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冥脸上的神情滞住,呆呆的望着太后,半晌都没有反应。凤绝尘的泪落了下来,张口欲喊,却仿佛连声音都找不到了。
“快去啊!”太皇太后扯了扯凤天冥的袖子,“你还想你母后赤条条什么都不带走吗?”
凤天冥回过伸来,踉跄着往后面跑。凤语兰着急的在门外徘徊踱步,见凤天冥出来,她正张口要问,却看着他满脸的泪痕愣住。
她呆呆的站着,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母后没了。”凤天冥唇都在颤抖,整个人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范贵妃连忙吩咐了人去为太后洗漱,给太后换上准备好的新衣。宁公公也吩咐人去库房取白绸,人都井然有序的忙碌起来。
玉忘苏呆呆的望着太后的屋子,听着屋里屋外的嚎啕大哭声。声遏行云,她只觉得眼前越发恍惚。
“忘苏。”沐诀急匆匆赶来抱住了玉忘苏。
“夫人身上烫的很,侯爷还是先带夫人回府吧!”夏蓝急切的说道,“宫中忙乱,御医也顾不上夫人。”
“母亲,我先带忘苏回府了。”沐诀和老夫人说了一声便抱着玉忘苏匆匆离开。感觉到熟悉的温暖怀抱,玉忘苏终于安心的闭上了眼。
老夫人和颜夫人站在一起,听着屋里的哭声也知晓是来晚了。
老夫人眼圈霎时就红了,虽然早就知晓太后病的很重,可真的到了这一日,心里还是又疼又闷,难受的很。
知晓一个人时日无多的是一会儿,可真的得到人彻底的走了是另外一回事。
自此世上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这个人的音容笑貌,种种都就此湮灭。
“这人啊!真是脆弱,说没也就没了。”良久,老夫人才幽幽叹息着。
“可不是嘛。”颜夫人也深深叹息着。
云少艾和君婳也进屋去拜见太后,到底今日成亲了,她们虽还没来得及给太后敬茶,却已经是太后的儿媳了。
玉忘苏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她能感觉到有人给她喂药,有人和她说话,她也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却怎么努力也睁不开,她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好像被困在了一个满是黑暗的世界里。
“娘。”有小小的手在她的脸上抚摸着,“欢欢要娘……”
有婴孩的啼哭声就响在耳畔,她猛然睁开眼睛。黑暗被驱散,眼前渐渐清晰起来。
“欢欢。”她伸手握住欢欢的小手。
“总算是醒了。”沐诀猛然抱住她。
玉忘苏定定的望着他,满眼的红血丝,透着疲倦和憔悴。她仿佛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正要说什么,她的肚子却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这才觉得自己饿的不行,身上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夫人昏迷了三日了,肯定是饿了,奴婢去取些吃的来。”紫茉红着眼眶急匆匆往外面跑。
小贝壳哭的厉害,玉忘苏便先哄哄她。短短的时日,小贝壳似乎已经忘记吃母乳了。若是寻常时候一到她怀里就要急着扯她的衣裳,小脸也往她怀里钻。
只是这个时候她把小贝壳抱在怀里,小贝壳却已经不找奶喝了。
她心疼的抚摸着女儿的小脸,还这样小呢!却是不得不强行断奶了。
她在病重,又喝着药,就是小贝壳找着喝,她也不敢喂了。
“可怜我们宝贝了。”玉忘苏叹息着。
“你能醒过来就好了,母亲说了,贝壳这样大断奶的不多,却不是没有。府里也不缺她吃的,你先前不是说可以养牛羊,给孩子喝牛乳羊乳吗?我已经让人去寻好的了。”沐诀说道。
玉忘苏也不能再说什么,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在现代的时候,断奶早的孩子不少。
在那个时代,生活压力很大,所有人的生活都是快节奏了。母亲生了还孩子后还要忙着恢复工作,哪个公司也不会等你太长时间。
一旦恢复工作,给孩子喂奶就成了大麻烦。没有哪个公司好到可以让你带着几个月的孩子去工作,虽然也可以先把母乳挤出来存放着,由带孩子的长辈再拿给孩子喝,可也很容易滋生细菌,反倒是害了孩子。
所以很多人要恢复工作,也就几乎是要面临着给孩子断奶了。
不舍得,做母亲的都心疼孩子,不忍心委屈了孩子,可很多时候也没办法。
小孩子是认人的,最开始吃惯了自己的奶,就是请个奶娘来,孩子怕是也不肯喝。
“到底是委屈她了。”玉忘苏哄了一会儿,小贝壳才不哭了。欢欢也爬过来看妹妹,径自笑着。
“你也不是自己要病倒的。”
“果然不太生病的人一旦病倒就更不得了。”玉忘苏叹息着。先前一直觉得自己的身子很好,这一下子病倒倒是来势汹汹。
紫苏端了热水进来伺候玉忘苏洗漱,玉忘苏的烧倒是退了,不过整个人都还是病怏怏的,没一点精神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她这一病怕是要好好的休养一番了。
紫苏伺候着她洗漱了,紫茉也端了吃食来。玉忘苏才清醒,紫茉取的都是清淡的吃食。
三天不进食,一时还是吃的清淡才对身子好。
“对了,外面怎么样了?”玉忘苏忽然问道。她记得她在晕倒前,太后薨了。如今又是国丧,也不知道外面又是什么样的情形。
沐诀的脸色一沉,“你先吃饭吧!外面的事待会再说。”
“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玉忘苏脸色一变。
“天还塌不下来呢!什么都没有吃饭重要。”沐诀握了握她的肩膀,抱着欢欢先出去了。陈氏也把睡着的小贝壳给抱下去了。
玉忘苏叹息了一声,到底还是饿的很,急忙先填饱肚子。
吃过饭,玉忘苏才让紫茉和紫苏扶着她出去。落日的余晖洒在院子里,满院子都透着暖融融的味道。
有花木层层叠叠缀满了花,花团锦簇,香气盈盈。春日正好,一切都很美。
沐诀拉着欢欢在走路,阳光落在他们身上,仿佛有绝美的光晕笼罩着他们,岁月静好。
寒叶抬了躺椅放在院子里,玉忘苏坐在躺椅上,让阳光在身上流连。感觉着这样暖融融的阳光,她才仿佛是活过来了。
躺了几日,身上的骨骼都像是生锈了一般,有种不听使唤的感觉。
沐诀让人把欢欢抱了下去,他也在躺椅上坐了下来。
“玉白的事怎么样了?”玉忘苏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你昏迷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沐诀叹息着,“玉白被贬为郡王,自请离开朝堂,去为先帝和太后守陵。”
玉忘苏有些怔忡,“那么快就结案了?”她只觉得荒唐。太后才刚刚去世,尸骨未寒。她不过是昏迷了三日,竟然就结案了吗?
凤天冥到底在做什么?
心里一阵阵的寒凉下去。她不知道玉白走的会有多孤冷,最是无情帝王家,她才真正的身有感触。
“是啊!快的像是一场梦,猝不及防的就已经结束了。”沐诀叹息连连。“戚永怀发现绣制龙袍的焦氏之子就在逍遥王府当差,王府里也有人反水,出面指证玉白和刺客叶盛多有来往。
“乱七不糟的,不知道怎么所有都指向了玉白。焦氏则供认,龙袍的确是她绣制的,不过最后却交给了她的儿子,拿给了玉白。
“云少艾站出来说龙袍和玉玺都是她准备的,云家在成亲前几日去王府布置喜房,她让人把匣子藏在了王府。说是西南地方的一种习俗,可以祈愿夫婿出息。
“她希望玉白成为帝王,她就可以是皇后,这才做下此事。而她所说藏匣子的地方和御林军搜出匣子的地方吻合。
“她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当场自尽。而皇上虽说不再追究玉白的罪责,就这样匆匆结案,玉白也觉得京城不是他该留的地方了。”
玉忘苏听着,只觉得眼前恍惚的厉害。仿佛听了怎样荒唐的一个故事。
案子查的乱七八糟的,就这样匆匆结束。即便云少艾承担了罪名,玉白也难免被人诟病。
此事闹的那么大,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怕是最后说此事和玉白无关,都只会有人觉得凤天冥仁慈,太后刚过世,他不忍心处置幼弟,这才网开一面。
“没想到会是这样。”玉忘苏叹息一声。虽然也曾想过这次玉白很难全身而退,可她是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云少艾会站出来顶嘴。似乎一直她所见的云少艾都是个行事张扬的有些跋扈的贵女。
云少艾出身好,在家里又受宠,难免骄矜。
这世上,一个人到底能有多爱另一个人?可以付出生命去成全另一个的幸福,自此那个人的幸福再和你无关?
她并赞同云少艾对感情中势在必得的态度,可她不得不承认,云少艾真的很爱凤玉白。
或许凤玉白穷尽此生都再也不会遇到这样爱他的女子了。
如果云少艾活着,凤玉白必然是会动心的。世上真的有一种人,活的像是烈火,爱一个人也炽烈的像火,猝不及防间便呼啸过人的整个生命。
像水一样润物细无声的感情固然很让人苏服,却不如火那样炽烈而耀眼。
被人那样炽烈的爱着,真的最能真切的感受到被爱过吧!
“至少皇上没要玉白的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沐诀握住玉忘苏的手。
“可是玉白这一生怕是都走不出云少艾的魔咒了。”玉忘苏苦笑起来。
“你快点好起来吧!过些时日我们去送一送玉白。”等太后和先帝合葬之后,玉白也就要去守陵了。
“嗯。”
一直好生将养了五日,玉忘苏才算是恢复了精神,病也彻底好了。病了一场,再看院中的景色都仿佛明媚了不少。
沐诀带着欢欢在院子里放风筝,玉忘苏也就抱在小贝壳站在台阶上看他们。
欢欢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院子里,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小贝壳竟然也咧开嘴笑起来,没牙的小嘴也显得十分可爱。
“天气真的是暖和起来了。”玉忘苏看着暖融融的阳光。
“是啊!”寒叶笑笑。
欢欢玩的累了,这才冲着玉忘苏跑了过来,笑着抱住她的腿,甜甜的喊了一声“娘”。
玉忘苏看着欢欢满头大汗的样子,便让紫茉帮着擦一擦,免得吹了风生病了。
沐诀收了风筝也进了屋里,“这小子现在可不容易带了。”本还想着孩子小小的,没多少力气也没多少精力。可真陪着孩子玩耍才发现孩子有那么多的精力。
“男孩子爱跑爱跳的,是要更不容易带的。”玉忘苏笑着说道。
次日,沐诀去上朝之后,玉忘苏则带着寒叶出了门,往逍遥王府而去。
到了如今,逍遥王府这边更是显得萧索了,门口的街道也因为空旷显得宽敞了许多。如今逍遥王府在很多百姓眼里都成了瘟疫一般,稍微靠近些都怕会传染一样。
门口挂着白灯笼,结着白绸花球,白的刺眼。
寒叶去敲门之后,好一会儿才有个老仆慢悠悠的走来开门。
“怎么府里都没人了吗?”寒叶皱着眉。王府里一向伺候着很多人的,哪里至于这样冷冷清清的。
“府里的人被王爷打发了不少。”来开门的老伯感慨着,“王爷会成这样,也是府里出了不忠之人。”
寒叶微微蹙眉,是啊!竟然连王府里都有人背弃了王爷,还转过头来诬陷王爷。身边的人又还有多少是可信的?
王爷想来也是心灰意冷了。
“王爷在府中吗?”
“在的,在香雪苑。”
寒叶带着玉忘苏往香雪苑而去,路上寒叶和玉忘苏说起香雪苑的由来。香雪苑中有几株极好的绿萼梅,梅花盛开的时候,花瓣雪白,再下着雪的时候,更是分辨不清楚梅花和雪来。
只有雪景里传来的阵阵花香,故而称之为香雪苑。
而香雪苑是凤玉白给云少艾安排的院子,景色虽好,却离着上院很远,在府里算是个偏远的院子。
“也可见当时王爷待云姑娘的心思了。”寒叶叹息道。王爷不喜云姑娘张扬跋扈的性子,即便不得不遵旨娶云姑娘进门,却也安排了偏远之处,想要远远的避开。
谁能想到最后却是云姑娘站出来为王爷顶罪。
进了香雪苑,寒冬里谢了梅花,此时的几株梅树绿叶葱茏,梅子间杂其间,独有一番意趣。
不少的花木盛开着花,满院子的花团锦簇,五彩缤纷。
姹紫嫣红开遍,这里的主人却一日都不曾住。因为国丧家丧,大婚一应物什都撤下了,喜庆大红色变成了白色。