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嫌弃吴氏,不愿相认,莫非也从未打算去认一认孙女?
他这才让福伯好好的去查一查吴氏来历。
进了清渠园,刘叔正扶着刘婶在院子里散步。刘婶腰上的扭伤休息了两日也好的差不多了,不过刘叔却还是很不放心,伺候着刘婶的时候十分细心体贴。
看着夫妻二人恩爱的模样,玉忘苏偶尔会想,两人年轻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腻歪呢!
不过刘婶说起年轻时候的事,却说那时候她性子有些浮躁,爱生气,爱耍小性子,夫妻二人倒是吵吵闹闹的时候多。
反倒是上了年纪后,性子都渐渐平和了,才很少争吵了。
大抵婚姻便是需要个磨合的过程吧!毕竟是要把两个人拼凑成一个家过日子,总是会有摩擦的。
只是有些人性子暴躁的话,摩擦可能就会更多。等着磨合的差不多了,也就都心平气和,有商有量的过日子了。
“婶子今日可觉得更好些了?”
“我其实都已经好了,不久是扭了一下嘛,本就没什么大碍。”刘婶笑着说道。
“我们从外面带了些吃的回来。”玉忘苏把食盒递给刘叔。君家那酒楼的菜色不错,临走的时候便让新做了几道菜带回来。
“这里什么都有呢!你们也不用总想着。”刘婶笑了笑。
“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就是觉得味道还不错,便想着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夜里,躺在床上的时候,玉忘苏便问起水生考虑的如何了。他是做松江府的水生,还是要回去做安国侯沐诀。
凤绝尘他们想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其实她也想要知晓他的想法。
来的路上,她倒是没想太多,那个时候只一心担心着他母亲的病,其余的便什么都不去想。
可如今来到了京城,老夫人的病也稳定了下来,那么他们未来的路,怕是就要重新规划一下了。
“你呢?是怎么想的?”水生伸手把玉忘苏搂紧怀里。
“我能怎么想?俗话说的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们既是夫妻一体,自然你如何抉择,我便都陪着你一起。你的过去,到底不是我陪着你一起过来的,所以有些事,我也不好提建议。”
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
她没有和他同样的经历,所以她的意见,也并无太多的参考价值。
就像是她考虑问题,主要想到的是最在乎的这几个人的利益。那么他想必也如此,可他们各自在乎的人,重合度是不高的。
在她想来,皇帝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她巴不得皇上立刻就去死。
可是对水生而言,皇上是他的表兄,是他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
他们曾一起在皇家学堂里捣过乱,曾在一起读书习武,甚至秉烛夜谈,抵足而眠。在他的旧时光里,凤天冥无疑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甚至当年先帝驾崩,虽有遗诏,可先帝的兄弟们虎视眈眈。也是他一心扶持凤天冥登基,带着安国侯府的人站出来辅佐凤天冥坐稳帝位。
那些情谊必然都镌刻在骨子里。
凤天冥能将那些情谊统统葬送,可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若我们留在京城,你怕吗?”
“我相信你会保护我和欢欢的,为何要怕?”玉忘苏低低笑着,“我们隐姓埋名,却也未必就躲得过追兵。”
“我怕我会有护不住的时候。”
“你不必想着我有多弱小,我也会努力的让自己强大起来。”玉忘苏握紧他的手,“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了,安国侯沐诀,欢迎回来。”
“其实沐诀早就死了。”水生苦笑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早就葬送在冰冷的江水之中。有些事,有些人,回不去了。”
“阿诀,你助我登基,他日我必与你共享天下,许安国侯府世代尊荣。”
“阿诀,若有一日我们成了君臣,我必不疑你。”
言犹在耳,灰飞烟灭。
“阿诀,你知道的传言纷纷,说你拥兵自重,朕不得不收回兵权。”
“阿诀,天下平定,你也该也好好歇息了,就在朝中做个闲散的文官。”
“阿诀,江匪为祸,百姓们不得太平,朕能用的人只有你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渐行渐远,越发的面目全非。绝尘说他们的嫌隙起于楚雯华,其实他们之间的沟壑,何止是一个楚雯华。
自从凤天冥安插人手在军中妄图架空他,自从凤天冥为安文臣之心,派遣完全不懂战事的太监去做监军,自从凤天冥收回兵权,一天天排挤他出朝堂……
他们真的是一点点疏远的。
从没什么变化是一夕之间就形成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过了两日,君无名便来了清渠园,问起水生的决定来。
“有些事和怕也是躲不过去的,既如此,便不躲了。”水生给君无名倒了茶。
“既然表哥有了决定,我们会尽快安排。”君无名慢悠悠喝着茶。“之后的事,表哥也不必过多担心,我们总是在一处的。”
君无名没多留,不过是稍微说了会儿话就急匆匆走了。
玉忘苏也知晓这些事情上,她是帮不上忙的,便安心带着欢欢,不太操心别的事。
冬月里,余杭给玉忘苏送来了帖子,说是邀请她到余家去做客。清宁县主和褚大公子褚烁的亲事是早前就定下了的,而这个月也就要成亲了。
“怎么好端端的邀请我?”玉忘苏有些诧异。除了余杭,她和余家并无什么来往。
何况那位清宁县主的婚礼邀请她,总觉得有些怪异。
“你帮了余家那么大的忙,都还没有到余家去坐坐呢!便也趁此机会去走走。”余杭笑着说道,“你来了京城也没好好逛逛呢!”
“只是我这样去,会不会不太好?”玉忘苏有些迟疑。主要还是没有认得的人,去了和谁都说不上话,也太尴尬了些。
办喜事,邀请的自然大多是亲朋好友,相互之间总是有些熟悉的,聚在一起也热热闹闹的有话说。
余家她唯一熟悉的也只有余杭,可他是男子,到了府里,自然不会亲自招呼她。
“语兰也会去的,到时候你也不怕和人说不上话。我会让母亲把你带在身边。”
“多些你想的这样周到。”玉忘苏笑起来,还真不愧是世代的生意人,安排事情总是这样周到,妥帖。
“去了府里也不必拘束,才去自然不熟,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熟了。以后要住在京城,可以多到府里去走走。我母亲是个温婉的女人,你见了便知道不难相处。”
玉忘苏到底还是接下了帖子,水生也说让她去走走。
“以后也总要和余家来往的,你去走走也很好。你才帮了余家,余家的人也不会为难你的。”水生握住玉忘苏的手。
“嗯。”
余家办喜事的日子在冬月十二,一大早的便有余家的马车来清渠园接人。玉忘苏把欢欢喂饱了之后就交给了水生照看着。
欢欢再过几日就满一岁的,能吃的辅食也多了,即便是一时见不到她,水生也是能带的。
“欢欢要乖乖的啊!娘很快就回来。”玉忘苏亲了亲欢欢的额头,“好好跟着你爹哦。”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你也不必一直挂心。”水生笑起来。
欢欢咿咿呀呀的望着玉忘苏,偶尔喷出几个音节来,似乎是想要说话了。说起来,上下都各出了一对牙齿,小腿也有劲,似乎是要学着走路了。
看来离说话也是不远了。
玉忘苏也就上了马车。来接人的不仅是车把式,还有个大夫人的丫鬟,名叫清芷的。
快到余家的时候,清芷便提醒了玉忘苏一声。玉忘苏掀开帘子看出去,余家的主宅占地面积并不广,因着余家到底少出官员。
在京城,宅院占地很广的,大多是王府和公侯之家,那宅院都是皇家敕造的,有一定的规格。
余家纵然再是富有,也是富多贵少。
所以一眼看去,从外面所见,余家的主宅还是很不招眼的。周围鳞次栉比的房舍则是余家的一些旁支。
“余家在京城的人并不算多,产业多在江南,故而许多族人还留在老宅那边。”清芷含笑说道。
马车停在了一个比较僻静的角门,清芷扶着玉忘苏下了车。
“此处是我们大房往日里走的角门。大房虽然也住在府里,不过却是以高墙隔开的,寻常要到那边去,也是先出了角门再过去。”清芷笑笑。
对这些细节,余杭不曾说起过,玉忘苏也就并不知晓。
若是这样,虽说是住在一个府里,却也和分府另住没多少差别了。
清芷引着玉忘苏进了角门,先去拜见大夫人崔氏。崔氏出自官员之家,一派大家闺秀的样子。说话不紧不慢的,很有一番韵味。
眉目间显得很和善,端庄又温柔的。
余杭大抵是遗传了崔氏的好相貌,崔氏已不惑之年,却依然能看出来是个极美的女子。一双眼睛极美,注视着人的时候仿佛是会说话的。
波光潋滟,婉转秀美。
“早就听杭儿他们提起你,总想着要见上你一面,如今总算是见了。”崔氏笑着拉了玉忘苏的手,细细的打量着玉忘苏。
眸光于玉忘苏脸上多有流连,“还真是像,怪道杭儿见了你都被惊住了。”崔氏叹息着。
玉忘苏不知说什么好,便只是微微含笑。
“咱们府里没太大的规矩,你不必拘束。”崔氏示意玉忘苏喝茶。
玉忘苏也就低头喝着茶,略在大房这边坐了一会儿,崔氏才带着玉忘苏到二房那边去。
今日来的客人很多,熙熙攘攘,实在是热闹。
不少女眷都是和大夫人熟识的,大夫人便沿途和人打着招呼。
女眷这边还请了女先生来说故事,倒是不少人都听的入神,这对不怎么出门的女眷而言,已是难得的娱乐了。
大夫人和玉忘苏方才坐下来,便见凤语兰乐呵呵的跑了进来,凑到了大夫人跟前来。“语兰可想婶子了。”凤语兰笑嘻嘻的抱着大夫人的胳膊。
“你啊!”大夫人怜爱的拍拍她的手,“你是偷偷跑来的?”
“我若是大张旗鼓的来,可就太热闹了。”凤语兰吐了吐舌头。好在她也不常出宫,即便偶尔出宫,也是不随便见人的,京城少有人知晓她的相貌。
故而她就是来了余家,也没引人注意。
要真是大张旗鼓的来,不说母后和皇兄是否会愿意,就是她都懒得看那么多人给她行礼。她是过来看看热闹的,才不想让自己变成旁人的热闹。
“这倒是。”
“姐姐。”凤语兰又笑着看玉忘苏,把头枕在玉忘苏的肩膀上,“姐姐入京了,余杭哥哥竟然前两日才和我说的。我都还没来得及去看姐姐呢!”
“今日不是见到了嘛。”玉忘苏含笑望着凤语兰。这丫头似乎一直都是这般模样,目光澄澈,性子嘻嘻呵呵的,好像从来没什么烦心事。
不知是真的天性如此,还是宫中的人,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掩饰自己。
“若我知晓姐姐入京了,便能早些去找姐姐玩了啊!”
余家二夫人关氏知晓凤语兰来了,便急匆匆而来。
才正要行礼,凤语兰便眼疾手快的给扶住了。“本宫偷偷来的,二夫人不必多礼。”凤语兰凑到玉忘苏耳边说道。
“不知公主到来,有失远迎。”关氏也压低了声音,倒是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都是自己人,二夫人何必太客气。”凤语兰笑了笑。
关氏的眸子微沉,瞥了气定神闲的崔氏一眼。她自然知晓余杭和长乐公主走的很近,倒是不曾想这样的话是从长乐公主口中说出来的。
如此来看,余杭和长乐公主的亲事是否算是定下了。
大房不过是庶出,竟有这样的福气。
“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太多了,倒是没能亲自招呼大嫂子,还望大嫂子勿怪。”关氏含笑望着崔氏。
崔氏温婉的笑着,“弟妹这就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招呼。反倒是我都没帮上忙呢!”
关氏笑笑,她找了几个亲戚家的人来帮忙,倒是没邀请大房来帮忙。
“这是?”关氏看向了崔氏身边的玉忘苏,在看清楚了玉忘苏的容貌后,瞳孔紧缩,脸色霎时苍白。“你……你……”关氏只觉得连自己的声音都要找不到了。
“这是玉忘苏,太皇太后寿辰上呈上去的绣图就是出自她的手。她难得来一趟京城,我便想着请她来家里坐坐。”崔氏含笑说道,又看向了玉忘苏,“忘苏,这是余杭的二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