气。”玉忘苏笑着拍拍绣娘的肩膀。
夜里,玉忘苏便和月牙说起,让她不要再去听风小筑了。“她们都忙着学手艺,你们总去太打扰了。”
“这样啊!”月牙咬了咬唇,“我还真没想到会打扰她们,那我以后不去。”
“你若是闲的无聊,可以到书阁那边去看看书。”玉忘苏揉揉月牙的头。
“嗯。”
三月初九,春闱开考,天还不亮君沛也就出门去了。春闱一共三场,每场三天,分别是三月九日、十二日、十五日进场。
日次,博闻几个从南野书院回来。
博闻他们便笑嘻嘻的说起近日书院里的事,说是春闱要开考,书院里便热闹的很。
南野书院里有些举子是要参加春闱的,便有人在书院里开了赌局了,赌某位师兄能否高中。
在南野书院里举子和别的人是不同的,但凡中了举人的,不论入学多久,年岁几何,旁人一律是以师兄称呼的。
“你们这些孩子啊!”老夫人听的笑起来,“难道先生就不管你们的?任由你们胡闹。”
“都是悄悄弄的,自然是不会传到先生耳中去。”君千羽笑着说道。
“你们既然进了南野书院,可不能总想着玩,还是要好好学。”段氏嗔了君千羽一眼,“若是阿沛这次能高中,可是年纪轻轻就要做官的人了。”
“说起年纪小,听闻此次春闱还有个十七岁的呢!”博闻忽然说起。
“竟还有这样小的?”段氏有些惊讶,她还想着君沛这样十八岁的已然够小了呢!十七岁就是举人了,可真是了不得。若是春闱再能高中,可是佳话了。
“是啊!听说是徐州来的举子,不仅是中举了,还是中的解元呢!”君千羽摇头晃脑的说着,“说是何彦大人的长子,名唤何子衾的。又因相貌出众,被称之为何玉郎。”
“竟是他家的孩子。”段氏笑了笑,目光落在一旁的段姨娘身上。段姨娘脸色一变,当年何彦可还只是个穷秀才,父亲看中了何彦的才华,不顾何家不是什么世家,便要将她许配给何彦。
她在段家养尊处优惯了,虽是庶出,却也是一直锦衣玉食的。她心气高,寻常人是看不上的,一心只盯着世家大族。
寻常人家就是辛苦一辈子,也未必能有世家大族过的苏心呢!
她当时自然是宁可做君家的妾室,也不愿意做一个秀才娘子的。
没曾想她进了君家的次年,何彦便中了举人,再次年春闱一举夺得会元。
被先帝赏识,做官又政绩突出,连连高升。如今可是名震天下的一品总督,掌管着虞朝最富庶的地方。
却不仅何彦是个厉害的人物,连养出来的儿子都这样出息。每每想到何彦如今的地位,她便心口疼。
君家的确是皇亲国戚,满京城里很多高门大族都是能攀扯上点亲戚关系的,势力盘根错节。
可真要说到官位,老爷比何彦可差多了。
如今段氏扫过来的一眼,更是让她心都在滴血。她知道,姐姐必然心里在笑话她呢!若她不是做了妾,如今便该是总督夫人了。
“何彦?我依稀记得,嫂子家里曾和何家有些来往。”老夫人望着段氏。君家和段家都是云州人,自然段家的事她也是知晓不少的。
“的确如此,父亲在世的时候,和何大人的父亲乃是旧识。何家叔父虽只是个教书先生,不过却和父亲真真是交好。只是父亲和何叔父都去世了之后,两家便少有来往了。”段氏说道。
曾经她便见过何彦的,她见的时候何彦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少年,长的十分精致,真是看着比女孩子还好看。
何彦中了秀才之后,父亲便和何家议定了亲事。没曾想那边何家刚去家里提亲,这边她的好妹妹便爬上了她夫婿的床。
此事一出,父亲也无颜见何家父子,很快郁郁而终。
之后两家人再无联系了。且不说何家是否记恨,就是自家就实在没脸见人家。
说好的亲事,无端悔亲可是最没道义的事了。
听老夫人说起何家和段家的交情,段姨娘脸色更是难看,袖子下的手还紧紧捏成了拳头。
君芙有些疑惑的望着段姨娘,不懂娘怎么忽然就变了脸色。
“真有交情,如今何家的孩子到了京城来,倒是也该请了人家到家里来坐坐。我啊!也看看这何家玉郎到底是何模样。”老夫人笑着说道。
段氏略有些疑惑的望了老夫人一眼。
“出众的孩子啊!多见见也是好的。”看出段氏的疑惑,老夫人笑了笑。
段氏心领神会,亲戚家没定亲的女孩子还多着呢,而趁着春闱,倒也能看一看年轻的举子。许多举子都不年轻了,自然都是有家世的人。
真正尚未成亲的少之又少,可年纪偏小的便更是可能还没定亲。
若真是好孩子,不是也能为亲戚家的姑娘说门亲事。她和二妹的想法不同,二妹是一心盯着世家大族的好处。
其实只要人好,肯上进,是不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哪又如何?
若是婳儿没定下亲事,她也打算看看春闱的才俊呢!也不拘家世有多出众,主要还要是肯对人好的。
不过婳儿的亲事定了,她也就不操这个心了。至于芙儿,自有父亲姨娘的去操心,她是不管的。别她好心管了,还到处落不到好,何苦呢!
段氏又看了看坐在老夫人不远处的颜怡,这姑娘倒是相貌绝色,家世也好。想来老夫人是操心完了自家的事,也想为这个外甥女筹谋筹谋了。
“既然妹妹想见一见,那就等春闱完了,我便邀请了这何家的孩子到家里来。要不让阿沛去邀请也很好,他们都是读书人,也有话说。”
又说了会儿话,也就各自散了。好多日没见博闻和玉衡了,月牙便小嘻嘻嘻的跟着他们到蓼风轩去了。
沐诀则扶着玉忘苏回春晖堂。
……
段姨娘一回到东院,面色更是沉下来,满脸的怒气,狠狠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
“这一唱一和的,就是要让我没脸啊!”段姨娘而咬牙切齿。丫鬟端了热茶上来,她直接一把推开,滚烫的茶水全部泼在丫鬟的身上,丫鬟惨叫了一声。
“没用的东西,端个茶都笨手笨脚的,你怎么不烫死算了?”段姨娘狠狠的又给了丫鬟两巴掌。
丫鬟是被烫的疼的很,又被打了巴掌,委屈的泪珠都在眼里打转,硬是不敢哭出来。
“还不快滚出去,看到你这个样子就心烦的很。”
听了段姨娘这个话,丫鬟如得了大赦,一溜烟的跑了。君芙无奈的看着段姨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让你这样生气啊?”
君芙细细的想着荣安堂发生的事,也没谁是针对娘的,娘何至于如此生气?
“我那位好姐姐,如今是要看我的笑话啊!”段姨娘咬牙切齿。要是何彦一辈子都没发达,那她也不会再去注意这个人,从此便也不会再想起曾经差点就有了这样一桩亲事。
可偏偏何彦还就是发达了,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已经是爬到了这样的高位。
何彦越是过的好,她心里越是堵的慌。没了她,何彦凭什么过的这样好?为什么听到的话不是何家没攀上段家的亲事,越发没落呢?
“母亲也没说什么啊!”君芙皱着眉。其实她觉得也就是娘总为一点小事跳脚,母亲是很不会随意为难娘的。
做嫡妻的,何必总有事没事的为难妾室呢!让人看了觉得不大度,徒增笑柄。
“她还没说什么?”段姨娘狠狠剜了君芙一眼,“何彦当年和我定过亲事。”
君芙瞠目结舌,她还真不知晓还有这样的事。她只知道当年娘做了君家的姨娘是很不光彩的,毕竟是勾引姐夫才成的。
可娘原本定过亲,这一点娘去从未告诉过她。想想也是,过往那些丢人的事,娘好端端的怎么会说。
原来娘生气是因为这个,可这话也不是母亲先提起的。
娘原来曾有过这样好的亲事啊!看来都是被娘错过了。娘如今不高兴的是,自己只是个卑微的妾,可何彦何大人却早已名震天下吧!
若是当年娘嫁给了何彦,自然不是如今这样的日子。而她也不会是君家的庶女,而应该是总督大人家里的嫡女。
想到此处,她便略为不满的望着还段姨娘。“看来娘当年是看走了眼。”
“胡说八道什么呢?”段姨娘瞪着君芙,感觉到君芙那讥讽的笑意,她都恨不得打这死丫头两下。
不说如今是否后悔,可当年她真是沾沾自喜的。终于可以进入君家,不必再嫁一个穷秀才去吃苦了。
君家的富贵,真是晃花了她的眼。
“娘如今莫不是后悔了?”君芙冷淡的问着。世上可没有后悔药,走错了路,那就要吃了走错路的苦头。
后悔也是最没用的,一切都回不到那时候去了。
“我……我后悔什么?你闭嘴吧!”段姨娘小心的往外面看着。这样的话可不能让老爷听到,若是让老爷觉得她进君家后悔了,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娘放心吧!父亲不会听到的。”君芙冷笑一声。
“你……”段姨娘戳了戳君芙的额头,“你这丫头是要来扎你娘的心啊?”
春闱结束后,君沛还真邀请了何子衾到安国侯府来做客。却原来就在前些日子,何子衾的妹妹已经和皇太后的亲侄子议定了亲事,何家和君家也算是结了亲。
听闻此事,老夫人倒也是十分高兴的。
府里也就好好准备了一番招待何子衾。
“难怪称之为玉郎呢!真是好相貌。”君岚低声嘀咕着。
“娘还说这些年段家和何家也没了来往,怪可惜的,想不到如今何家和君家竟也结亲了。”君婳笑着说道。
“这便是缘分了。”玉忘苏笑了笑。
初来乍到,何子衾有些拘谨,便见过了长辈们后就同君沛到书房说话去了。
一众人都说说笑笑的,却只有段姨娘的脸色很不好。固然她曾和何彦定过亲的事少有人知,却依然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再见到何家的人,她便浑身都不自在的很。
“如今春闱英也结束了,也不知哥哥是否能高中。”君岚忽然说道。好在哥哥也就是春闱没开始的时候日以继夜的忙着看书,似乎十分紧张。
真考完了,倒是放松下来了。
“这个没什么好担忧的。”老夫人笑了笑。阿沛还乃年轻,即便是一次没中,那也还有机会。
其实春闱那么多人,真正一次中的又能有多少?有些举子可都已经年老了。
何况他们这样人家的孩子,也不是独有科举这一条路。若能高中自然极好,就是不能中,也可以做点别的,过日子总是不用愁的。
看着要到用饭的时辰了,玉忘苏便去厨房那边看看饭菜做的如何了,月牙也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